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给十七郎上了一堂寓教于乐的生理知识课。
吃干抹净后十七郎累得昏睡过去。
他醒来时,窗外灰濛蒙的细雨敲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隔着罗帐只见韩瑶光坐在书桌前执笔画什么。
瑶光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回过头对他一笑“你饿不饿?他们刚送了晚饭来。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给你留了些吃的。”
十七郎方觉饥肠辘辘他穿上中衣后才想起自己的衣袍被瑶光撕破了,这会儿忽然害起羞央求道:“好姐姐我的衣服藏在……”
瑶光往窗下炕上一指,“早给你送来了。”
十七郎扭扭捏捏撩开帐子走过来,一看果然是他来时穿的衣服,还给熨烫了一遍。他穿好衣服,不由发愁这叫他如何交差呢?而且,暖云深的人……
他低声问:“姐姐,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瑶光轻笑,“还能怎么说?这里不招待男客,自然没人见过你。今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省得给人家招来祸事。”她轻叹一声,这世间哪有什么法外之地?除非,天高皇帝远。可那种地方,还真是韩瑶光1.0所说的蛮荒之地。首先医疗、卫生水平就不能和天子脚下比。别说在古代了,在9012年也一样啊,人人都想去罗马。
她见十七郎有些不安之意,“你不用担心。他们比你还怕呢。”暖云深的人都是专业的。人家都嘴严。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公子是谁?来这儿干什么?没人不长脑子去问,更不敢说一句话。
炕桌上放着一个食盒,十七郎掀开,见里面放着一碗虾丸青瓜汤,一盘胭脂鹅脯,几碟小菜,一碗碧粳米饭,还有一碟新月似的牛角包。
瑶光一边继续画画,一边瞧十七郎吃饭。唉,美少年干什么都好看,狼吞虎咽吃饭都这么帅。
他吃完了,又自己抓起炕桌上的小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两杯茶。
她招手叫他过来,“你来看看,我比不比你画得传神多了?能不能当你师父?”
十七郎往桌上一看,原来瑶光拿的是他那个小本子,上面续了几张连环画,正是她刚才和他在罗帐中鸳枕上所做之事,虽每张只有寥寥几笔,还只是以墨线勾勒,男女一直背对画面看不到五官,但态尽妍极。
他一下又羞红了脸,似嗔似怨看瑶光,“姐姐……”
瑶光笑着把小本合上,卷成一卷敲敲他胸口,“给,拿这个去跟你的狗皇兄覆命去吧!”
“姐姐!”十七郎又羞又窘,握着小本嗔怪,“我、我都这样了,你还取笑我?”
瑶光偏要笑嘻嘻问他,“你都怎样了?”
十七郎半垂着眼皮,眼波流转,低声道:“我都……这样了……”他说着,轻轻拨一下本子里的纸页,纸页飞速掀动,图画也跟着动起来。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瑶光故意冷哼一声:“哦。我明白了,你现在后悔了。”
“我不后悔!”十七郎急急地叫道,他又认真想了想,郑重摇头道:“不后悔。刚才,你那么问我的时候,其实给了我机会的。是我自己选的。我既然这么选了,就不会后悔。”
他说的不错。瑶光确实给了他机会让他做决定。
可她并不觉得这时不后悔,将来便也会不后悔。
两人静静对视一会儿,十七郎幽幽道:“我长了这十几年,从小就记着要往前看,要为将来打算……凡事都要权衡利弊,三思而行……我——”他语调中有种忽然以不符合他年纪的沧桑感。
瑶光站起来搂住他,“我明白。你要出人头地,你不能行差踏错,你一举一动总有人看在眼里……”于是,即使没人在看,你也要想一想自己做什么、怎么做才能让人喜欢。我明白。因为我穿越来之后有很长一段日子就是这么过的。我和你的处境某种程度上如此相似。我们都得仰仗一点别人的势力才能活得更好,单凭自己的努力,无法做到。多么憋屈。可也得忍着。
十七郎深深呼吸几下,搂着她的肩膀,呼吸先是拂在她鬓边,又滑到她颈窝,他把头靠在她肩上,小声说:“我从来没想过,你会那样问我。就算是做梦也不敢这么梦见。我犹豫了,我问我自己,能不能就这一次,不去想什么以后了,闭着眼睛跳进去呢?哪怕下面是万丈深渊呢?我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一次么?”
