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温存

江满听着连“借尸还魂”都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还能找到看似一本正经的反驳理由, 也是服了。

他是真不信还是假不信这家伙,大概在这个时空中,也算跟她旗鼓相当了。

“管你信不信。” 不知怎么的,姚志华越是表现不信,她还越想要证明,“反正我不是你原来的媳妇, 你也不用对我抱着你那些内疚的想法, 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所以我以前总是说,要不合适,离婚趁早,我对离婚真不太当回事。”

“媳妇儿, 我再跟你说一遍。”姚志华一字一句地叫她,“我不离婚。现在不离婚,将来应该也没道理考虑离婚,你可死了这条心吧。”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说什么”江满拧眉, “我不是你原来的媳妇儿。我是……是她转世的另一个灵魂。”

“我知道你跟以前不太一样。”姚志华顿了顿, 认真道:“我问你,就算你说的这些, 灵魂转世这些真的有, 那一个人能有几个灵魂要按你说的, 你的灵魂转世了,转到你自己身上,那不还是你吗”

停了停缓声劝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我心里更不好受,没关系,我们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呢,我都会好好陪着你,以后都对你好。”

江满一时被他问住,片刻出神。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跟原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你看,是你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姚志华看着她,“那我问你,你是谁,你是不是江满”

“是啊。”

指指床上:“那畅畅呢,是不是你女儿”

“是啊。”这一点绝不会否认。

“那我呢,我是谁”他指指自己,“我是你男人,你丈夫,我们是夫妻,这不就结了吗”

江满:“……”

姚志华看着她那样子,心情变得大好,用铁钩子扒拉着火盆,把一个烤红薯拨到一边,伸手捏出来,烫得“嘶”了一声,赶紧吹吹手指。

“真香,这都烤得有点儿过了。”他用铁钩子敲敲上面的灰,“你吃不吃不吃我可先吃了啊。”

他敲敲打打,把红薯上的灰和烤焦的地方都敲打掉,试着没那么热了,拿起来仔细剥掉皮,一边举到她面前跟她显摆:“瞧见没,这个是小黄皮的,最甜最软了。”

红薯在当地统称为“红薯”,其实并不都是红色,偶然也遇到白皮的和黄皮的,红皮淀粉含量高,白皮脆甜水分大,黄皮的则最是甜软,都能烤出来糖霜。

江满看他那德性,莫名觉得来气,专等他剥皮剥干净了,一伸手抢了过来:“这个是我的,谁批准你吃了。”

“嘁,谁还跟你争呀,我让着你。”姚志华笑眯眯又扒拉出来一个,嘴欠地逗她,“这个保准比你那个甜。”

江满恶狠狠咬了一口烤红薯,提醒自己别理他。

第一次守岁,江满坚持到夜里大概两三点钟,终于打盹了,干脆就抱着膝盖睡着了。姚志华推醒她,叫她上床去睡。

“你把我弄醒了,我还怎么睡呀。”江满坐起来揉揉眼,“哎,咱们这么一直烤火,屋里不会缺氧吧”

“不会,火烧透了,这些木块我在灶底下沤过烟了,门窗也留了缝。”姚志华淡定以对,似乎她嘴里说出“缺氧”这样的词本来就正常。

结果江满继续坐了一会儿,又打盹了。姚志华无奈叹气,起身去拿了畅畅的小被子,给她披到身上,又去床上看看孩子,趁着屋里暖和,裹着被子抱起来,把了泡尿,塞进被窝里小孩继续睡了,一夜也没再醒。

这小孩五六个月以后,头天晚上喂饱,大部分时间夜里不吃奶了,当然,一早醒了就该饿了,赶紧就得吃。所以天刚亮,小孩醒了,哇呜一声叫醒了她靠一起打盹的爸妈。

江满一激灵醒来,赶紧跑去喂奶,大年初一就从伺候孩子开始。

她侧身躺在床上,脚还伸在床边,奶着孩子就迷迷糊糊睡了,小孩也就跟着她继续睡。姚志华看着床上娘儿俩,帮江满脱掉棉鞋,把她往床上推了推,盖上被子让娘儿俩睡去。

然后他去院子里放了串鞭炮,农历一九七九来到了。

娘儿俩睡到八点多钟,才起床煮饺子。大过年,江满象征性地喂了畅畅一勺饺子汤。

吃完了年初一的饺子,姚志华交代一声,自己去了老宅。他一进门,不期然遇上了大哥一家和二哥一家,都带着孩子。不一起过年是一回事,年初一要是不去拜年,一本家长辈都得骂。

