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薛娘子等人按瑶光的指示逃进树林里后四散藏着却没人敢离开。
薛娘子跑了还没事他们这些人谁今天要是跑了一家老小也别想好活了。
等看到瑶光一棍子敲翻了一匹马后众人忽觉得没准今天大家真能活下来!反倒盼着林九能叫手下进树林追拿他们这样就能分散兵力,瑶光活下来的几率就更大一些!他们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薛娘子一边叫了两个跑得最快的小厮去小陈庄报信带了家丁护院快来救命一边带着丫鬟婆子和剩下的几个虾兵蟹将们在林中用腰带设了绊马索,谁知道瑶光单兵作战力惊人,他们的这些设计都还没做好呢,瑶光一个人几下子打飞打趴了七个人!
第一个人还可以说是意外,瑶光打伤了马头惊马了人摔在地上给自己骑的马踩死了,第二个人是被捅飞了也被马踩死了,这也还能将就说是意外,第三个第四个那可是实打实的一棍子夯死一个呀!第五个被马压得腿折了第六个被抽飞了!
躲在密林中的众人每次觉得“哎呀又打死打伤了一个!我们冲出去帮忙吧”然后瑶光就又打飞一个。
结果直到最后大家没来得及冲出去帮忙呢,短短一会儿工夫林九八个人只剩下俩了。
正当众人觉着“这下不用担心娘子分心照顾我们终于可以冲出去了”正要一哄而上,小公子来了,林九跑了他们家娘子骑着驴去追了!
等众人叫喊着跑出树林,路上只剩下他们家乱七八糟的车和几头懵圈的牲口,他们家娘子都跑不见影了!
还是薛娘子镇静,叫大家赶紧骑上在路边懵圈乱晃的骡子、驴子去追,一群人这才乱哄哄跟来,小公子的马又实在太快,众人追不上啊,追了半天才追到那头孤身奔跑的小驴子!
薛娘子一看驴背上没人了,当时差点吓晕过去。王妈妈和竹叶早就嚎啕起来。薛娘子咬紧牙关,强命众人继续向前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瑶光骑着马跑回来了!
瑶光跳下马,薛娘子也跳下驴,两人不顾满地泥巴冲到一起欢乐拥抱,薛娘子喜极而泣,王妈妈一瘸一拐跑过来摸摸瑶光手臂头发,把她强行搂在自己小肉山一样的怀中大哭大笑,“太好了!太好了!没事就好!”
竹叶等丫鬟婆子也哭起来,瑶光见少了几人忙问怎么了,薛娘子还没答呢,只见王顺骑着马,带了一群举着钉耙锄头的壮丁嗷嗷叫着跑来了。
原来王顺的马受惊后竟一路向着小陈庄跑去!要不怎么说是老马识途呢?
他抱着受惊的马脖子不敢松手,等跑到了小陈庄,马都没下,立即叫了人跑来救援。
大家又乱了好一会儿,瑶光见各人都无大碍,只王妈妈扭伤了右脚,另一个婆子摔破了膝盖,都不是大事。至于衣服被林子里的荆棘树枝勾破了还是簪钗巾帕不知遗失到哪儿去了这些,谁还在乎?除死无大事。
大难不死,大家欢喜一回,虽然各个都是一副狼狈样,身上沾满泥巴,蓬头垢面的,可每个人都笑得喜气洋洋。
瑶光安抚众人一回,郑重地辞别小公子,“多谢公子拔刀相助。还请公子代为向令堂兄致谢。”
薛娘子和王妈妈都是有心眼的,立刻明白这是要把敲死几个人的事从自己身上扒拉到这位小公子身上,赶紧都齐齐拜谢他,“公子相救之恩万难报答!”“还请公子告知贵姓高名,我等给公子立个长生牌位日日祝祷公子福寿延绵。”
小公子和瑶光相视一笑。
送走了小公子,瑶光等人终于到了小陈庄。
她这时才觉得双肩和手腕酸痛无比,全身像要散架了一样,也懒得洗漱,只换了衣服,喝了几口稀粥,倒下大睡一觉。
瑶光睡下不多时做了噩梦,在梦中连声尖叫。
她当时为了求生并不觉得怎样,也没瞧见被她一棍子夯飞的人是何模样,那几个惨遭马蹄践踏的人倒在稀泥堆里也看不清血迹,可睡梦中却不知怎么回事,总是看到小公子说的“脖子软得跟面条似的,脸朝后扭着拖在泥巴地上”,仿佛一直在看恐怖片,吓得尖叫着醒来。
紫翎等人连忙点起灯,叫醒瑶光安抚,吴嬷嬷煮了一碗浓浓的安神茶让她喝了,几个年老的老妈妈守着她,把漫天神佛的名字念了一遍,又将瑶光还没画完的一幅观音图也摆在房中,再燃了安息香。
韩瑶光一个现代守法良民,就算看过许多暴力血腥画面的电影电视,还玩过不少暴力血腥的游戏,可是毕竟没亲手杀过人啊!别说亲手杀人了,鸡子都没杀过一只呀!连近距离观看杀鸡的经历都没有呀!这怎么能不后怕呢。
折腾了一夜,瑶光第二日清晨醒来便觉得浑身酸痛,还发起了低烧。不知是心理受到强烈刺激的应激反应,还是流着汗骑马被风吹了着凉了。
她挣扎着叫竹叶伺候洗漱,命紫翎取来笔墨,略略写了几句话,让人叫来王顺,“还得烦劳王管家受累,再去王府跑一趟。”
王顺犹疑,“娘子,该如何说啊?”
