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苏澄净的眸光看向他。
鸦收回弯刀，瞬间老实了，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他为什么从前线调回来吗？身为圣奥罗帝国对付深渊的一把刀，在加赤大陆的前线吃紧时，他们舍得放下这一把刀？”
唐苏苏蹙眉。奥古斯特身为唯一的法圣，如果前线战事紧张，确实不会被轻易调离。“难道你知道？”
鸦将刀藏好，打了个响指。
奥古斯特似乎睡得更沉了。
鸦嘴角挑起笑意，“你确定，现在的他，便是您认识的那位听话的、从不逾矩的火神？”
唐苏苏猛地看向他。
“他的孪生兄弟，无时无刻不想取代他。”鸦道。
“你知道……？”唐苏苏记得当时火神诞生时，只有阿芙忒弥斯一人！他怎么会知道。
似乎看出了唐苏苏的疑问，鸦眨了眨紫眸，“基尔特自深渊中重生，我好歹也是深渊魔域的一员，恰巧知道一些事而已。”
他凑近唐苏苏，“苏苏不记得了吧？
当年被您抛弃的另一位神祇，并未完全湮灭。他的神魂在深渊的业火里重生，现在是东魔域之主，火炎之君。
当年神庭第二次被毁灭，就有他的手笔。
当年一战，他虽被封印，也在自己孪生兄弟身上下过诅咒。受咒者像烈火般狂躁易怒，难以控制情绪，一点他理智被烈火吞噬，基尔特便可伺机吞噬取代。”
他摸了摸下巴，不解地看向奥古斯特，“按照基尔特的计划，早在六年前他就可以依附诅咒之力，解脱封印取而代之了。没想到这小子还能撑到现在。
直到基尔特从深渊醒来还没被烈火吞噬。”
唐苏苏：“……”
原来奥古斯特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来自于此！
她当时便奇怪，奥古斯特身为火神，即便力量再强大，也不至于强大到无法控制，有控制不住力量欲望的威胁。原来这一切都来自于他的孪生兄弟。
至于为什么没被取而代之，是因为十二年前奥古斯特已经开始学会控制情绪了吧。
鸦扯开奥古斯特的衣服，指了指他胸口处一道火焰型的诡秘图纹，“基尔特最擅长诅咒。
这就是咒印。转世后的神祇虚弱，最易被诅咒影响。这也是基尔特的时机。一旦这里的魔纹蔓延全身，便会成为他的傀儡。”
唐苏苏看了看，目光突然凝住了。
她身上不也有么？那日神力融合，身体突然发热，泡完寒潭水后，她就发现胸口突然多了一道红色的魔纹。
正当唐苏苏凝眸想分清楚区别时，突然视线被遮住。
“别污了您的眼睛。”
唐苏苏：“……？”
她好不容易恢复视线了，发现被子已经给奥古斯特胸口盖上了。
唐苏苏伸手欲掀开，被猛地攥住。
鸦，“你要干什么？”
唐苏苏，“我看一看。”她看看咒印。
鸦眯眼，没有松开手，深邃的瞳眸里滑过暗光，只要是个人，都能感受到他情绪在瞬间变差了。
他直接跻身在唐苏苏身前，当一座人肉盾墙，二话不说开始脱掉上衣。
唐苏苏惊愕，“你在做什么？！”
他偏了偏头，细碎的黑发搭在白皙的额间，眸色幽沉，“我比他好看。魔法师的身材有什么好看的。
你想看什么我都给你看。”看他不如看我。
唐苏苏，“？！”她已经跟不上他的思维了。
半晌，唐苏苏又好气又好笑，他不会以为她是想看奥古斯特的身体吧？
唐苏苏，“我只是想看看他身上的咒印！”
鸦已经露出了精瘦健壮、肌肉线条流畅的上身，无辜地看向她，“已经脱了，要脱裤子吗？”
她脸色涨红，脱口而出，“不要！”
这个臭流氓！
“好吧。”鸦耸了耸肩，看上去有些遗憾，依然像是一座山神般格挡在奥古斯特身前，他也不穿好上衣，指尖滑过空中，幽紫色的图纹便出现在空气中，“这就是他身上咒印的模样，你看这个干什么。”
唐苏苏微微蹙眉，“我胸口也有一道，相似，但是好像又有区别。”
鸦惊愕地睁大眼睛，俊脸紧绷，下意识地伸手去查看，“给我看看。”
“流氓！！”
三秒后……
青年生无可恋地缩在角落里，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得跟小媳妇似的。
原本俊美的脸上，高高地肿起了一边，分外华丽。
唐苏苏讪讪地收拢神力，红唇心虚地蠕动，“抱……抱歉。”
鸦幽怨，“我毁容了。”
唐苏苏看了眼他脸上的红肿，宽慰道，“会消肿的。”
鸦，“我怎么出去见人？”
唐苏苏，“……对不起……”
“哼。”
唐苏苏拢了拢身上的神力，本来想施展治愈术的，但想想自己现在不受控制的力量，最后心虚地退出房门，没有看见青年悄悄上扬的唇角，“我去给你要点伤药。”
……
鸦躺在软垫上，眯着眼，感受着清凉的药力从脸上蔓延，又指了指背后的腰间，撒娇道，“这里也疼。”
唐苏苏看了一眼，他精瘦的腰间，后面青了一大块。应该是之前被撞的。
唐苏苏抿了抿唇，青紫从他腰部往下，这个位置，有些尴尬。
青年又开始哼哼唧唧地呼痛了。
“知道啦！”唐苏苏深吸一口气，沾了沾药油从淤青处化开。
趁她涂药时，青年立马抓住时机黏糊上来，将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肩膀上蹭。