姚志国迎面就问:“他三婶和小孩咋没来”

姚志华跺跺脚上的雪:“一路上泥呀雪呀的,我们住的远,小孩太小,我就让她们别来了。”

天冷,雪不大一直也不化,随着他跺脚的动作,弄掉一地脏兮兮的雪。

“哼,我看是你叫不动吧。”姚老太冷着脸骂,“老三,你还真让那个女人骑到你头上拉屎了,你不用帮她遮掩,她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婆婆了。”

“娘,大过年我好好的来拜年,您说啥呢。她来了你又不待见,为啥还非得叫她来”姚志华笑笑,今天真不动气,他好声好气地,“爹,娘,我们家畅畅人小,今年头一回过年,您都还没见过面呢,我寻思她要是来了,您二老不得多给点压岁钱呀,你看我现在也没钱孝敬你们,我就寻思干脆不带她来了。那要不,我回去把她抱来”

姚老太看看床前一溜儿六个孙子孙女,孙子五毛,孙女一毛,六个就得一块四毛钱,撇撇嘴哼了一声,旁边姚老头赶紧瞪了她一眼,告诫她大过年的别又生事端。

“正好你们三家都来了,你爹有个事要说。”姚老太拿眼示意姚老头。

“要不,过几天再说”姚老头犹豫了一下,“今天大年初一……”

“那你哪天说”姚老太反问,“你当爹的,说句话还得看日子、看脸色”

姚老头清清嗓子:“那个……我跟你娘这几天商量了,你们现在分家各过各的,我跟你娘年纪也大了,自古养儿防老,你们兄弟三个商量一下,一年给我们多少粮食、多少钱,给我们养老。”

几个儿子儿媳脸色顿时一变,互相看了看,姚志国问:“那啥……老二,老三,你俩说呢”

姚志军:“大哥,老三,那啥……我听听你俩的。”

“大哥,咱兄弟三个我老小,也轮不到我说话,你是老大,你拿个主意,我听你的。”姚志华站在一旁,没事人似的一笑。

“我寻思,老三你家没人干活,你还得上大学,这几年负担重。”

“大哥,瞧你说的。”姚志华说,“我们家也饿不着。你和二哥说咋办,我就咋办,你们给爹娘多少我给多少,保证不装孬。”

“我寻思……”姚志国寻思了半天,啥也没说出来,一直给姚大嫂使眼色。

姚大嫂会意,扶着肚子道:“要说咱爹咱娘年纪可不大,都还不到六十,香香今年二十岁,搁在生产队都是青壮年劳动力。我跟他二婶,眼看就要生了,老三家又没人干活,我们家那么多孩子,都要养不起了。高产、高升眼看着都得娶媳妇,爹娘,你们可就这两个孙子,还指望他俩给你们抱重孙呢,我还寻思着爷爷奶奶能帮一把呢。”

“听听,听听,这个家完了,老大呀,你自己不吭声,让个女人瞎吵吵,你家也让女人骑上头顶了”姚老太拍着大腿咒骂,“养你们这些玩意儿有啥用,爹娘养你们这么大,老了老了,没人养娘了。老二,你说!”

姚老太这一次没说那些寻死觅活的话,大年初一,她怕不吉利,万一咒死她自己。

“娘,我……”姚志军刚想张嘴,被旁边姚二嫂一把拉住胳膊。

姚二嫂道:“娘,大哥比我们大,他三叔比我们有学问,你们商量好了我们都听着。要说爹娘年纪真不大。”

姚大嫂气得瞪了老二家一眼:“娘,您去村里问问,谁家老的不到六十岁就吃进贡,让儿子养”姚大嫂摸着肚子,伸手扶住身边的大儿子姚高产,“哎哟,我肚子难受,你说我给姚家生了五个孩子,受了多少罪,我这啥命呀。”

