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青一向主张,正经吃饭的时候,最好就不要讨论什么太严肃的话题。
于是,这顿晚餐虽然菜色简单,人员寥落,倒也在小谢叽叽喳喳的经历分享中,尚且显得轻松愉快。
“今天下午我们从医院出来,然后叔叔就带我去买吃的啦!超~级壮观,阿青,我跟叔叔说,我平常都不怎么吃哈根达斯,所以不知道买哪个口味最好吃,然后叔叔就一整个货柜的哈根达斯都买了,还是超市的人帮我们搬回家的!(≧ω≦)/”
卓青:……
她筷子一顿,无声间,轻瞥了眼厨房里,自家那负重量濒危的双开门冰箱。
不愧是纪总的大手笔。
冷冻室那一堆山一样的冰淇淋,估计吃到明年能吃完就谢天谢地了。
可惜,难得没觉察出她无语表情的小谢,倒仍在继续一边小口扒饭,一边看着纪司予两眼冒星星:“还有喔,然后我们还路过了楼下的便利店,我们还买了很多很多关东煮,还买了好多口味的方便面,因为我想把他们全都泡在一起试试看会是什么味道,然后叔叔全部都答应我了,他真的人好好哦!ε(┬┬﹏┬┬)3 ”
且不说这想法到底是多稀奇古怪了。
退一万步讲,能不好吗?
这可是你亲爸。
卓青扶额。
不好打断小谢的兴奋发言,她只得苦笑着听完,末了,复才伸手给他舀一碗丝瓜汤,“行了行了,知道了,先喝口汤吧,不然嗓子该渴了。”
顺带,也不得不在小谢热情眼神“指挥”下,给纪司予盛了一碗。
气氛是温馨了,但该说的话还是不得不说。
“下次别这么惯着小谢,”她微微蹙眉,尽量放轻声音,“他平时很乖,但你要是什么都顺着他,乖孩子也变成熊孩子了。再者说,买那么多,其实也吃不完,倒掉也浪费了。”
说话间,她晃了晃自己的手,“何况收拾起来也很累,我这可是写东西的手,都给你们洗碗啊,倒垃圾啊,收拾冰柜啊,成粗手了。”
纪司予默然。
盯着她那被冷水冲得泛红的手背,眼中微动。
嗯?
卓青心头瞬间警铃大作。
这个眼神,她实在太熟悉了。
且毫不怀疑,以纪少的脑回路,答不答应下次别这么惯着孩子不说,但明天回家,八成就能看见至少四个家政抬头向自己“问安”,从此代劳家务,随叫随到。
这画面一经涌入脑海,她连忙扬高语调,开口给自己找补:“但是!”
她说:“……但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只要小谢开心,偶尔收拾多了我也没觉得太累。普普通通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啊,家就要有家的样子,我不喜欢有别人指手画脚。更何况,我收拾累了,还有我们小谢晚上给我揉肩膀的,是不是?”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其实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是在用一个普通家庭成员的对等身份,在试图给纪司予讲道理了。
小谢正乖乖扒饭,突然被cue到,连忙举爪:“是哇!”
眼神儿滴溜溜一转,小谢看看叔叔,又看看阿青,甜笑着说:“……但是,阿青,那我可不可以,晚上再多吃一支冰淇淋啊?香草味好好吃哦!”
