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穷人乍富

房子因为驻村干部要来, 刚彻底打扫修葺过一回, 稍加收拾, 就能搬过来了。赵干部倒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肖秀玲结婚的时候,还像样置办了“二十四条腿”, 箱子衣柜桌子椅子, 还有床, 招呼几个堂弟跟搬过来就行了。搬家的时候她娘倒是来了,肖余粮大约还在闹情绪, 接受不了姐姐搬出来, 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人都没见着。

肖余粮老觉着, 是他把他姐逼得搬出来了,肖秀玲费了不少口舌,跟他说这样对大家都好, 离家这么近她无非就是搬个地方住,可十九岁的少年人感情上还是不太接受。

“也不能怪我弟,你去听听村里咋议论的,还有人说我是被家里赶出来的。”

“人嘴两层皮, 你管别人说什么呢。”江满跟肖秀玲把厨房仔细收拾一遍, 拍拍手里外看了看, “你可不知道, 你搬过来我最高兴了。前阵子那个驻村干部要是真住进来, 我恐怕没这么利索。”

“怎么样, 我一猜就是你挤兑走的。”肖秀玲笑道, “你自己也不去大队部看看,给他腾出来两间屋,里间住人,外间放个煤球炉子做饭,也没厨房也没院子,喝口水得专门挑。大队部人来人往的,那个赵同志住了没有半个月就撑不下去了,现在好几天都不在村里住一回。”

江满心说,这样他媳妇不就彻底放心了吗。

肖秀玲爹娘看着闺女搬出来,多少有些伤感,江满跟肖秀玲收拾布置,肖大叔从把东西搬进来以后,就忙着清理长久不用的茅厕,又去劈柴。肖大婶拿了把铁锹翻地,一边照应着两个小孩。榆钱树下铺了张厚的麦秸苫子,小陆杨陪着畅畅放在小毯子上坐着玩儿。

“婶子,小妹妹吃帽子啦。”肖大婶转身拿个耙子的工夫,小陆杨喊了起来。

江满跑出来一看,畅畅把头上粉红色的绒线小帽子拽了下来,正抱在咬在嘴里咬着玩。

“畅畅,不能吃不能吃。”小陆杨想夺下来又不敢,他越着急,小畅畅还越咯咯咯笑得高兴。

乍暖还寒的春天,江满不怕她咬帽子却怕她感冒啊,赶紧跑过去哄。

小东西两手抓着帽子还挺有劲儿的,江满小心把帽子夺回来,也不讲究了,擦擦口水先给戴好,虎着脸训她:“畅畅,不能脱帽子,记住了没着凉了妈妈打屁股。”

没用啊,八个多月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打屁股是啥玩意儿,乐呵呵张着两手要妈妈抱。

“你坐在这儿跟哥哥玩。”江满给她擦擦口水,小孩张着小手给她笑了一个,又把手指塞嘴里了,江满赶紧捉住软乎乎的小手拉出来,“不能吃手指,脏脏。”

她刚站起来,没走两步,又听见小陆杨惊喜地喊:“婶子,你看小妹妹会爬了。”

江满转脸一看,小东西两手撑着,往后退着慢吞吞爬了两下。江满顿时又有点失望,这种爬法她看过几回了,晚上把她丢在床上,她有时就会这么往后退着爬,搞得江满怕她掉下来,都不敢离开一步。

“小笨蛋,你怎么就不往前爬呀。”江满嘱咐一句,把小孩抱到小毯子上,“杨杨,看着小妹妹,别给她爬到地上去。”

“江满,你看孩子吧,这也没啥好收拾的了。”肖秀玲伸头出来,“杨杨,跟婶子抱小妹妹去玩去,你看今天太阳多好。”

江满看看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肖大婶拿了耙子来耙地种菜,就抱起畅畅,领着小陆杨出了门,一到门口,小陆杨就拉着她的衣角:“婶子婶子,我们去大场玩吧,开花了。”

