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弥足珍贵的心意

“不愧是年纪轻轻能力就足以担当得起准干部职位的太宰君,多亏有你,这次的任务才能这么顺利解决哦。”

在聆听完汇报以后,森鸥外的脸上便挂起了赞赏性质的笑容,张口对这名黑发少年说出了这番饱含信赖的话,只是话里有多少真切的成分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他并没有介意太宰那有些怠慢的态度,因为只要他暗杀了前首领亲身继任的消息一天没有暴露——作为见证人的太宰和他就依旧是捆绑到一条船上的命运共同体。

但此处不得不提的一点是,作为港黑的一员,太宰果真是个非常好用的部下。凭借太宰那噩梦般敏锐的头脑与观察力,总是能作出为港黑带来多到数不清的令他惊喜的利益和成果,不过在惊喜之余回味起来的后怕忌惮,就是深埋在他心底的秘密了。

森鸥外沉静地把玩着烟盒里的乌普曼雪茄,忽然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那么,太宰君又对你今晚的那位‘搭档’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呢?”

“如果森先生是想问她的实力,我可以很清楚地回答——她如传言中的一致,很强哦。”太宰将折好的纸飞机放到眼前,半眯着眼对比了一下距离,随后轻轻将它往水平线上掷了出去,“这种高级的异能者,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完全可以轻松荡平任何一个组织。”

洁白的纸飞机朝着前方轻盈行进,空气托浮着没什么重量的机翼,像是托举着一个朦胧虚幻的、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挣扎着飞翔了一段短暂的距离后,它就摇摇晃晃地坠落在首领前那张红木办公桌面。

太宰的视线顺着机身延续到对面的森鸥外身上,直直穿透他黑色立领外套的里侧,落到他隐在脖颈处的一道难以察觉的细浅伤口——那是半个多小时前才烙上的新鲜伤痕,不认真注意的话很轻易就会被人为无视,可是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是这么锋锐的一把利刃,要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也会很容易弄伤自己呢。”太宰仿佛意有所指地说。

森鸥外假装没有看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反而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从他的话中品出了点特别的意思:“没想到太宰君的评价意外地高嘛……你似乎还挺喜欢她的?”

他这一句话原本只是略作试探,没想到太宰闻言一怔,之后就异常活泼地从长椅上坐直了身体,脸上那副快乐的笑容怎么看都不似作假。

“那位杀手小姐是个有趣到连我都不由被深深吸引的人哦~如果要用某种比喻来形容的话,唯有熠熠发光的钻石才能配得上她。”

太宰说着指尖便情不自禁地抚上颊边那块医用敷贴,那道粗糙的触感似乎让他联想到了某个场景,使得沉浮在光影里的微笑逐渐沁入了难以捉摸的味道。

“所以,我的内心同样也非常期待着在这里——在港黑这个地方,能有再次见到她的那天。”

彼时镶嵌在墙面的烛台灯罩里传出火光噼啪跃动的细微声响,轻而易举的就将他这声虚无的言语融没,无法捕捉的话音消散殆尽,让人恍然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一场犹如清醒过来就了无痕迹的梦境。

“钻石吗……”半晌后,森鸥外感慨了一声。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言,于是周围又再次重归沉寂。

随后,这位日常为组织愁秃了发际线的首领才终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取出那张放在抽屉里的报销账单,朝他发出了抱怨——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用来解决事件的费用也太高了吧?”

“……这已经是最合理的支出了,森先生你这么小气的话可是钓不到人进来的喔。”

毕竟这就跟钓鱼一样,只有将鲜美的鱼饵甩进渔场,才会有大鱼上钩的机会,和即将收拢掌心的力量相比,这点钱财根本不值一提。

而他们之所以敢这么断言的原因,都要从半个多小时前,邀请到那位少女来到港黑大楼后发生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事情说起。

……

在时间线推往霜叶和太宰刚结束工作的当下,原本想要实现人财两清好收工回家的霜叶却在这时跟他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你给我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霜叶神情木然地发出了声音。

于是太宰就真的听话地眨了眨眼,分外乖巧地重复道:“我没钱,剩下的报酬可以申请肉偿吗?”

对金钱方面格外敏感·完全没有被打动的霜叶相当冷酷地抽出了钢琴线:“……我觉得血债血偿更适合你。”

太宰立刻就无法掩饰住轻笑出声来,那阵水流般滑过喉结的闷笑仿佛要拨弄得人心尖发痒。片刻后他才止住笑,赶在霜叶真的要动手前连忙投降,用那双憋出了水光的湿润眼瞳笑望着她,说出了本意——

“开玩笑的啦,其实是我们这边的BOSS想要趁这个机会见你一面,你愿意来一趟么?”

霜叶这才不甚感兴趣地将钢琴线收回口袋,婉拒了他:“你应该知道我没这个必要去吧?”