“就照你昨日到县衙说的那样说吧。”瑶光微笑道,“咱们一没看见歹人的正脸,二没拿到口供,全交给县太爷做主吧。至于恩公是哪位,妇道人家没见识,不认得人。”
京城城门一向是日出开,日落关。昨天已来不及进城报信了。王顺领着人去了趟蒲县县衙,敲也得把县令给敲醒,说他家娘子出游回庄子的路上遇见了路匪,幸而遇到壮士拔刀相助,打跑了路匪,还抓住一个没死的,腿折了,也给抬来了。
蒲县县令吓得魂飞魄散,他治下出了人命,还是拦路抢劫,抢的还是端王府良娣的车队,这还了得?
当即派人把那个活口给带上堂,只见这人进气少出气多,口鼻里不停往外喷血,话是一句也说不出了,显而易见不仅腿折了,肋骨腰骨都折了不少,眼见是活不了了。
废话,被一匹马压在身上压了那么久,哪还活得了。王顺他们为了把那匹死马移开还费了老大劲呢,四五个人一起抬才抬走的。
县令忙叫了仵作捕快,打着火把去凶案现场侦查,只见遍地马蹄印子,找到几匹马,其中一匹还拖拽着一个尸首在路上溜跶,又在路边林子里找到一具尸首,马匹数和人数都合上了。
等把人马都弄回了县衙,仵作查看过后说,“大人,确是钝器击伤。”再看这几个人,蒙面的布一拿下来,看着都不像山匪,马匹上也都带着棍棒,却没有刀剑弓箭,连一把菜刀都没。
县令踢了一脚尸体,冷笑道,“好贼子!倒是熟知我大周律令。哼,你们谁听说过路匪打劫连一把菜刀都不带的么?”
按照大周律,刀剑弓箭都是管制性武器,只有政府许可的铁匠铺子才能打制,私自打制被发现了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故此,一般百姓是没有刀剑的,农家猎户去买铁箭头,也要拿上籍书才能买到,谁买的,买了多少,什么时候买的,全都要在铺子里记录。
如出了命案斗殴,若是有铁器伤,那么就是蓄意伤人,罪加一等,要是棍棒打的钝器伤,大多会判“激情杀人”。很可能最多判个流刑,说不定还能花钱赎罪。再看他们带的棍棒,个个沉重,一挥之下能断人骨骼,显然是有备而来。
由于那个“活口”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就咽了气,什么也没审出来,蒲县县令小小七品官,治下一气死了六个人,只得等天亮之后把案子报到京兆尹那里去。
王顺也没闲着,他一早拿了瑶光的信就套上车去了王府,先送上信,就坐在内院大门外等着。
没等太久,李嬷嬷着急忙唤地走出来,亲自来问发生何事。
王顺不敢隐瞒,把自己看到的一一如实说了,后面发生什么他没见,但听小厮婆子们说了,韩良娣大展神威,有如曾祖韩国公子附体,拿着两根轿杠把一干歹人都打跑了。
李嬷嬷听得心口直跳,一叠声地念佛,“我的天!天子脚下,太平地界,怎么竟遇到这种事?你主子现在可好?”瑶光信中当然是报平安的,她倒是不想让太妃知道这事,万一太妃一听觉得外面不安全召她回王府怎么办?可是打死了六个人呢,又这么多人看着,不报是不可能的。于是就轻描淡写把事说了。
王顺忖度着答:“娘子当时像是有神灵相助,待歹人一跑,就瘫软了,昨个歇在小陈庄。回去饭都没吃就睡了,今儿早上叫奴才来报信时,我瞧她还好,只是听王妈妈说,两个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大概是脱力了。王妈妈今儿本是要来的,可她脚扭了,立不起来,良娣一向体恤小的们,便不叫她来了,还有一个秦婆子,是昨天一起跟着的,她从没在王府服侍过,小的不敢令她来嬷嬷跟前回话。”
李嬷嬷急急地回了春晖园跟太妃回了话,太妃虽知道瑶光此时早已无碍,还是心惊肉跳,玉版等人忙安慰,“可喜良娣是有佛祖保佑着的!这不有惊无险吗?”一面又赶快取了疏散通气的药油给太妃涂了,按摩一番。
等太妃安下了心,李嬷嬷才叫了跟着王顺来的秦婆子进来太妃房中,细细地又问了一遍昨天遇匪的事情。
知道瑶光吓得噩梦连连还发了烧,太妃焦心起来,忙叫王府管家火速去太医院请了刘太医,待会儿跟王顺一起去绿柳庄。
太妃长长出口气道,“那孩子哪里知道铁铃寺呢?还不是我说了一句,她才去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是因我之故害了她性命?”细想来,必是瑶光听她说铁铃寺的观世音像传神,想去观摩了画观音图给她,这才去了。
太妃越想越是后怕,又是惊惧又是后悔,转而又大怒,“蒲县县令是做什么吃的?好好的地方如何出了路匪?难道是有什么大户兼并土地,迫害佃农,叫人活不下去了?”