瑶光笑道,“哦,我说呢,你怎么一直闭着眼睛,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乱碰。”
十七郎大概也笑了,胸腔轻快起伏了几次,轻轻撞在她胸上。
“那你现在,是落到深渊里了么?”瑶光转过头,一下一下啄着他耳垂问,她的手从他肩上向下滑到他腰侧,指尖在他这件翻领箭袖外袍的织花纹路上摩挲。刚才倒没注意到,这衣服上的花纹是什么花样?
十七郎全身猛地绷紧了,呼吸也热起来,转过头看着瑶光,双手捧住她脸,俯首亲吻她双唇。这次总算找对地方了。虽然还很生涩。
他气喘吁吁松开她,双臂一拢一抬,毫不费力就把她横抱起来要往红绡帐边走,瑶光轻笑一声制止他,“咱们得走了。”
“啊?”十七郎颇为失望。他平日出入都有人跟着,再想想瑶光的身份,只觉得这美梦似的机遇恐怕已经用尽了。
“我到暖云深数次,从来不在这里过夜。我的侍从们现在想必已经等得急了。”瑶光摸摸他的脸,又笑了,“我要回我的别院了。”
十七郎听出她话中另有深意,和她四目相对,也笑了,“我身负皇命,必须得到姐姐别院一探。”
瑶光嘻嘻一笑,挣开他的怀抱,行个礼,“如此,十七郎,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
瑶光回到自己的别院时大约是晚上七点多钟。
她遣退了下人,在后园凉亭里挂了一个灯笼,回到自己房中,点起灯,梳洗一番,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她父母出门旅行,她在家等待小男友偷跑来约会。
可笑的是,在这个时代,她要是想约会个单身男子,似乎只能选择十几岁的小男生。大周法定结婚年龄男女都是十六周岁。许多人在十四五岁时就定下了亲事。
要么,就得在鳏夫里找了。
瑶光没等很久,她的小男生就跑来了。
十七郎从后园进来,一到屋子里正摇着尾巴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瑶光就把他领到厅堂为安慈太后设的小礼拜堂了。
这孩子一下呆住了,瑶光递给他小本和笔,“徒儿,为师教你第一课,静物速写。来,你这样握笔,先画线条……”
十七郎无奈,只好一边画一边按瑶光指点的修改,过了一会儿就心猿意马,小哈巴狗一样蹭着瑶光。
瑶光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低斥道:“用心点,这可是要拿回去给狗皇帝交差用的!”
十七郎皱眉嘀咕,“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礼?那可是圣上!”
瑶光嘲讽,“奥哟,那你手往哪儿放呢?这可是在圣上他亲妈安慈太后灵前!”
十七郎涎着脸搂着瑶光乱蹭乱拱一番。
画完了,瑶光问十七郎,“你想好明日怎么回话了么?”
十七郎皱眉,惴惴道:“圣上一向精明多智。说实话,我有点担心露出马脚。我觉得,不如,我说在别院里看了你一会儿,没跟进暖云深。大约也能够交差了。”
瑶光摇头,“你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狗皇帝如果不是足够了解你,不会派你来。他手下那么多锦衣卫,哪个当密探的经验不比你多?”
十七郎插嘴道:“这本子速写的法子还是季指挥教我的,他们还有一套速记对话的法子,我匆忙之间没来得及学。”
瑶光呼气攥拳,“你看看,人家是专业的。你皇兄为什么不派他们却要派你来呢?第一,他怕传闻真有其事,到时候密探窥见了皇家丑闻,他不处置人家吧,他自己不安心,处置了吧,为了我这么个人,折损一名得力手下太可惜了,你就不同了,你是自己人,真看到了丑闻也会严守秘密,对不对?”
十七郎想,可不就是这样?只是皇兄再英明也想不到韩瑶光的手段,他现在不仅是皇家丑闻的见证人了,还是男主角呢!这么一想,脸顿时又红了。
瑶光轻笑一声,看到十七郎这样子实在忍不住要对美少年上下其手,一边在他身上乱摸一边还分析着,“其次呢,你们张掖家孩子多,你比其他人更想出头,既然领了这个差事,再尴尬,也会尽全力做好,是不是啊?换了别人九成九不敢跟进暖云深,你呢,肯定要试一试的。你要是回去了说没跟着我去暖云深,你狗皇兄反而会起疑。”
十七郎不久前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童男,哪里受得了瑶光的手段,被她弄得嗯嗯呜呜的一脸忍耐之色,手脚也不知往哪儿放了,全身的血都往一个地方跑,脑子虽然缺氧了,还没失了神智,“你说得是。那我该怎么说呢?”