卓青闻声,伸手,看似慈母地揉了揉他脑袋。
而后便是斩钉截铁三个字:“不可以。”
她还不知道小谢那脆弱的肠胃。
要是真闹起来,一晚上别想睡了。
“……/(ㄒoㄒ)/~~”
小谢丧气地一撇嘴。
却也没打滚赖皮,没像下午在超市的时候,眼巴巴盯着某人看,默默摇尾巴。
熟知阿青脾气的他,只是乖乖低头,委委屈屈答应说:“好嘛,那就不吃了。”
某种程度上而言,在家庭教育方面,卓青比纪司予更像个稳扎稳打的实干家。
要六十给六十,要八十给八十,讲究宠溺和教育之间严控红线,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家长,都得时刻把握那个“度”。
对此业务生疏的纪总,却由头到尾,是个纯粹的浪漫主义者。
要五十给一百,要一百还能附送五百,不惜代价,只要他关心的人开开心心。
他不懂这种放风筝似的家庭理念,却喜欢想象中温馨的家庭。
虽然是被训了,也没反驳,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小谢气鼓鼓扒饭,气一会儿,又主动给阿青碗里夹菜。
像一个高度精密且无所不能的顶级AI机器人,试图学习真正融入人类世界的笨拙真诚。
末了,他不动声色地端起汤碗,沿着碗边抿了口汤,又伸出筷子,给阿青和小谢各自夹了……夹了一筷子丝瓜。
不比这七年,在纪家的饭桌上,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各自吃各自,碗碟都各有样式。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统共也就三四个菜,卓青肯定,这家伙八成要每个菜都给自己碗里来上一份。
好幼稚啊。
她叹:“你吃你的,老给我夹菜干什么?”
纪司予说:“哦,好。”
但过会儿又问:“阿青,你吃不吃这个啊?”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说是要吃虾,就给她剥一大碗虾,说是喜欢那家店的甜品,就要把那家店也买下。
只是很认真,又很耐心的问:“你喜欢吃丝瓜,还是小炒肉?”
两父子如出一辙的双凤眼,平素自带威仪的浅狭弧度,这会儿平白显出三分无来由的傻气开心似的。
卓青:“……”
她败北在对方过于真诚的眼神之中。
“小炒肉,”末了,也只能把碗递过去,挣扎着叮嘱,“我晚上要减肥,就吃一口……好了好了,就一口!不要了。”
结果,这顿格外难应付的饭,吃完已经是晚上七点。
小谢把碗送进厨房,卓青顺势拾缀拾缀,都给堆进洗碗池。
整理间隙,纪司予不知何时也站到她身边,颇有架势的折起袖管。
一个大高个儿兼细瘦骨架,露出的那半截手臂筋骨分明,眼瞅着比她还要白上半个度。
瞧着那碗筷盆碟,纪总满面如临大敌。
站了半天,终于谨慎发问:“是不是应该先倒洗碗液?”
严格按照百度的教法,且跃跃欲试。
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刚吃完饭,陆尧发来的足有几十MB的报表材料。
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尧:?
不过,话又说回来。
俗话怎么说的来着,某些人看起来像工作狂,其实只是因为除了工作没别的可做。
当他找到感、兴、趣的事以后——
纪总:(=^ェ^=)工作是什么?我要和阿青一起洗碗。
毕竟时隔多年,他终于又光明正大有了因私误事的理由。
且乐在其中。
“我都是先用热水冲,再用洗碗液,最后再冲一遍。”
卓青洗了个手,甩着手上水滴,头也不回地应他:“不过,不说这个了,这碗就放着先吧,等回来再洗。”
“嗯?”纪司予视线一顿,侧头看她,“回来?”
“嗯,你跟我,我们俩下楼散个步。”
下了饭桌,在没有小谢的场合,卓青又恢复了最早的冷静理智,指指对方,指指自己,“关于我们俩的事……还有小谢的事,该谈的,我们私下还是应该好好谈一下。”
诚然,他们之间,小谢是事实,可离婚也是事实。
她还没有大度成熟到,因为随便一点温馨热闹,就完全把七年前所有事都一页掀过的地步。
纪司予:“……”
却也没有反对,只默默脱下手上的塑胶手套。
或者说,现在的他,甚至比卓青还更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好好聊聊所谓的想法。
无奈,还没来得及出门,刚才还乖乖待在卧室玩手机的小谢,便听到响动,一溜烟跑出房间来。
“阿青阿青,你要和叔叔出门嘛?”
卓青忙随便找了个借口,蹲下身来,同他平视,“嗯,我去买点东西,叔叔送我下去,小谢待在家,稍微等一下,好不好?”
