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年坐在“忏悔椅”上,回忆着自己短暂的“一生”。
她所在的城市叫“平凡市”。地如其名,平凡的街道,平凡的建筑物,以及平凡的居民。平凡到什么地步呢……
大概是多看一眼就会爆炸的地步。
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说,那个早餐店的老板,就,就这么消失了!我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他就像爆炸了一样消失了!”
楚年语无伦次地向着警察解释一切的起源。
而坐在她正对面的警察手中的笔在记录本上勾勾画画,一看就是经历过专业训练,面上始终带着和煦的微笑,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淡淡地问道:“所以呢?二者有什么关联吗?”
楚年愣了愣神,视线缓缓下移,看向了地面。
是啊,所以呢?会有人在乎吗?
不会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这是个虚假的世界,楚年初次意识到这一点时是在两个月前。
楚年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女生,专业是历史系。每天六点起床,七点出门在街对面的“耀祖早餐店”吃顿早餐,然后乘坐十三路公交车去往“华耀大学”上课。
第一堂课是“古代史”,是堂大课。早上八点三十开始,上到十点。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会去教学楼三楼的走廊尽头的“咖啡角”坐坐。这里有免费的咖啡,口感很差,但足以振奋精神。
第二堂课“古代文学”,十点半开始。教授会给学生们发一些晦涩的文章,叫他们仔细研读,然后自己在一旁打瞌睡。这时楚年会开个小差,在纸上画点漫画,等着十一点二十下课,冲去食堂抢饭。
下午偶尔会有课,一般是“古代艺术鉴赏”。没课的时候,她会去图书馆看书发呆,一直呆到晚上六点再坐十三路公交车回家。
但,所谓的“家”,不过是她在城市较为偏远的地方租的一个一室一厅而已。租金不贵,每个月一千五百块钱。房子很老,始终散发着烟灰的味道,据说是因为楼下的一个住户喜欢艾灸,而老房子散风又差,这浓郁的味道一路飘满了整个走廊,有时候会令楚年感到嗓子不太舒服。
房东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材矮小,偏瘦。常年穿着一套老旧的运动服,生了双倒三角眼,眉眼间透着算计。据说她手里有不止一套房子,但不知为何,她的衣着打扮乃至言行举止不像是个有钱人的样子,而楚年晚交了一天的房租都会被她不悦地数落几句。
楚年在这出租屋里住了一年半。她像这镇子上的大多数人一样,两点一线,早出晚归,浑浑噩噩的一天就过去了。至于第二天会怎样,谁在乎呢?
没人在乎,因为他们都是“NPC”。
楚年有着最为寻常的样貌,黑发,黑眼,是最常见的“曜国”人的样貌。五官不丑不俊,细看可能会觉得这姑娘挺清秀,但混入人群中就成了“泯然众人矣”。
而这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如楚年一样,每天按部就班地做着事。无一例外,无一缺席,如同一行行按下回车就会自动运行的代码。
直到有一天,有人按下了“暂停”。
两个月前,七月十五日早上七点十分,楚年如往常一样去“耀祖早餐店”吃早餐。早餐店的生意很好,因为门店很小的缘故,一般会在人行道上摆上六张小圆桌,几个马扎和塑料凳。每天一到上班上学的点,这里的客人就会络绎不绝。有时甚至没有座位,楚年就只能举着包子站着吃。
那天她运气很好,遇到了一个空位。她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坐在塑料凳上吃得慢条斯理。倒不是她淑女,而是因为她的“设定”。她要在七点三十左右结束早餐,去三百米外的公交车站牌下等车。
包子是什么馅的,她一直没有注意过。豆浆又是什么牌子的,她也懒得理会。她只是机械地一口又一口地吃着,吃完后她会把装包子的塑料袋扔到店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开始她的上学之旅。
可,出现了一个意外。
“是假的!是假的!!他骗了我,他骗了我!!!”
楚年清楚地记得她好像被包子噎了一下,抬起头时,正巧看见早餐店的老板冲出了铺子。那老板又黑又胖,身上围着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围裙。冲出来的时候,撞翻了几个排队买包子的客人,又踢飞了一个塑料凳。站在人群中,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又拧着自己的面颊,突然又哭又叫,仿佛犯了疯病。
“假的!”早餐店老板脚上的拖鞋踢飞了出去,他一个又一个地掀飞桌子,嚎叫着,“假的!还是这样!我还是在这个早餐店!什么都没有变!什么都……”
说着他突然又猛地回过头去。楚年顺着他的视线看见店铺门口站着一位穿着黄色衣衫的女子,手里还牵着一个扎着歪歪扭扭小辫儿的女童。
“媳妇儿……”早餐店老板的表情呆滞了一瞬,向那对母女走了几步,突然咕咚跪了下来,捂着脑袋开始嚎啕大哭。
楚年已经呆愣了许久了。她的桌子被掀了,豆浆洒了她一身,包子也掉在了地上。她看着那莫名其妙的嚎哭打滚的早餐店老板,心中唯一一个念头竟是——
我没法吃早餐了,之后怎么办?