几个孩子赶紧围上来,有的问娘你哪里难受,有的叫娘你赶紧坐下,还有的喊娘我们扶你回去歇歇,一个个都跟戏精似的……眼看着新一代“姚老太”冉冉升起,把姚老太气得呀,憋得直拍胸口。

姚香香在一旁抢白道:“大嫂,你少在那儿矫情,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爹娘一让你养老,你一下子就肚子难受了。爹娘一把年纪,你们做儿子的不该养老呀。”

“做儿子的该养老。”姚大嫂反驳,“那你这做女儿的,你都二十了,整天装鬼装样子,一会儿考高中一会儿当护士,你咋不好好干活养爹娘呢”一边说,一边暗暗推了下姚高产。

姚高产:“小姑,你说你都二十了,也不结婚也不出嫁,连个对象都没有,整天还不想干活,那我们给爷爷奶奶交钱交粮食,到底是养爷爷奶奶,还是给你攒嫁妆”

姚高升:“对呀,我们肯定孝顺爷奶,那也不能现在拿钱给你做嫁妆呀。”

姚香香气得跺脚哭着回自己屋了。

商量无果,姚老头姚老太也没了法子,分家以后儿子们也开始不听话了。最后姚志国表态说,等过几年,二老年纪大了,姚香香出嫁了,他们一准养老进贡。

三家一起从老宅出来,走到门口姚高升说:“三叔,我们回头去给您和三婶拜年。”

“行啊,我再去其他近房长辈家转转,你们等会儿去。”姚志华答应着。

“老三,那我们一起去吧。”姚志国喊住他,问姚志军,“老二,你也一起”

兄弟三个就带着一窝孩子,一起出了老宅。去近房长辈家拜年,一般女的也都不去,就是男的带着孩子各家转转,他们家畅畅小,不带也没人能说什么,姚志华就各家走到问候到,礼数周全了,回到家,他两个侄子四个侄女也跟着到了。

“给多少”江满笑眯眯小声问他,“这事你当家,你出钱。”

“说的好像我钱不是你钱似的。”姚志华说,“我们畅畅又没出门,一分钱赚不到。我娘给青叶她们一毛,我们给一毛也就行了。”

一视同仁,每人一毛。

打发走几个侄子侄女,江满赶紧拿了一张崭新的十块钱票子:“畅畅,过来给妈妈拜年。”

“畅畅,过来给爸爸拜年。”姚志华从她手里拿走那张钱。

“还给我,我的。”

“咱俩啊还分谁跟谁呀。”姚志华抱着孩子笑,“我现在是无产阶级。要不你借我一张”

江满懒得理他,去找了针线来,想了想干脆又拿了一张十块的出来,两张一起,卷成卷儿用红线给系在畅畅的绒线小帽子上。压岁压岁,小婴儿们压岁钱放在帽子上,至少过了年初五才能拿下来。

下午肖秀玲领着小陆杨来串门溜达,小陆杨帽子上果然也缝着钱,只不过人家是四张。

“小妹妹也有压岁钱呀。”小家伙看见畅畅帽子上的钱,高兴地取下自己的帽子展示,“我也有,我有四张,这个是妈妈给的,这个是舅舅给的,这两个是姥姥、姥爷给的。”

“哎呦喂,杨杨你有这么多压岁钱呀,你个小财主。”姚志华把小陆杨拎起来掂了掂,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杨杨长大了一岁,长高了长胖了,还长聪明了。”

等肖秀玲娘儿俩走了,姚志华抱着自家闺女心塞叹气:“人家孩子都有别人疼,压岁钱都是好几份,我们家畅畅,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爷爷奶奶。”

这是江满第一次听姚志华自己这么说,她也没再插刀,笑笑:“我们家畅畅有爸爸妈妈就足够了。用不着那些。”

守岁熬了一宿,年初一晚上早早睡了,年初二起的也早。

按道理回门。江振宝骑着自行车来接江满,不过也知道路上雪滑,接了她们娘儿俩回去也住不下,总不能当天再送回来,也就是上门来探望一下,带来一包鸡蛋糕给畅畅,说是小刘年前送年礼给的。

大舅哥来了,当然得好生招待,江满就炒了几个菜,姚志华陪着江振宝喝酒聊天。聊起江谷雨婚期是正月十六,姚志华也正好正月十六开学。

“那咋办”江振宝说,“那你不能在家了”