站在门口张望一眼,大场边上两棵杏树,粉白开了满树花,几棵毛桃树,估摸着也快开花了。江满就抱着畅畅,领着小陆杨,看看花看看草,等他们溜达了一圈回来,肖大叔和肖大婶居然在翻她院里的地。

江满院里开出来的一小片菜园,越冬的小青菜都抽苔了,开出了几多黄灿灿的菜花,去年种秋菜的地方还空着。

“哎婶子,哪能叫你给我干活呀。”江满赶紧走过去,“你快放下歇歇,就这一小片地,我得空就翻了。”

肖大婶却说,闲着也闲着,肖秀玲那边的已经翻完了,还说得空给她都种上菜,都没有江满拒绝的余地。

肖大婶说着就指挥肖大叔挖坑、运粪肥。江满拦都拦不住,笑着感慨道:“婶子,你说我可真羡慕秀玲姐,有你们这么疼她。家里有疼人的爹妈,啥事也有人帮着张罗。”

“嗐,我们能干啥呀。你跟秀玲往后住邻居,你们俩又处得好,你一个人带孩子,有啥事就招呼婶子一声。”肖大婶顿了顿,小声嘱咐,“畅畅妈,你帮我们看着点儿,秀玲这孩子其实心窄,没有看着那么想得开,她非要搬出来,我们拦也拦不住,处处的不放心。”

“欸,婶子我心里有数。”江满答应着,“你跟叔也别太担心,秀玲姐搬出来也没啥,你看我搬出来住不是挺好的。”

肖秀玲既然决心搬出来,她爹娘原本让她回去吃饭,她就没答应,说离得远不方便,自己想吃啥就随手做了,结果到了傍晚,肖余粮就吊着个脸送了一篮子菜和一大包馒头来,把院里院外看了一圈,也没多说话就走了。

“你弟还闹情绪呢”江满指指肖余粮的背影。

“他老觉着,我搬出来是因为他找对象,跟我闹别扭,其实我也不光是为了他呀。”肖秀玲说,“不用管他,过两天就好了。”

“不说这个了。”肖秀玲笑嘻嘻推了下江满,“这么着,我搬家头一顿饭,你们娘儿俩今晚来给我温锅吧,你看着孩子,我做饭。”

“行啊,我正打算等着吃你的做呢。”江满回屋里端了一块豆腐来,笑着打趣她,“喏,咱可都预备了,恭贺你乔迁之喜。”

“你还真当回事啊。”肖秀玲问,“你哪来的工夫去镇上买豆腐”

“叫小刘一早给我带来的。”

“你这妹妹妹夫可真好。”肖秀玲啧了一声,“哎,谷雨有信儿了没”

“你说要孩子”江满摇头,“没听说。他俩结婚才多长时间啊,满打满算才一个半月,你这也太心急了。”

“两人这么热乎,指不定就有了呢,你这当姐的提醒着点儿,别年轻人不知道。”肖秀玲说,“你看看小刘,自从跟谷雨订了婚,拿着她就跟心头肉似的。”

这一点江满承认,所以江谷雨的婚后生活她很放心。刘江东一个孤儿,对家人亲情是真的珍惜,对养父母,对他那两个兄弟,现在对江谷雨,真是放在心坎里了。

摊上刘江东养父母为人也好,上一回江谷雨来说,小两口每次星期天从县城回来,刘江东养母都给他们带这带那,吃的喝的恨不得全给带上。

两人说话聊天,江满看着孩子玩,肖秀玲就做了一顿挺丰盛的晚饭,麻辣豆腐,清炒菜苔,炒莴苣和凉拌蒜苔,煮了芫荽青菜汤,把肖余粮送来的馒头热了四个,两个大人两个小孩没吃完,菜和馒头都剩下了。

“我跟你说顶多热三个就够了吧,吃不完。”江满道。

“咱俩饭量不行。”肖秀玲摇头,“畅畅呢我去给她蒸个鸡蛋。”

“不用,中午吃过碎菜叶炖鸡蛋了。我回去喂点奶粉和米糊。”江满抱起女儿掂了掂,笑道:“现在能喂饭了,我正琢磨着给她断奶呢。断奶了多吃饭,我也能多干点事儿。我寻思她大一点,我老这么啥也不干,不是个事儿。”