“啊……”小谢不甘心的拖长声音,“我也去嘛?”
“外头冷,家里有暖气多好呀,”卓青摸摸他脸,“待会儿你感冒了,今晚不让你跟我睡了。”
“啊?”小谢歪歪头,面露不解:“可我今晚本来也不跟你睡啊,阿青。”
“……?”
“叔叔跟我约好啦,他今天跟我睡,他还跟我说,会陪我看海贼王哒!”
卓青:?
ヽ(*`Д)ノ!
谁告诉你他今天可以住我们家了!
纪司予:“咳。”
纪总嘛,毕竟是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且事实证明。
到最后,卓青还是经不住小谢缠。
只得松口,以“今晚小谢跟叔叔睡”作为交换条件,换来了单独的出门时间OTZ。
=
北京的冬天,室外狂风能刮得人趔趄几步。
卓青出门时特意套了个羽绒服,无奈家里实在没有男式的大衣,是故,纪司予还是白天里那卫衣裹机车外套,唯独脖子上多裹了条灰色羊绒围巾——还是卓青从衣柜里压箱底的角落倒腾出来的,而后装作随手翻到,塞进他手里。
两人站在一起,就差没把“我是世界第一怕冷南方人”写在脸上。
好在晃悠的也不远,就在楼下小区外头那一条街,时不时能蹭到沿街店面的暖气。
卓青慢慢踱步,时不时踢着路边小石子,还在想,理应从哪说起。
好半晌,却是纪司予先开了口。
没有把两人之间的问题摆上台面,只笑着,说了句:“小谢,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不得不说,这是个还不错的开始。
天底下所有母亲,在提起自己的孩子时,都总有源源不断的话题。
卓青亦难得松了口气,跟着轻轻一笑,夸说:“嗯,小谢一直很乖,也很聪明,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让我操心过。”
“看得出来,”他说,“小谢被保护的很好,聪明又很贴心,没有把小聪明用到坏地方。”
保护。
虽说是夸奖,可他毕竟用了这样一个词。
一瞬间,便把卓青从单纯的感慨欣慰,唤回到最初的警惕防备中来。
她脚步一顿,纪司予也跟着停步。
两人就站在便利店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背后,避风的同时,终于对垒般各亮底牌。
卓青仰头看向纪司予,开门见山:“对,我把他保护的很好。也就是为了继续保护他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不希望他被更多人知道,他是纪家的孩子。”
“……但总会有人知道的,比如今天。”
纪司予眉心微拧,“阿青,很多事,我可以慢慢去学,我们都可以商量,但是有些事,认识你也认识我的人,只要看一眼小谢,就能明白他到底是谁的孩子,这一点,我们都没办法否认。更何况,小谢总会长大,他会从很多渠道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纪家的新任太子爷吗?”
“……”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那里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别说是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哪怕我二十四五呆在那,也一样觉得快要窒息了,不是吗?”
默然片刻。
他不置可否,只轻声说:“阿青,你不希望我给你做选择,可你现在,也是在用你认为对的想法给小朋友做选择。”
“那不一样!”
她反驳:“我经历过那样的生活,所以我知道,小谢不会喜欢。”
绝对不会。
“我也不喜欢,”在这件事上,纪司予的态度却依旧温和,只是试图向她解释自己的看法,“我只是觉得,如果小谢愿意,愿意在合适的时候回纪家,他再也不会经历像今天那些的局面,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纪家可以保护他,在最大限度上不受到人生的艰苦折磨。
不会被人随便欺侮,更不会险些被迫低头,在对的立场,向错的人道歉。
“这样的局面?什么局面,多严重的局面?”
卓青反问。
“在幼儿园,在路边,随便一个孩子,都有可能经历童年里很多不开心的小事,关键是,作为家长,我会在他没长大的时候保护他,教他怎么处理,而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去压人一头,你今天也看到了,不是吗?”
