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唐苏苏的错觉,周围缓缓流动的水流,似乎都伴随着主人而温度升高了。
“我……”兰蒂斯吞吞吐吐,知道唐苏苏没有以前的记忆时他其实是微妙地松了一口气的,现在让他将事情再亲口说出来,他……
他眼睛一闭,双膝砰得在唐苏苏面前跪下,又开始像之前一样认错,“兰蒂斯当年并非有意窥视您沐浴……”
他的声音又急又切,双眸紧紧闭上,似乎不敢去看唐苏苏的脸色,每根睫毛都紧张地颤抖。
喉间上下艰涩地滚动,“我……我……”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唐苏苏心里震惊了一会,但也只是一会儿而已。虽有些震惊,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当时的记忆,倒也没别的感觉。
她赶紧扶起他,“你先起来……”他都一副要自刎谢罪的模样了。
兰蒂斯紧张地睁开眼睛,双眸湿气弥漫,那段具体记忆已经被阿芙忒弥斯暴力消除了,但是当时的那种感觉还在。
惊愕、惶恐,还有……忘不了的惊艳和流连,以至于后来……他经常梦见……模糊的身体,甚至控制不住地去遐想。
这种侮慢亵渎的行为让他既痛恨又无法自拔。明知道是错,却一步步地放任自己错下去。
内心真实的渴望让他停止不了妄想,理智又让他在放纵后保持清醒,负罪感就像沼泽般将他淹没。既无法割舍,又不能承认。
尤其是这几万年来被困在无尽之海,无所事事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回忆去思考,阿芙忒弥斯的本意是让他好好忏悔,可兰蒂斯反而在不断的放纵和事后自我厌弃中逐渐扭曲了,越陷越深。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不会再深究。”唐苏苏抿了抿唇,脸上带着一丝尴尬,“我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本来没有记忆她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的,可是兰蒂斯过激的反应反而提醒她好像真的有什么似的。
当做没发生过?
兰蒂斯轻眨了下眼睫,他明明该放松的,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似乎隐隐弥散了一丝失落。
就好像他和她之间,原本维系在他们之间那条区别于其他神祇的特殊纽带被斩除了一下。从此,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亲密……
明明他曾经比谁都更近一步。
“兰蒂斯谨遵您的命令。”兰蒂斯右手扶肩,恭敬地垂头掩下眼中的神色。
唐苏苏怎么感觉……他好像很失落的模样?
兰蒂斯还记得自己的使命,“母神大人要去看坠落的神庭?
圣树之中有您留下的记忆碎片。神庭陨落时我收到您的神谕,一直在看守它,等待您的回归。”
记忆碎片!唐苏苏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让兰蒂斯带路,“我们走!”
“这里是您最爱的中庭……”兰蒂斯一边带唐苏苏游逛一边帮她回忆,“神庭坠落时已经损毁了,我只能尽量保持它们的原样。”
白色犹如大理石的石柱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碎成两截,上面缠绕着枝叶。
花圃里还有依然生长的蔷薇花。
蔷薇并不是海生植物,这里的一切生机,都靠兰蒂斯的神力维持。
唐苏苏没有过多停留,似乎有一道声音呼唤她,她身体宛如不受控制般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兰蒂斯连忙跟上。
一颗巨大的树。
树根遒劲盘旋,树干粗大,无数象征年龄的树须垂落,有一种历史的厚重和沧桑感。
粗壮的枝干上只有七八片树叶尚存,似乎即将枯萎。
在他前面是到唐苏苏胸口高、犹如白玉铺就的池子,池底已经干涸,唯有树根下汇聚着一层薄薄的乳金色的水,散发着宁静祥和的力量,维持着巨树的生机。
“那是您的记忆碎片。”兰蒂斯指向树枝层层包裹下,一颗散发光芒的光球。
枯色的树枝像是拱卫者,用身体包围着那一颗光球。
兰蒂斯想将唐苏苏带上去,可是他甫一靠近,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出去。
兰蒂斯稳住身形,看了一眼唐苏苏,又立马后退,掩下眼中的失望,“不能再送您继续往前了,兰蒂斯在这里等候您。”
圣树只有母神大人和她最信任的神祇才能靠近。
曾经他也有这份殊荣!
在所有主神中,能获得这份荣耀的只有他和光明神奥斯汀,可自从他被放逐,他就失去了资格。每每想到这里,兰蒂斯便感觉钻心地疼。
唐苏苏不清楚为什么他情绪突然又低落下去了,她也无心去理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树上。
唐苏苏甫一靠近,原本垂死的树忽然像是被注入了生机。
碧玉般的光芒融入每一根树枝。
包裹光球的树干一点点自动散开,树上柔软的藤条牵引着光球,像是人的双手一样,捧着它恭敬地朝唐苏苏递过去。
到她面前时,犹如枯枝的藤条上,像是用尽力气般,绽放出了嫩叶。
而树上,最后几片绿叶开始枯萎掉落,所有的养分都被送给了藤条。
“谢谢你,辛苦了。”唐苏苏伸手去触碰光球,随着她温柔的声音落下,整颗巨树像是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一般,迅速枯化,变成一颗死树。
磅礴的记忆向唐苏苏脑海里涌来,庞杂的信息一下子充斥了她精神海的每一处角落。
一下子被塞入数万年的记忆是一种什么感受?
唐苏苏说不出来,因为在接收信息那一刻,身体出于自我保护机制,迅速剥夺了她的意识。
“母神大人!”兰蒂斯几乎顾不得思考,迅速冲了过去。
世界树枯萎,此时他终于也能够靠近了。
少女柔软的身体跌向他。
温热的气息,一如他数万年来渴望的那样温暖。
心脏砰砰直跳,兰蒂斯本来是双手搀扶,小心地扶助她的肩膀和腰肢,不敢多触碰一丝肌肤——母神大人一向对旁人的靠近和触碰很忌讳。
鬼迷心窍地,他缓缓松开手,任少女柔软的躯体一点点跌入他胸膛。
每个细胞似乎都发出了餍足的声音。
他狭长的眸子蔚蓝晶莹,泛起一层朦胧潋滟的水光。
他没有动呢。是她自动靠近他的。这……不能算他逾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