“这么早就断奶不行不行。”肖秀玲一脸不赞同,“你好歹给人家吃到一周岁的呀,这么小断奶太可怜了。一周岁都早了,村里孩子都吃到两三岁,吃到七八岁的都有。”

断奶的问题,江满也是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能断了,可别人都嫌早,肖秀玲嫌早,队长婶嫌早,邻居老陈婶子也说早了,过年时她随口跟姚志华提过一句,姚志华一听就坚决反对,好说歹说叫她再给吃一两年,还振振有词,说他那一堆侄子侄女就没有断奶那么早的。

她其实真心觉得,孩子能吃饭了,营养就足够了,断奶晚了也不好。每天米粥米糊炖鸡蛋,嫩青菜煮的面条,基本还能保证每天一顿奶粉。

一周岁,江满自己决定,一周岁断奶,不能再拖了。

江满不习惯起的太早,这一点肖秀玲显然跟她不同,第二天等她起床时,隔壁肖秀玲已经洗完了衣服,肖大叔正蹲在院子里,给她的菜地扎篱笆。

“我爹说,回头给你那边也扎上篱笆,好养鸡。回头我打算买二十只雏鸡来养,你要不要让我娘给挑母鸡。”

看雏鸡分公母可是个技术活儿。

“要要要。”江满赶紧说,“你让婶子顺便帮我买了吧,我那个不用专门挑母鸡,随它公的母的,公鸡正好杀了吃。”

吃过早饭,肖大叔把肖秀玲那边的篱笆也扎好了,在江满门口喊了一声,抱着一捆高粱秆和树枝进来二话没说就蹲在菜地边上开始扎篱笆,这老夫妻俩,让江满真有些过意不去了。

肖秀玲搬出来之后,就做出了自力更生的姿态,决定要把杨杨送去育红班,自己每天上工干活。江满一琢磨,她是不是也先找个事儿干干

晚上的时候,她抱着孩子,也没正经买东西,兜里装了一把水果糖,悠闲自在散步去老队长家。

老队长一大家子刚吃完晚饭,看见江满来了,知道她没事不爱出门的性子,一准不是闲的来串门子。队长婶招呼她坐下,江满就先掏出糖来逗他家小孙子。

“看你,这东西可贵,留着给畅畅吃。”队长婶说。

“太小了,她不能吃。”江满直截了当问道,“队长叔,我找您有个事儿。我听说,生产队缺个会计”

“嗯,缺。”老队长看了看她,慢条斯理解释道,“这不是以前的会计姚其福,去年冬病倒了吗,年纪大了怕是干不成了,这差事就丢下了。村里有文化的少,会计的活关系整个姚家村生产大队好几百口人呢,文化不够、人不踏实没法干,一时半会就没找到合适的。”抽两口烟看了看江满,“你问这个,是有啥想法”

“队长叔,您看生产队照顾我,孩子小,我去年一半年都没上工,今年我要是再这样,年底我该当超支户了,再说村里人有意见,也让您为难。”

“这个活儿,你能干”老队长想了想说,“小孩大一点,你一直不干集体的农活是不合适,也会有人嘚啵。”

可是就他们两夫妻养孩子那个态度,让她带娃下田,风吹日晒的一准不干,老队长想了想说:“要不,村里育红班缺个人手,你过去也是顶半个工。”

育红班一堆孩子吱吱歪歪的,操心头疼,累人还照顾不好自家孩子,江满没打算,她想干会计,就是图的个轻省。

明白老队长的担心,别人眼里她小学都没毕业,又是个女的。江满就笑道:“队长叔,我虽然是小学文化,可姚志华也教过我写字算账的,你要是怕我干不好,您先让我试试”

“叫我说,你让畅畅妈试试,全生产队谁家出过大学生了旁人也不该提啥意见。”队长婶在旁边说。

“那你……就试试”老队长磕磕烟袋锅,笑道,“没会计,我正发愁呢,那我明天把开春添置农具和买肥料、农药的账目拿给你,你先给规整规整。”