“是,阿青,我不否认,而且我很喜欢你的处理方法。”
“……”
“但是小谢的人生如果可以更好,我们为人父母,也应该有更周全的考虑,不能只是因为我们过了那个艰难的时候,开始喜欢平凡,就断定小谢也喜欢平凡,不是吗?”
卓青深呼吸。
“我有责任让他避开不好的人生。”
“但如果那本来可以是更好的人生呢?”他说,“我不会逼他,只是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甚至可以继续叫谢怀瑾,而不是纪家的成字辈。”
“……不是名字和名分的事。”
她看向街对面闪烁霓虹,看向埋头奔走的过往行人,也看向面前笃定且温柔的熟悉面孔。
末了,也只是叹息:“七年了,你还是这么固执,我没办法说服你,你也没办法说服我。”
“那就不要说服,”纪司予说,“我们之间的事,归我们之间,但是小谢,他还年轻,他可以选择。”
——“他可以选,走一条比别人更艰难,但也可以站得更高的路。同样也能选择,平平凡凡长大,找一份喜欢的工作,以后也娶一个他喜欢的姑娘,不用这也规矩那也规矩,做什么都伸不开手脚。我不会干涉,我只是给他提供一个方向。”
——“我花了七年爬到纪家的金字塔尖,一直不明白,在我失去一起的时候,得到那些有什么意义,只是因为没有别的事可以继续支撑我,所以就去做了。但是当我看见小谢的时候,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了老天的安排。所以,我只是希望用我的能力,给他铺一条明白的路。因为纪家不是以前的纪家,我站在那,我可以保护他,他可以做所有他想要的选择。”
他说得那样耐心,那样退让。
可寒风依旧吹得她两颊生疼,心中升起某种本能的恐慌:“……所以,你还是要跟我抢小谢?”
“不会,小谢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交给他纪氏的方法有很多种,如果他想要的话。”
卓青默然。
她无法否认,自己能够看得出来,小谢对纪司予天生的亲近。
这好似是某种无法解释的亲缘作祟,要知道,李云流也是带了小谢许多年,才培养出这样不生分的亲昵来,可是这段过程,于纪司予而言,似乎半天便得以完成。
小谢愿意亲近他,甚至有些崇拜他,希望得到他的肯定,那种充满渴切的眼光,是父与子的羁绊。
即便她是小谢的母亲,也努力做小谢人生中的庇荫大树,可是正如纪司予所说,她无法代替那孩子,做出人生中所有的选择。
流着纪家的血,而度过这样的童年,已经是他的同辈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快乐安逸。
可小谢会甘于平凡吗?
她不知道。
她不想用自己的想法去支配一个才六岁的小孩。
从她生下他的那一刻起,最希望看到的结局,便不是“拥有”,而是“自由与美满”。
或许纪司予说得对,除了这些,一切的前提,似乎还应该加上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可即便如此。
“无论小谢怎么选,我都会支持他。”
凛冽寒风中,卓青退后,与面前人隔开半步。
“可我不愿意再走以前的老路,不要用小谢来威胁我。”
“嗯。”
与她想象截然相反的,纪司予却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想,”他说,“阿青,那里不适合你,你不喜欢,那就不回头了。”
“……?”
他话音一转:“但是,其实七年前我就想问你,阿青。”
如果我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如果你甘于平凡,钟情于烟火气十足的平淡生活。
他眼神闪烁。
许久,也只艰难的,问一句:“如果,我愿意跟你走一样的路呢?”
“……一样的路?”
卓青愣了愣。
刚才还斩钉截铁,要她给小谢选择空间的人,这会儿突然话风急转直下,打得她颇有些措手不及。
蓦地蹙眉,她迟疑,反问:“什么一样的路?”