“没事儿,我放假时候就跟同宿舍的打过招呼了,说我嫁妹子,叫他开学帮我请假,我晚几天去。”

喝完酒送走江振宝,堂叔又来招呼他,说大过年的,晚上堂叔、堂兄弟几个喝酒聚一聚。晚上又喝一顿。姚志华回来有点晚,人家娘儿俩已经上床睡了,他赶紧洗脚睡觉。

夜里打呼噜,气得江满用脚踢他。

“嗯,干吗呀。”姚志华睡梦中被踹醒,含糊不清地嘀咕。

“你打呼噜,呼噜比老母猪还响,吵得我都不能睡觉了。”江满用手推他,“你讨厌,再打呼噜你滚蛋,我们不要你。”

“嗯,不打呼噜。”姚志华抓住她的手,“你还是不困,你看人家畅畅睡得好好的。”

“你废话。”畅畅睡在里边,她睡在中间,姚志华侧身对着她,脑袋就抵着她肩膀,江满抱怨道:“你的猪嘴就对着我耳朵打呼噜,能不吵吗。”

“我注意,注意。”姚志华迷迷糊糊从身后搂住她,整个人黏胶一样贴着她,迷迷糊糊很快又睡了,结果没一会儿,呼噜声又响起来了。

吵到江满了,江满睡意朦胧一翻身,伸手捏他的鼻子,顺带把嘴也捂上了。

姚志华睡梦中憋了一下,捉住江满的手拉下来,一侧身压住她,不让她使坏。

“我又打呼噜了”

“对。”江满打着哈欠推了他一下,推不动,也不管哪儿,顺手就掐了一下。

“又使坏。”姚志华把她行凶的那只手也捉住,一条胳膊横过去搂住她,“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你……”江满老实了一下,顿了顿,“你不是挺正人君子的吗。”

“你在被窝里谈正人君子”姚志华睡意清醒过来,依旧捉住她的手,提醒道:“我是你男人。”

“那你……怎么没”

姚志华沉默了一下:“你不乐意,你心里有疙瘩,两口子天长日久的,你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我硬跟你拧巴什么呀。”

他松开她的手,胳膊却依旧搂在她腰上:“你自己看看你那样,我还能用强的我心疼你,你呀,还真不心疼自己的男人。”

江满老半天没说话,姚志华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平,顺手拍拍她:“睡吧啊,我不打呼噜了,保证。”

江满小心翻了个身,掖好孩子那边的被子,拉了一下他碍事的胳膊。

姚志华胳膊抬了下,江满枕上去,默契。

“那你不说男人憋出毛病来了”她悄悄把胳膊伸过去,手放在他胸膛。姚志华握住那只跨界的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

黑暗中姚志华轻笑:“憋出毛病也是你男人,坏了你吃亏。”

他静静躺了片刻,胳膊放开她,然后摸索着坐起身来。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被窝里有孩子,条件限制,她其实也没想干啥,就是一时情之所至,小小的温存一下。结果人家还不理他了

江满正在愕然,这家伙擦燃火柴,把油灯点上了。

然后探身看看睡在里侧的孩子,一声不吭地往里边抱了抱,动手把上面一层被子拉过来,分成了两个被窝。

“喂……你这样冷。”

姚志华也没搭理她,灯光下神色专注,给孩子掖掖被子,顺手把床边的小包被拿过来也给小孩盖上,试了试,把大人的棉袄也拿过来给小孩盖上了,盖成了一个棉花堡垒。

然后他吹灭了灯,连人带被子把她包裹住,声音低低地:“我保证你不冷。”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江满算是彻底明白了他把孩子分出去一连串动作,这是怕动静太大了呀。男人。

姚志华先起来了,看着从床上一大一小,笑得一脸春风。小孩六点多醒了一次,他起来把尿,冲奶粉,江满居然都没醒。然后三口人又睡到快九点钟。

姚志华先起来,就跑去被窝里瘙她痒:“起来吧”

“滚。”江满翻身不理他,“你倒是勤快了,今天干什么”

“今天中午去镇上,跟初中的几个老师和同学聚聚,初中班主任生病早该去看看。明天打算去看看大姐和大姐夫,接大姐回门,昨天初二不是没去吗。后天老队长打过招呼了,去他家喝酒。然后……”姚志华想了想,“赶到初六七,我想叫上老队长、肖大叔和村里几个处得好的,请到咱们家来坐一坐,你到时候准备点菜。”

