褚音忍不住从明华岳手里接过它,翻来覆去的看,发现真的没有旁的字了,才悻悻然把它还给了明华岳。
“你在找什么?”佘娘子忍不住好奇问道。
此时綦连朔已经把锁妖绳解开。
但她也不敢走远。
在这种到处都是修士的地方,与其乱跑还不如跟着綦连朔来得安全。
“提示啊。”褚音疑惑着喃喃,“上次去寺里前,綦连朔不是留了提示给我么。”让面摊店老板和她说,寺里有人丢了东西。
她便觉得,这次做任务,应该也有线索才对。
佘娘子神色古怪,“哪儿来的提示,我怎么没听说过。”
明华岳也没听说过。
褚音疑惑地盯着身边男人。
“幻禁之地进去前,是没有提示可言的。”綦连朔道:“那我是进入寺里,发现了个寻物鬼器,想着可能是司幻者所有。司幻者持有此物,定是要寻觅什么。这才想办法递出那个消息。”
褚音了然地点点头。
她听燕玉微提过几句,低阶弟子无法掌控高阶法器,自然无法在幻禁之地和外面通消息。但是,强大到一定程度后,是可以在限制条件内和外界稍微联系一下的。
燕玉微姐弟俩办不成。
但,到了綦连朔这个水平,自然能够做到。
至于鬼器,有时候也可以为人所用。譬如燕家姐弟赠与她的琵琶鬼之骨。
綦连朔的储物法器被做成了玉冠模样扣在发间。他将任务纸张随意放入其中,随手指了佘娘子,与明华岳道:“此妖名唤佘千眉。我日后有用处,先放你这里,帮你看个院门。等我帮她把这次师门任务过了,再回来处理这一桩。”
明华岳很是不愿意,嫌恶地直皱眉,“妖也就罢了,还是个女妖……”
“女妖怎么了?你歧视族类,还歧视性别啊?”佘娘子当头就叫,“我没嫌弃你这地儿被酒气给污了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你叽叽歪歪个什么劲儿。”
明华岳被气笑了,指着她道:“这妖我留下了!我就盯着她看好院门!”甩头怒目瞪向佘娘子,歪嘴一笑,“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佘千眉呲牙朝他伸出长长信子。
明华岳手前伸,虚空掐诀对着佘千眉一指,“坐!”
佘娘子噗通坐地上了。
她瞠目结舌。
明华岳气定神闲。
那边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
这厢綦连朔朝褚音微一侧头:“走吧。”
褚音:“啊?”
去哪儿。
“先帮你把总宗门的任务过了。”綦连朔往外走着,“此事宜早不宜迟。有了总宗门徒孙的身份,你往后行事便宜得多。”
褚音跟得不情不愿,“也不歇歇?直接就走?”
她这师门的地都还没踩热乎呢又要离开。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还得继续和这个男的一同出任务啊。
此时已到院中。
綦连朔回头去看,见她拖着脚步瞧出了她心思。索性脚步微顿,身子往旁边石桌一靠,掸掸衣袖,垂眸认真看着袖口繁复缠枝纹路,似笑非笑。
“这任务倒也不急。你若真想等个十年八年的,也可。我等着就是,看你何时得闲。”他缓缓道:“只一点。宗门总宗主收徒孙的任务,断然不似前次那么简单,且里面司幻者越往后可能越强大。你若肯给她更多时间让它成长,也好。只管等着,毕竟我是不急的。”
褚音:“……”
行吧。
走呗。
反正这家伙的车子挺舒服,累不死人。
而且这本来就是她的任务。他一个帮忙的外人都这么着急了,她这当事人如果表现得太过悠闲,好似对不起俩大男人刚才的一番折腾。
不过綦连朔说得着急,却又带着她往长老们等候的地方略站了站。顺便知会众人一声,褚音刚刚拜师成功,她师父正是那看上去不甚着调的明华岳。
派内在场所有人皆是暗惊。
明华岳什么身份?
这丫头什么身份?
收徒怎可如此儿戏!
几位长老执事面面相觑后,顾生沅上前来,“不知此事可已定下?本门岳师叔着实——虽他一直说不收徒,也没道理——”
没道理收个没有灵商的外门弟子啊!
其他内门弟子知道长老的意思,纷纷沉默地点头表示赞同。
以这丫头的资质,拜执事为师都高攀了,拜长老为师根本是不可能的。
怎可让明叔祖收她!
明叔祖是何身份?总宗门总宗主的嫡传关门弟子!认真算来,身份比他姐姐、本门师祖明华云还更高!
他的徒弟,可是总宗主的嫡亲徒孙!
这万万不可啊!
江生粼欲言又止,未出口的话语被綦连朔抬手打断。
“各位的意思我都明白。”綦连朔道,“虽明华岳向来处事不够妥当,平日酗酒不理宗门事务太过落拓,我却不太在意。毕竟和他相交已久,他这点坏习惯我还是知道的。他平日不肯收徒,也是怕耽搁了别家孩子。如今我看褚音天赋极好,又有我在旁辅导不怕明华岳教导不足,想必这样查缺补漏的也就够了。”
綦连朔说罢,朝着众人微微一笑,“不知各位长老执事觉得如何?”
