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有点寒凉,惨淡的月亮照在学院外围的尖塔上,落下幽暗的阴影。
“哟。这么热闹的吗?”伴随着一道微勾的尾音,哗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和唐白遥相对立的另一座尖塔下蓦地滑落。
从几十丈的高空落下,却完美地卸去了力道。
男子的黑发微卷,在深邃的暗夜里似乎泛着幽光,一双色泽浓郁的紫眸里泛着笑意,毫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数道逼人的目光。
他指了指前面的学院大门,“你们是要进去吗?真巧啊,我也打算进去,一起吧?”
克里斯汀和奥古斯特皆是皱了皱眉,那种讨厌似乎刻在了骨子里。
“空间禁锢!”
几乎是克里斯汀话音响起的一瞬,黑发紫眸的男子瞬间便是灵巧地向后跃去,浓郁的黑气瞬间升起,开始腐蚀空间。
他险险地闪过,却被扭曲的空间割出一道道伤口,瞬间鲜血喷溅。
他将受伤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舔舐掉血迹,紫眸里放出一种堪称扭曲的幽光,“大都督,圣奥罗帝国律法规定允许执法部能肆意攻击良民吗?”
他笑眯眯的,无所顾忌。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身为了解敌对了不知道几万年的对手,没有比他更了解对手。
秩序之神,对法规的遵守到了一丝不苟的程度。
哪怕是转世,灵魂里的神性,也让他保留着以往的特点。只要把握住界线,克里斯汀反而是最好对付的那一个。
克里斯汀沉静的目光盯着他,灰眸冰冷不具任何亲和力,像是深冬湖面上凝聚的寒冰。
执法队队长上前一步,手中一件魔导器指向男子,光影一闪,一道悬浮的光束瞬间从魔导器中投影出来。
这是奥罗兰帝国研制出来的魔导器,神眼。神眼里记录了近五年内活跃于奥莱大陆中危险人物的信息,用以给执法者参照。
神眼投影的光屏上出现一张男子的影像。显然是偷拍的,模样模糊暗淡,男子侧着身,黑色风衣被风刮得猎猎作响,仿佛已经发现了偷拍的人一样,微微侧过脸,稀碎的黑发遮掩下,只露出了半只的紫眸幽深鬼魅,唇角微微上扬。
赏金猎人榜首无疑是所有赏金猎人最神秘的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张影像资料,还是他们动用了六阶探测魔法‘鹰视之眼’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的,然而在法术生效的片刻,便被这个男人发现。
那半侧着脸回头的姿态,让人有一种他正在注视着你的错觉。
在男子肖像的右侧,出现一行行信息。
姓名:鸦。
职业:赏金猎人。
再往下,是长篇累牍的‘罪行’,最近的一条,是于一年前暗杀杜克帝国布莱克伯爵。
最后下面的评级危险级:S。
鸦咧齿一笑,视线至那投影上扫过,尤其是那只露出了半张脸的投影,“哎呀。
怎么这么丑,连我之分之一的俊美都没有体现出来。”
他恣意地用手插进自己黑软微卷的额头里,对着执法队队长肆意地咧嘴一笑,紫眸幽邃如宝石,“要不要再来一张清晰的,更新一下你们神眼的资料?”
夜枭执法者纷纷满眼敌意地看向他。
神眼是他们夜枭最得意之作,虽然没有攻击力,但是被誉为圣奥罗帝国十年来最得意的作品,在他们手上更是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鸦轻蔑的模样,无疑激起他们隐藏在心底的骄傲。
执法队长面无表情,为自己的上司说话,“根据神眼记录,一年前你有暗杀王国贵族的记录。
按帝国安全法评估,你属于一级警戒红名单。
执法部有权利对境内一切具有潜在威胁的存在进行监控,在预测其可能有危害性行为后,可以采取不限于拘押、审问等手段。”
“啧。”鸦啧啧两声,耸了耸肩,“在圣奥罗帝国里,我可没有任务记录。
至于杜克王国那个伯爵,下单暗杀他的,可是他的亲兄长。”
诡魅的紫眸看向一本正经的执法队长,还有一脸冷淡的克里斯汀,他脸上笑弧扩展得更大,“赏金猎人只不过是一把刀,我们收钱办事。
决定刀用途的,是握刀的人,而不是刀。你们要找真凶,应该去找布莱克子爵,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布莱克伯爵了。”
执法队长为他的强词夺理而皱了皱眉。
鸦却是恣意地靠在魔法灯的栏柱下,姿态闲适,“放心吧,和两位巨龙阁下一样,我只是来找我失踪的妻子~
至于你们帝国学院的人,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说话时,院长和学院高层已经急匆匆乘着狮鹫到了。
“大都督、公爵大人。”院长连忙从狮鹫上翻身下来,对着克里斯汀和奥古斯特行了个礼。
奥古斯特挥手让他不必多礼,唇角翘起,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愉悦,揶揄道,“院长,你们学院里,不仅藏着巨龙的珍宝,还藏了别人的妻子,在本公不知道的时候,帝都学院已经如此强盛了吗?”