“反正一过年,净是亲戚朋友喝酒聚会的活儿。”他无辜地摊手,“嗯,我反正一般不喝醉,我要是喝了酒打呼噜,你就……你就再好好收拾我呗。”

“滚。”江满脸有点热,随手一块尿布扔过去。

姚志华接住那块尿布,放回床头,笑眯眯出去了。

还真让姚志华说着了,走亲访友,喝酒聚会,一晃到了正月十五,一早包了汤圆花生芝麻馅的汤圆,三口人吃过饭收拾停当,准备出门。

畅畅小姑娘人生第一次“走亲戚”,去姥爷家,小姨要出嫁了,他们去添妆。

大冷天带着小孩出门,江满给畅畅穿上新做的连身棉裤,用的就是姚香玲送的那块玫红色碎花棉布,连身棉裤上边是做成圆领无袖的背心样式,里头搭配一件浅黄色的灯芯绒小棉袄,外头再包上小被子。

姚志华跑去借了生产队的毛驴车,把家里的麦秸苫子铺在车板上,小毯子小被子,奶粉奶瓶尿布,多预备一条棉裤,全都得带上。

“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没带的。”姚志华问。

“应该都带了吧,我检查过了。”江满摇头感叹,“哎,人不大,出个门阵仗可不小。”

“今晚不是说在那过一宿吗”姚志华看了看,干脆转身进屋,很快抱着一床被子出来。

有点夸张了,其实她估计,今天夜里大人也没多少睡觉的时间,不过想想小孩,带被子就带吧。

太阳不错,娘儿俩靠着大被子,包着小被子,姚志华坐在前边赶车,一路出村就不停地有人问。

“可看见这家的宝贝大闺女出门了。”肖四婶走过来逗逗孩子,“一个秋冬都没看见你们出来溜达。”

“天冷怕冻着,碰上我又懒。”江满笑道。

其实她大约就是不大爱出门,天气好每天抱着孩子在院里晒太阳。给这么大的小孩补钙她都不知道怎么补,也不是几十年后满大街各种钙剂,只好多晒太阳了。

江家在村里是“小门户”,村里姓江的统共几家,加上老实窝囊,在村里一直没啥存在感的。然而江满从生产前到现在,一直就没能回娘家来过,所以他们一进村,就先迎来了一波围观。

村里人不光看孩子,还好奇江家这个“大学生女婿”,以前也没怎么注意,冷不丁听说人家考上大学了,又听说八成要离婚,听说江家闺女还跳井了,说咸说淡的都有,结果一直到现在,人家三口人说说笑笑来添妆了。

三口人都收拾得干净齐整,江满一路跟相熟的村民打着招呼,姚志华不认识也就跟着笑脸点头。

三口人径直赶车到江家,堂婶、大嫂一堆人迎出来。姚志华扶了一把,江满抱着小孩小心下了驴车。

“哎哟,他大姐、大姐夫来到了。”堂婶笑着伸手,“瞧瞧他大姐这孩子,养得可真好。来,二姥姥抱抱。”

小畅畅看看她,居然赏脸要她抱了。堂婶抱到怀里,一连声地夸:“哎哟你瞧瞧人家这孩子,白白嫩嫩的,你瞧瞧人家这身上,漂漂亮亮的,连个补丁都不带有的。”

“那是。香喷喷都没有奶腥味儿。”一个堂弟媳笑道,“跟大姐家孩子一比,我们家这就是个臭蛋,早该扔了。”

“来,姥爷抱抱。”江老爹一伸手,小畅畅眼睛骨碌碌看看他,看看周围,好多陌生人呀,江老爹那张老脸又很不漂亮,畅畅赶紧转身张着小手找妈妈。

江满也怕把孩子吓着,赶紧抱过来,姚志华找地方栓驴车,几个亲戚妇女已经七手八脚,帮着把车上东西都拿进去了。

“先放我床上吧。”江谷雨迎出来,手里还拿个钢笔,看见姚志华二话没说,把钢笔往姚志华手里一塞,“姐夫,你快进去帮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