众人:“……”
还能怎么着?
您都肯亲自辅助教导了,话到这个份上,谁也不敢再多说啊。
其他内门弟子纷纷朝褚音投去或艳羡或嫉妒的眼神。
明华岳的徒弟,他们不是没有肖想过。
当初岳叔祖从总宗门归来,不肯收徒,他们的师父都带着他们去见过他,让其挑一个顺眼的收徒,也算是陪伴他。
岳叔祖从始至终都没松口过。
便是今儿早晨之前,也都没松口。
现在天翻地覆的这么一折腾,看个外门弟子得了他们觊觎已久又得不到的好处,任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何况还有綦连先生帮忙教导。
这下子他们更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綦连朔便是在这样神色各异的众目光狠扎狠刺之中,带着褚音飘然离去。毫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和建议。
一意孤行得很。
出乎褚音的意料的是,这趟出门并没有坐之前那辆宽敞的车子,而是换了一辆更加毫不起眼甚至看上去有些破旧的车。
这车空间小了点,里面的垫子铺得很厚。躺在上面其实比之前那辆更舒适些。
此次出行只他们二人。驾车的是凌空而行的马,没有车夫。全程都靠綦连朔丢出的一张符来引路。
“睡一会吧。”綦连朔挨着褚音坐了,“这趟过去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
褚音往旁边挪了挪。
他跟着靠过来。
褚音再移。
他又跟上。
褚音忍不住问:“你不嫌挤?”
这车就算再小也足够四五个人横七竖八躺着。
綦连朔慢吞吞侧头望过来,轻飘飘丢个眼神,“想什么呢。你不觉得在你睡着的时候,我离近点更能保住你的小命?”
褚音:“。”
抱歉,是她狭隘了。
看人家这眼神,这气度,怎么可能对她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哦不,准内门弟子,有丁点的非分之想。
反正有綦连朔守着不用担心安危。若真来了恶徒,凭他的本事都守不住的话,那她醒着和睡着也没什么两样。褚音索性合目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车子缓缓停下微微一顿时。
褚音骤然清醒。
常年的军队生涯让她练就了刚一醒来就清醒的本事,警觉地留意着四周环境。
这好像是到了某个城外。
黄沙漫天。砂石旋转飞舞,宛若吞天巨兽将一切桎梏笼罩。撩开车帘看不清远处的具体情形,只能隐约发现影影绰绰的城墙。
疾风当中。
唯有高高城墙围起的地方周围,好像有天然屏障一般,把风沙隔绝在外。
四面八方有路过的旅人,都脚步匆匆地往城内行去,借此躲避外间恶劣的环境。
褚音只看了一小会儿就被刮得脸生疼,忙把帘子放下,与身边男人道:“这幻禁之地有点意思,居然在风沙那么大的地方辟出来一块可以让人栖息之地。算不算做了好事?”
“那可未必。”綦连朔撑起一把伞,邀她一同下车,“或许没有它的存在,这儿原本是绿树成荫的好地方。它为了吸引更多人进入,故意把这儿弄到这般境地。”
褚音:好像很有道理。
没有接他伸出相扶的手,自顾自跳下车。
綦连朔把车马留在了风沙里。他撑伞时,砂石无法挨近二人身侧。并行着徒步向前,走至高大的城墙附近,空气骤然清新起来。他把伞收好放回储物法器。
城墙极高,黢黑一片甚至看不到墙缝。
这里有些凉,像是深秋的季节。城门半开,有二十多名守卫在那儿查验各人路引等资料。
透过敞开的城门,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脚下踩着黑鞋。就连身上饰物也都乌漆嘛黑的。
浑然是个黑乎乎的黑城。
有二三十个人已经候在那儿等待入内。其中有人抱怨:“怎的还有守卫了?我记得这里是空地啊,怎么多了个城。”
“不知道啊。”其他人附和几句,提议,“我们要不然也换上黑色的。”
旁人纷纷赞同。
既然要进入别人的地界,总不好搞特殊,最佳选择是融入本地。有带了黑衣的赶紧换上。有人没带黑色的衣裳,或者向同伴借,或者借不到便择了深色衣裳换好。
褚音远远观望着,小声问:“要不然我们也弄身黑的?”
以她的本事,想要瞬间弄到这般的衣裳当然很困难。可綦连朔肯定办得到啊,所以先征询他的意见。
綦连朔沉吟半晌,缓缓道:“是得换身衣裳。而且我俩的样子最好也变一变。”
褚音刚松了口气,就见周身暗光浮现。
等到光华退去,她和綦连朔已经变了样子。不止穿着成了纯白色绸缎衣裳和白色锦靴,上面绣着的暗纹统统用了银丝线。就连他俩的发色和眉毛也变成了银色,皮肤更是冷白。
混在黑乎乎的这鬼地方里。
他们俩看上去特别的……
扎眼。
很有种嫌命太长的无畏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