此时还有心思看热闹的奥古斯特想不到,在自己知道真相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院长几乎是瞬间被奥古斯特的问询给惊成了雕塑,“???”
他视线扫过门口聚集的人,心脏差点没掉出来。
两只化形的成年巨龙、所罗门家族家主、帝国大都督、暗影军团军团长,还有一个……
院长盯着鸦看了一会没看出来,突然注意到旁边执法者队长没有收回去的神眼投影,差点闷出一口老血。
还有位于悬赏榜首的赏金猎人。
他捂着心脏,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老院长退休,他是半年前才接任帝都学院院长一职,虽然实力不高,但凭着长袖善舞,也算经营得不错。眼看帝都学院院长考核半年一期,由皇帝陛下亲自视察效绩。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到考核期了,怎么这些平日里一根毛都难得出现在帝都学院的棘手家伙,一股脑全部出现了?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强行扯出一抹笑,“诸位……”
……
混沌,一望无际的混沌,似乎没有尽头。
唐苏苏感觉身体像是陷在泥沼之中,一动也不能动。
她无措地打量四周,心里隐隐产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潜意思里的声音让她赶紧走,仿佛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极待自己解决,心焦如火焚。
但是到底是什么呢?她努力地想了想,却想不出丝毫头绪。
“阿芙忒弥斯。”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像是有人直接在耳边低语。
她感觉到腰上有一双手在缓缓收紧,冰凉的触感似乎透过身上浅薄的布料,传到敏感的肌肤上,刺激出一阵阵颤栗感。
连脖子上也传来一阵痒意,像是有什么靠在颈窝处。
唐苏苏吓得整个身体都僵了,她努力地想要回头,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反而是感官被放大了数倍,身体像是被一张大网缠住,被身后之人嵌入怀中。
“你的神力好像变弱了……”低幽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蒙上了一层沁入骨髓的寒意。
唐苏苏能感觉得到这具身体的主人一瞬间变得十分惊慌,像是有什么重逾生命的东西即将要被人摧毁的惊慌。
“呼啊!”唐苏苏猛地从梦中惊醒。
温暖明净的阳光从窗棂外洒进来,洒在被褥上,驱散心底的阴冷。梦里的画面迅速褪色,已不记得丝毫内容,只有那股心悸还残留在心中,让她知道,那不是个美梦。
唐苏苏身体还在冒着冷汗,漂亮的黑眸水雾朦胧。
在她旁边,白狼正一爪子将蓝鸟拍出去。
蓝鸟锲而不舍地飞过去,又小心翼翼地亮起了爪子。
一狼一鸟你来我往,你推我搡,动作都十分克制,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更像是蹑手蹑脚的玩闹,谁也不敢动真格。
因为不管是谁,都怕动作太大吵醒床上的人,也怕惹来她生气。
发觉人已经醒了,幼稚缠斗的一狼一鸟都停了下来。
唐苏苏瞳眸瞬间睁大,不对,这两只不是被她放在了旁边她做的小窝里了吗?什么时候到她床上了!
养成这个坏习惯可不好!
唐苏苏秀眉一蹙,可还未等她出口教训。
“嗷呜~”外型看着年幼的白狼低鸣一声,露出受伤的右爪,湿漉漉的狼眸水润地看向唐苏苏,粉嫩的狼耳耷拉,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爪子上,原本被医师包扎好的纱布不知道失踪在哪里去了,伤痕交错的小爪子看起来甚是可怜,看样子,一晚上非但没有让它恢复,反而伤口崩裂了。
唐苏苏原本打算好好管教两只的心瞬间软了下来,软得一塌糊涂。
“疼吗?”她小心地握住白狼的前爪,仔细查看。
“呜呜呜。”白狼嘴里发出一阵阵可怜的呜咽声。
唐苏苏心疼地摸了摸它的耳朵,给它的小爪子轻轻吹了吹气,“不疼不疼。等一下我就给你重新包扎。”
可能因为曾经不得已抛弃了连走都走不稳的小白狼,现在再次遇到,唐苏苏对它总是有一种老母亲要补偿儿子般的愧疚感。
“嗷呜。”白狼金绿的眸子湿润水亮,昂头轻轻呜咽撒娇。但是床上一扫一扫愉快摆尾的尾巴,却透露出了它心底的快乐。
蓝羽噬魂鸟傻了似的站在柔软的床垫上,还没搞清楚情况,“啾?”
唐苏苏这才转过视线看向它,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它翅膀,“小白受伤了,下次不能再和它打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