李嬷嬷劝道,“这事自有人操心。王顺已报了案。况且还有个活口,不怕抓不到那两个逃脱的。但王顺说,瞧着不像路匪,骑的马穿的衣裳都是好的。”
太妃略顺了点气,按下心中疑惑,跟李嬷嬷说,“叫绿雪和白露去一趟,跟瑶光说,不必画什么劳什子的观音图了,只管好好将养!唉,这孩子是走的什么运道呢,如此不顺!改日得叫人来批一批,看看有没有个什么化解的法子。这还没到五月呢,孩子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两遭了!”又想了想道,“去把瑶光八字拿来,去太清宫找玄朴道长写个平安符来隔日送去绿柳庄。再准备四色礼品,跟他说,叫他择日给瑶光在太清宫请个寄名。”
说罢又连连叹息,担心瑶光受了惊吓发起烧难退。
李嬷嬷只好安慰太妃道,“我看这遭啊,焉知不是菩萨显灵呢?您想想看,那抬轿子用的杆子比茶杯口还粗几圈呢,又都是最结实的木头打的,别说两根,一根也有几十斤重呢,若无神助,瑶光那手臂哪挥得起来?”
太妃一想,确实如此。再想到那位不愿透露姓名家世的小公子,若不是瑶光她们在铁铃寺遇到这一行人,又在山神庙避雨时结了善缘,人家如何会暗中保护?虽然人是瑶光打的,但若是没有小公子赶来,那歹人可是还有两个呢,两人打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瑶光还是危险得很。
玉版等丫鬟们见太妃脸色稍霁,赶快也都说,“可不是!良娣心诚,所以观音娘娘庇佑!”“良娣画观音图的时候不是说了,眼睛一张就能看见观音娘娘,就那般照着画的么?可见是受菩萨庇佑的!”“就是就是!”
太妃一听,赶紧合掌闭目感谢菩萨保佑。屋子里一众人也都跟着念佛念菩萨。
刘太医看过病之后回到王府回话,说是瑶光受了极大的惊吓,可幸身体强健,只要多休息几日,放宽心,应无大碍。太妃略放心,又派人送了一堆符箓和各种安神的药品去绿柳庄。
瑶光低烧了两三天,才渐渐好了。
太妃得知,终于放下心,赶紧到她的佛堂和三清像前拜了一圈,念着菩萨保佑。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得菩萨庇佑。
又隔了几日,王顺去王府请安的时候听门上人说,镇南侯府的林九公子在家和仆从练武时不慎打死了几个仆人,皇帝恼他行事无状草菅人命,将他御前行走的五品金吾卫校尉的差事给撸了,还命人申斥他爹林范教子无方,天子脚下尚敢随意戕害人命,教子尚且如此,如何能当得京郊大营统教的差事?一并撸了,令他回家先教好儿子再说。连带镇南侯都好大没趣。
太后这一次也一声不吭。
众人私下说着,皇帝少有如此不给大臣面子的,这听着也不像是太大的罪名,怎么就动了怒呢?但太后都不为自己兄弟侄子说情,镇南侯也上了请罪摺子,想来另有隐情。皇帝恐怕还为他们家遮掩了。
王顺就知道,这是事发了。
冤有头债有主。林九公子丢下的那些个手下都是他的心腹,京兆尹从蒲县县令那儿接了尸首就用冰冻着放到刑部地牢里,哪能认不出人?这就是物证,再有那些马匹,马蹄铁一卸掉,里面打着马庄名号呢,一查不就知道是谁买的?更别提还有别的证据了。哪能跑得了呢?要他说,林家的人也太不把朝中官员当回事了,蒲县在京畿之侧,县令岂是普通人能当的?京兆尹更是守在皇城的,若连这点事都查不出,岂不太无能了?
也不知道林家兄妹是怎么想的,竟敢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