=
回家的路上,他们走的很慢。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沉默。
除了在路过小区门口的商场时,卓青拽住纪司予,去一楼的平价睡衣店买了一套加绒的蜡笔小新睡衣。
除此之外,他们便连基本的交流也没有,各自……心怀鬼胎。
一路直奔家门,下了电梯,卓青的脚步却倏然一顿。
隔着老远,便在楼道尽处,自家门外,隐隐约约瞧见某个不速之客的窈窕倩影。
卓青心口一滞,暗道不妙。
也没来得及招呼身后的纪司予,当即加快脚步——
果不其然,一走近,正是不知何时改头换面,换上一身浅粉色毛衣裙,瞧着格外岁月静好的卓三小姐,站在自家门外好整以待,似乎是算准了要和她“不期而遇”。
视线相撞的一瞬间,唇角勾起,满面自得。
卓青的脸色彻底冷下去。
也没打算再讲什么客气,直接“噔噔”几步上前,强行挤进她和自家大门的距离之间。
“你来干嘛?”
一门之隔,背后就是小谢,卓青犹如刺猬般竖起浑身尖刺,与在公司时的冷静嘲弄不同,满头满脸都写满了明晃晃的、不容置疑的抗拒。
卓珺起先没有答她。
唯独视线一歪,瞄到紧随其后上楼来的纪司予那瞬间,脸色复才柔和三分。
抬眼便温声喊她:“姐,怎么,这么不欢迎我啊?”
说话间,卓珺挽住她手,“怎么说我们以后也是工作上的伙伴了,我听公司的人说,你在北京有房子,正好就在海淀区这边,所以我专程想来看你一眼……正好,司予哥也在。”
可惜,哪怕她话说得再温柔,不言自明的来意,早已足够招致最不“见外”的逐客令。
纪司予扬了扬下巴,示意不远处,楼道口的电梯。
“没什么别的事,尽快离开,”他话音淬冷,“没人教过你,卓珺,不请自来很不礼貌吗?”
卓珺面露委屈:“可司予哥,我只是想找你和姐姐一起聊聊天啊,大家都是亲戚,你们,你们怎么……”
她这会儿倒是忘记了自己在公司的各种耀武扬威,对卓青的肆意针对。
见势不对,很快又故作天真无知的,换作一脸憧憬表情:“不来我还不知道呢,他们都说你和姐离婚了,原来你们只是在北京买了个小房子,让姐追寻她的梦想啊,大家都误会你们了。等我回上海,一定转告他们,尤其是简桑,可不能再在背后嚼舌根了。”
卓青:“……”
简桑。
这是她今天第N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话说,刚才跟纪司予聊天的时候,她到底是怎么把这茬都给忘了的?
——好吧,大概是因为,哪怕卓珺把对方说得再神乎其神,她都没怎么感受到威胁。
纪司予貌似也是一脸“你不说我都忘了有这么个人”的表情。
卓珺:……
他们怎么都不按剧情来的啊!!!
成竹在胸如卓三小姐,此刻也忍不住涨红了脸。
眼见着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防备,压根没有请自己进门落座的意思。
目的尚未达成,该说的话不能少,她只得愈发扬高声音:“总之啊,我看见你们还这么幸福,那我就放心了,就是姐,你也该找个时间回上海,至少去看看家里长辈,不能撒手不管啊?连我这个小姨子,都知道奶奶……”
正说到关键处,忽听得“咔哒”一声。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
而后,便在那瞬间开了半边的门缝中,瞧见一张无比熟悉——也无比陌生的小脸。
熟悉就熟悉在,她小时候见过最漂亮的小男孩,有着跟这孩子七分相似的眉眼。
至于陌生,那就陌生在……那个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个大人,站在自己身后,那眼前这个……?!
这个孩子?!
霎那间,四周静谧无声。
唯独还没意识到情况严重性的小谢,默默舔了舔嘴角的冰淇淋渍,伸伸手,拽拽阿青衣角。
“我听了好半天,你们在门口说话,阿青,你是不是没带钥匙呀?”
说着,他又指向卓珺,小声问:“嗯……这个阿姨是谁呀?”
她之前就摁了好多次门铃,他搭着凳子,踮起脚尖看猫眼,没认出人,所以没敢开门。
可阿姨好像都跟阿青说了好半天话了。应该是阿青认识的朋友吧?
卓青:“……”
她默默将小谢护在了身后,挡的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