见一个知根知底清楚是帅哥且符合自己审美观念的少年她很乐意,但要是换作一个年龄与长相都是谜团的不知名大叔的话,她就完全对此行提不起半点兴致了。

太宰也自知没办法那么轻易说服她,只是让目光追随着她左右移动,待到看她开始拿出手机回复某人消息的时候,才忽然冷不丁的开口说道:“可是有一件事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哦。”

“什么?”霜叶只顾着按手机,头也没抬。

“你解决堀木的那天,有人将你的情报送到了我们的BOSS手上。”

这一瞬间,霜叶指尖点击的动作彻底宣告终结,屏幕上微弱的光照映到她的脸庞,将她如同利剑般笔直投向太宰的眼神渲染得比深邃夜星还要更幽冷几分。

“有意思。”她面无表情地啪一声阖上手机盖。

果然只踩烂一部手机是是不够的。

感觉快要控制不住想要飞回去打临的冲动了呢。

当脑海清晰形成这个认知的那一刻,这座岛屿的时间便停止了流动。

海浪停止了摇摆,海鸥定格在了空中,连耳边的风声都静止了,一切都像是屏幕前掉帧的定格画面。

直到猩红不祥的颜色再次覆盖上了这片天空,那荒凉得仿若死物的景色落入眼中,才让霜叶重新涌现出了短暂的意识,去回想起曾经被彻底尘封在箱子里的过去。

上一次被人触碰到身体还是五岁在孤儿院,被院长掐住后颈强行按在地板,企图拿铁锤将钉子凿进自己手背的时候。

自己当时犯过什么错已经不记得了,又或许是连犯错的原因都是凭空捏造的,只为了满足大人虐待的私欲。

唯一记得的只有当时对还只是孩童的她来说异常冰冷的地板,与鼻端闻到的那股遍布污垢的地板所散发出来的厚重而腐朽的味道。那些污垢是长年累月没有被清洗干净的血迹造成的,每当联想到那块血迹上面经历过怎样残忍的刑罚,就有了催人作呕的**。

不过最后霜叶的手背当然没有被凿穿,因为,她就是在那时觉醒了异能的。

不然这么一钉子下去,她的手可就废了,也轮不到她现在在杀手界里当一介大佬。

觉醒异能之后度过的日子其实也不算美妙,发觉她身上尚存利用的价值,院长便将她卖给了专门以培养杀戮工具为名的机构。

在机构里生存的日子是深灰色的。

除了基本的格斗技巧课程,还有专门针对异能展开的研究课题。

为了检测她的异能强度,霜叶曾被训练官从3千米的高空扔下,或是连氧气瓶都不给就丢进了深海里,甚至让她单独抱着炸弹在房间内承受不断增加炸.药量的爆炸冲击。

同期的伙伴骂她是一条无可救药的听话的狗,明明没人能杀得死她,还这么安分守己地接受了这么多年的训练安排,每天对着训练官摇尾乞怜。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她和同期接受训练的伙伴关系并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差。

毕竟大家都在痛苦的地狱中煎熬,唯有她因为有一个好用的异能就免受了这一切。

一旦心里产生了那么一丝不平衡,这点阴暗与偏激很快就会在负面情绪中被无限放大,像病毒般的传染,直至吞没自己保持常人良知的情感理智。

虽然霜叶也对这帮排挤和冷暴力她的伙伴没什么好感,但不得不说,他们有句话说得很对。

在那里,没人能穿透她的保护性异能,触碰她,杀死她。

栖身在她的空间里,她就是无敌的。

只花了一个晚上,霜叶就顺利将整个机构团灭了,这都得感谢她是个天赋异禀的杀人工具。

和约定老死不相往来的同期生们分道扬镳以后的日子也很明了,她过上了以接受他人委托杀取特定对象的性命来获取金钱报酬的生活,像是街巷里一只沾满泥泞的野犬,在黑暗中摸爬滚打活到了现在。

霜叶原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维持现状到最后,但没想到现在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打破了。

脑袋里警钟大作,整片颠倒的视野充斥着诡异交错的红白,待霜叶反应过来,她已经反剪了黑发少年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将他给深深砸进了地面。期间有轻微的骨头错位声从对方身上传来,大概是手臂脱臼了吧。

“真……痛啊……”太宰不经意间发出了像是受伤了的小动物般的呻.吟。也只有这种情况下才能清楚地认知到,在她面前的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而不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仅具备基本行动能力的人类躯壳。

换作平时的霜叶或许还会对他这样的帅哥怜香惜玉,但原谅她现在提不起半分这样的闲心。因为异能的保护机制被忽然解除,霜叶的举动无形透露出细微的紧绷,倒映着他的银色眼眸如同海面上起伏的潮汐,闪烁着些许惊疑不定的粼光。

而被她压制在地面喊痛的少年却很平静,从砂砾堆中露出的那半张侧脸摆出的是无所谓的表情,仿佛那根被弄断的手臂是他人的东西,而他的灵魂与感知早已脱离了这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