只这么一瞬,她听见自己的大脑中传出了一道尖锐的蜂鸣,继而的一阵如同电报敲击时的“嘀嘀”声,令她止不住捂住了耳朵。
捂住耳朵后,不适感好像减退了许多,但随即冲上全身的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异常感”。
我在哪儿?我是谁?我这是……怎么了?
“啊……骗子啊……”那早餐店老板还在哭嚎。楚年坐在塑料凳上看着他,突然有一瞬的四目相对,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且在这里居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至于她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她的家人是谁,有没有朋友,一概不知。
“假的……假……”
就在这时,早餐店老板的哭闹声突然戛然而止,众目睽睽之下,楚年眼睁睁看着他的身躯一点点布上了黑色的“点”,像虫,又像雾。
他还在大张着嘴,但已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圆瞪着,定格在了一张痛苦到扭曲的脸上。那黑色最终完全吞没了他,然后“砰”得一声炸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年仍然坐着,她已经动不了了。恐惧捏软了她的腿,令她跟那地上被踩了一脚的包子一样,软塌塌得被风一吹还会微微颤悠。
发生什么了?
怎么回事?
人消失了?不见了?
那是什么东西??!
楚年回过神来时,慌张地站起来,看向四周。周围有很多人,都目睹了这一切,她潜意识里觉得接下来应该是一阵尖叫迭起,然后警车呼啸而来了吧?
然而,她愕然地看着周围的人群竟全部静止了。众人脸上原本确实布满了恐惧,但随着一阵阵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啪嗒啪嗒”声,所有人的表情一点点化作了淡然。等那“啪嗒”声消失,众人漠然地散去。
紧接着,满地狼藉也消失了。那被踩碎的包子,那泼了她一身的豆浆以及横七竖八的桌椅板凳,全都消失了。
站在早餐铺门前的那对母女也不见了,最后便是那悬挂着“耀祖早餐店“招牌的脏兮兮的小店,就像是有人打了个响指变了个近景魔术,将之啪地一下变成了一片空地。
楚年后退了几步,脚跟蹭到了地面上凸起的砖头,令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好在她扶住了身侧的树稳住了身形。
她无法用她迄今为止积攒的“经验”来解释眼前的一切,而在这种境地下,她能做的就是趋利避害。
于是她转身就跑。她记得这里离她的家很近,尽管仔细想来那也不算是个家,她都记不起自己为何把房子租在了这种地方。
跑着跑着,她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句低沉的男音——
“删不掉……”
声音缥缈,却刚好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她一个激灵向身侧看过去时,正看见太阳跃下屋顶沉入地平线,那橙色的光芒落在她的眼中,竟如一道箭直射而来,令她眼前白光大作。
待光芒散去,她已经回到了家中。幽暗的出租屋,破烂的窗柩,脏兮兮的玻璃外,是一成不变的街道。
“耀祖早餐店”又出现了,还在原地。客人们从四面而来,又向八方散去。桌椅板凳已经放回了原位,柜台后,店老板正在忙碌着。
楚年趴在窗户上盯着那老板布满油污和面粉的围裙左右摇晃着,终于等到他端着包子走出店门,面容与原本无异。
“滴滴滴滴滴……“
楚年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床头柜上的闹钟正叫得欢快,上面显示着:
“7:00AM”
……
“就是这样,从那天起,我就有了种……幻觉。”
楚年低着头,双手交错紧紧扣着,不敢抬头看警察:“我觉得那不是一场梦,我们……正处于一个虚假的世界。那个早餐店的老板……就像是被删除了,又被重置了。”
警察手中的笔在记录本上唰唰写着,头都没抬地问道:“所以你袭击了王霞,是因为……你精神上有问题?”
王霞,是楚年的房东。
一个小时前,楚年用狗砸了王霞,换来了派出所一日游。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作者本者第一次开了这种题材的文!感谢大家阅读!
若有写得不好的地方,欢迎指正!(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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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归身为宿界的“拾遗者”,入世人间只为见证历史,修补“史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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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释然地奔向安息,打算为自己几百年来的兢兢业业画上一个句号。
然后……
她被自己的后人给“召灵”了。
“成了成了!老祖宗显灵了!”
白鹤归茫然地坐在祭坛上,看着眼前一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打着唇钉的少年激动地大呼小叫。
“你……”白鹤归茫然地辨别这男孩的物种,心想这才隔了几十年,人类就进化成这死出了?!
这时少年摇了个手花:“老祖宗!我是您重孙子!您能不能保佑我这次期末考及格啊!”
就这样,经历了四世轮回,搅弄了百年历史的白家老祖宗,被一精神小伙打登神之路上扯回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