第二天送来的账目,乱七八糟几张纸,夹杂着拼音和错别字,看得出生产队几个干部的文化水平了。

江满一边看着畅畅玩,一边就快速整理了一份细账和总数目,想想是不是也太快了,故意等到下午,给老队长送去。

“这是你写的”老队长看完了有些惊讶,笑道,“你写的字比姚其福好认。账目看着也齐整,我让几个小队长再报一遍。”

老队长是“大队长”,姚家村生产大队划分成五个生产小队,老队长当晚把五个小队长叫过来,还叫了民兵连识字的姚大军,七个人头趴在一起算了一晚上,账目清楚,都能看懂,也没找到半点错处。

于是第二天早晨,老队长打发人来叫江满,笑呵呵说:“我看就这么定了,你这账目做得清楚,到底是志华教过的。谁要提意见,我就把这账本拍他脸上去。”

江满心里:……让姚志华白占了功劳。

完了领她去看大队部“办公”的地方,其实就是两间大屋三张木桌子,指了张桌子给她,抽屉挂着锁。

其实平常根本没人在大队部办公,顶多一年几次分粮食结算的时候,所有干部要聚到一起结算核对,平常也就是负责出纳开支,统计社员出工。各个小队长把出工情况记在小本子上,每隔一旬(十天)报上来一次,江满整理统计。

对她来说,基本没多大事儿,带着孩子玩着就做完了,隔三差五有人拿着条子来找她,开支报帐领钱,签字摁手印。

往后谁也不能说她没干活、白吃生产队的口粮,还混了个“大队干部”身份,普通村民都得高看一眼,在江满看来挺划算的。

这年代生产队干部基本上没工资,会计跟育红班老师一样,顶半个人的工分,别人当会计都是照样下田干活,照样挣工分,等于多赚了半个人工。可以说时下农村生产队就都是“兼职”干部,也就江满是“专职”。

她算了下,有这半个工,够她年底不超支了。

“哎呦,江会计。”肖秀玲中午收工回来,笑嘻嘻过来打趣她,“白天上工老队长宣布了,说你当会计了呢。”

江满笑着拉开门:“没人说什么吧”

“说什么说你不愧是大学生媳妇,大学生教得好呗。”

“怎么又是他的功劳”江满白眼,“畅畅小,我也没法下田干活,这不是好歹有个事干吗。”

“挺好的,事不多不耽误你带孩子,偶尔还能发点儿干部福利,你们娘儿俩生活就足够了。”肖秀玲笑着嘱咐她,“开支领钱你多留个心,生产队啥样人都有,以前姚其福干的时候,就有过纠扯。”

“嗯我知道了,一分一毛留手续。”江满点头。

两人刚进屋坐下,门口有人喊了一声:“江满同志在家吗”

江满出去一看,绿衣使者邮递员,从自行车前梁挂着的邮件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她,又从后边铁筐子里拿出一个挺大的邮包。

“得签收,有印章吗”

“怎么又寄挂号信”江满意外了一下,摇头,“没印章,我签字摁手印吧。”

“像你家这样经常收挂号邮件的,得刻个私章方便。”邮递员拿了两张纸和印泥出来,指点着叫她摁手印。

“也没经常啊,以前就一回。”想到姚志华说以后给孩子寄奶粉,现在她当会计也需要,江满决定有空还是去镇上刻个私章。

“有我家的信吗”肖秀玲跟着走过来。

邮递员摇头:“今天你们村里没别人家的,还有生产队的报纸,大队部没人,先给你行不行”

肖秀玲也没说什么,就转身说回去做午饭了。江满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信和邮包,老觉得心里有点歉疚似的,匆匆回了屋。

她把畅畅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先拆开了信。信纸挺厚的,叠成长方形,打开居然夹着三张十块的钱。

江满意外了一下。

“你爸哪来的钱,他又发表文章了今天真是挣钱来财的好日子啊。”江满笑嘻嘻把钱给畅畅看,“小姑娘,给你买肉吃啊。”