瑶光早想好了,“你回去跟他说实话就行了。就说我和琴语,并无任何不可对人言之事。光明磊落。”
十七郎惊了,姐姐,你开玩笑么?但一看,瑶光还真觉得自己挺正直的。
他哪里知道,指导模特这事,别说人家琴语还披着布呢,就是全果着,瑶光都见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她十几岁的时候就进了美院,每次画人体的时候老师都会讲述达芬奇大师当年的艰难往事,还得给人钱偷尸体解剖来了解人体肌肉、筋腱等等是如何构成的,还有米大爷,米大爷画西斯特礼拜堂时,女圣人也是请的男模特,在胸口扣俩大碗——不过,这也造就了米大爷笔下女性形象丰满健硕的独特风格——所以啊,同学们,你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画呢?你们现在面对的是艺术!艺术!
不仅俊男美女她画过许多,鸡皮鹤发的老头老太太模特还更抢手呢。
十七郎略一踌躇,点头道,“好。”
瑶光又说:“还有,你把我发现你在梁上偷窥的事也告诉他。还有我打你的事。”
十七郎“腾”一下脸红了,“这哪行?”
瑶光摇头叹息,“蠢材蠢材!谁叫你事无钜细告诉他,你只跟他说,我发现了你,揍了你一顿,就行了。你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是!有没有骗他?没!他既然能派你来窥探,而不是听了闲言传闻就直接治我的罪,除了有所顾忌,还是个差不多能讲道理的人。这样的人,听了前面你说的我在别院中还为安慈太后设灵堂日夜焚香祝祷,听到你还跟着我去暖云深时就会觉得羞愧了,再看到你鼻青脸肿的,对你也深觉愧疚,哪里还会细问我怎么打的你,打了多久,打了几次,都在哪里打的?嗯?”
说到后来,她语气、眼神、肢体动作里尽是挑逗之意,十七郎哪里抵受得住,欢呼一声抱起她就往内室跑。
这两人一个是青春少年刚识滋味,正食髓知味贪得无厌的时候,另一个呢,是好不容易终于遇到了一个各项指标都符合要求的对手:单身,英俊,身份相当,能进行平等的对话,从某种角度说还有些同病相怜。两厢一碰,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十七郎虽然青涩没经验,可是颜好啊!他可是数代基因改良后的优良基因携带者,单想想他爹爹内宠无数,他排行又这么靠后,仍能拔萃而出,就知道他母亲定是个大美人,他自己又争气,勤学苦练,别的看不出,身材是非常好了,硬件条件这么好,就算好多时候他表现得像个面对大鱼直流口水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的小猫咪,瑶光也挺满足的。何况,他还时时刻刻一脸仰慕贪恋地看着她,又百般听她指使,夫复何言。
这一夜,欢爱无限。
到了近黎明时,瑶光忽然感到怅然,抚摸着十七郎光滑的背肌叹气,“你要走了。”
十七郎更难受。他第一次在铁铃寺见到韩瑶光,当即目为之炫,神为之迷,可知道她的身份后随即明白,这位美女怕是他没法亲近的——她是端王爱姬。谁能想到会有昨天的奇遇?就像美梦成真一样。所以,当她问他“你敢不敢”时,他闭着眼纵身一跳,这一跳就跳进了温柔乡中。他偷看过哥哥们的那些飞燕合德的野史杂书,汉成帝迷恋赵氏姐妹,称其肉身为温柔乡,他当时不解,经过昨夜,可叹汉成帝说得真对。
可美梦再美,再长,终得醒来,总不能盼着太阳不要升起吧?怪不得唐明皇得了杨贵妃后会抱怨春宵苦短日高起,会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是,离开之后呢?
且不说她,他现在身边出入日常也有七八个人跟着。更何况,还有些眼红他得宠的人盯着。旁的不说,他那两位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跟他同来京城候选嗣子,现在都恨不得他办错事说错话,失了圣宠。
要不是皇帝命他前来偷窥刺探,他哪有机会单独见到她?
他和她又不是寻常身份,此事若被谁堪破,两人皆有杀身之祸。
细想之下,真是后会不知何期了。
十七郎搂住瑶光脖子,眼圈又红了,“瑶光……我不想走。”
瑶光拥抱他,“我知道。可你还有好多事要做呢。不能耽搁。”少年的真情是很可贵。但他这时对她的迷恋不舍,只是因为他拥有的还太少。当他有了更多权势地位,就不会这么看重她了。
天色将白时,瑶光送十七郎去了后园,摸摸他的脸庞,柔声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请看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