唐苏苏深吸一口气，一只手将脑袋推开。
又黏糊上来了。
唐苏苏：“！！！”
“基尔特最擅长诅咒，不过想要解决他的诅咒很简单。”鸦机智地转移注意力。
果然，少女动作一停。
“什么？”
“基尔特的所有诅咒之力，都来基于业火。冰霜之神的伴生神器，寒霜之眼正好可以化解业火。
不过，寒霜之眼已经跟冰霜之神一起消失了。”
唐苏苏想起，至今她都没有遇到冰霜之神。不知道创世之书里的神祇到底有多少位。
既然失踪了，那他说了不跟白说一样？
见唐苏苏又想推开自己，鸦忽然咧齿一笑，连忙道，“其实还有个方法。”
唐苏苏，“……什么？”
“恢复神位。”鸦笑嘻嘻道，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基尔特失去了半颗神格，在被封印之前被重伤，力量衰弱。如果恢复神位，他的诅咒不攻自破。”
他视线落在奥古斯特身上，“他神格不在体内，空有神魂没有神格，无法恢复神位。而魔神的力量并不源于神格，而是大部分源于深渊，基尔特失去神格的影响没有他大。”
唐苏苏蹙眉，“神格不在？”这和奥斯汀说的不一样，只要改变命运结点，就能帮助众神归位。
可是事实上，明明她十二年前改变过克里斯汀的命运，他似乎也没有归位的半点迹象。
唐苏苏手抚上耳垂上的那枚奥斯汀所化的耳钉，眸光明灭。
“是啊。”鸦点头，“诸神黄昏后，所有的神格也随之失踪。现在世间，再无真神。”
唐苏苏用精神力试探了一下鸦的灵魂之火，有没有撒谎，灵魂会给最真实的答案。
有一半灵魂之火做牵引，他也感受到了她的试探，不高兴差点写脸上了，“我不会欺骗您。”
唐苏苏眉梢微挑，瞳眸中私有流光，“那之前假装受伤呢？”
鸦立刻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看到他吃瘪的模样，原本应该心情沉重的唐苏苏心中略有一分扬眉吐气。不过很快就被另一件事牵引去了心神，既然鸦撒谎，那就是奥斯汀在骗她。
或者说，他说过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
奥斯汀，想做什么？
唐苏苏握着耳钉，奥斯汀就沉睡在里面。不如叫它出来问一问。
她将神力灌注进入，阿芙忒弥斯的神力不分属性，光明、风霜雨雪都能局限化，甚至连暗属性魔力也可以模拟出。
刺目的光芒在耳钉内聚集，耀眼圣洁的金光，让鸦不适地皱了皱眉，哪怕不会对他造成危险，但是如此纯粹的光明之力还是让他十分难受。
朦胧的光点聚集，浓郁的光明之力凝结成一个小小的精灵。
“殿下，恭喜您掌控神力……”奥斯汀缓缓睁开双眼，忽然感受到一阵讨厌的气息，眸光看向鸦。
鸦视线自光精灵纤细的身体上一扫而过，“分身？”
“分身？”唐苏苏看向鸦。
鸦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目光像是一把刀刃般射向奥斯汀，数道缠绕的黑色荆棘迅速向光精灵挥去，不待它反应，便将它缠绕得密不透风。
黑色的尖刺刺破它的透明的翅膀，光精灵并没有血液，只是不断有金色的光点从它身上褪下，被黑荆棘上萦绕的黑雾腐蚀。
“奥斯汀的意志化为的分身。”他检查了一下，又蹙了蹙眉，“本体竟然没有丝毫联系。”
一般分身和本体之间都会有若有若无的联系，以便共享记忆和意识。可是这缕意识被割裂出来后，似乎没有和本体再无联系了。
黑荆棘牵引光精灵到前面，精灵被淡淡金光笼罩的面容上似乎不见丝毫疼痛，平淡无波，哪怕是面对敌人，面色也从不改变。
“殿下，您不应该与黑暗为伍。”它沉静的双眸看向唐苏苏。
“难道和你为伍吗？”鸦轻嗤一声，恶意满满，“和一个心怀不轨的叛徒？”
说话间，黑色的荆棘又蠕动了几下，光精灵的羽翼彻底折了下来。
鸦感到一阵快意。
不管是创世之神那一世，还是爱神那一世，光明神永远是阿芙忒弥斯最喜欢的神祇，前者是最宠爱的孩子，后者是最信任的神祇。
事实上，在阿芙忒弥斯察觉打算创造神祇协助自己创世时，她第一个创造出来的神祇便是光。
光明之神，奥斯汀。
天地要有光，光带来希望，她要将希望的种子植入每一个新生的生命之中。因为她厌恶她的伴生神祇、另一位原初神、司掌绝望、破坏、黑暗、混乱的神祇尼德霍格，所以她希望她的世界充满光，永无阴影。
朦胧的思绪自脑海里一闪而逝，鸦脸上猛然露出古怪的表情。
奥斯汀是世间第一位一级神祇，诞生在世界之初。他又怎么会知道？
羽翼七零八碎，但它脸上依然如往常一样，奥斯汀双眸定定地看向唐苏苏，声音平和宁静，“殿下，奥斯汀永远不会背叛您。”
就连唐苏苏，这一刻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光精灵的双眸里，澄澈并无杂质，像是追逐信仰的祈祷者，虔诚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