哎,往后小孩能吃饭了,得多给她炖点儿骨头汤、鱼汤啥的补营养,肉糜粥也能吃了。

江满老觉着,孕期营养就不够好,身体又受过大亏,老是担心小孩有个先天不足啥的,孩子嘛,先不管她聪不聪明有没有出息,首先得养得健健康康的吧。

“咿呀,啊,唔啊。”畅畅伸着两只小胖手来抓钱。

江满可不敢给她,给她大概就往嘴里塞,赶紧把钱收好,随手塞了个红布缝的棉花球给她玩,自己把信纸打开。

嗬,姚志华那口气简直得意得不行了,隔着信纸都好像能看到他那张兴奋的脸,说他寒假前投稿的那篇小说,在国内某知名文学刊物发表了,两万多字,稿费一百四十七块。

那种得意的感觉大概就是,瞧见没,你男人挣大钱了,能养活老婆孩子了。

江满也惊讶了一下,一百四十七,赶得上普通工人阶级小半年工资了。

姚志华说,本来打算把钱寄回来的,可是挂号信也不敢夹那么多钱,怕万一丢了,直接邮局汇款,邮递员把汇款单送去,一准又搞得很多人知道,也不太好。

他只说不太好,未尽之意江满却一下子明白了,让老宅那边知道姚志华寄回来一百多块钱,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呢。

“这钱留着花,该买的东西你就买,大人小孩别给受了委屈。”信里写道,“下次再拿了稿费,我回去就买个自行车给你。”

江满拆开包裹,翻了翻顿时有点无语。四包奶粉,两瓶麦乳精,一小包大白兔奶糖,还有一双黑色搭扣半高跟的经典女皮鞋。

姚志华对皮鞋的执念是有多深。

这样一双单皮鞋,估摸着少说也得十块钱左右。活在这年代江满居然有些舍不得了,够她跟畅畅吃多少回肉、做几件衣裳的呀。

她穿到脚上试了试,挺合适的,可是她整天带个孩子,也没啥机会穿出去显摆。

“我说怎么这么大一包呢。”江满撇撇嘴,对畅畅说,“瞧见没,你爸就是典型的穷人乍富。”

畅畅:“咿呀。”

江满拿了一包奶粉放到小孩跟前:“瞧瞧,你以后不愁没奶粉吃了。”

畅畅:“咿呀,嘎嘎嘎。”

“听见吃就高兴了呀。”江满忍不住捏捏她肉嘟嘟的腮帮子,“小笨蛋,就会嘎嘎嘎,笑什么呀笑,叫妈妈。”

“啊,嗯啊,嘎嘎嘎。”

江满“妈妈妈妈”地教了半天,把大白兔奶糖分出一半,一手抱起畅畅:“你说你爸笨不笨,这个糖你也不能吃,你能吃糖还早着呢,我们送去给杨杨哥哥吃。”

她抱着畅畅去了隔壁,把糖送给小陆杨,结果小孩一句话惹得两个大人心里又不好受。

小陆杨说:“这个糖好吃,我爸给我寄过好几回的。”

肖秀玲神色一黯,随即笑道:“别吃多了,一天只能吃一颗,不然虫子咬你的牙。”

小陆杨被送进了生产大队的育红班,育红班大约相当于后来的学前班,所以小陆杨年纪在里边算小的,放了学就自己一路跑回家来,主动跑到江满家报到,每每踮着脚尖,拍着大门喊:“婶子开门,我放学了。”

肖秀玲在江满家放了把钥匙,不过江满都没给小孩开他家的门,小陆杨放学回来,江满就把他留在自己家里,家里有啥东西先给小孩吃点儿,先垫垫肚子,实在没现成的东西吃了,江满就给他冲一碗麦乳精,肖秀玲一会儿也就该收工回来了。

肖秀玲为此很是过意不去,再传导到她爹娘,肖大叔和肖大婶每次来,差不多就把江满家里的零散活儿给包了,肖余粮来给姐姐捡柴劈柴,顺手就把江满家的柴也劈了一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