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是原主

腊月二十五, 本来打算回娘家送年礼, 三口人起得晚,等他们收拾好了打算动身时, 人家姚香玲夫妻俩送年礼先来到了。

姚香玲两口子先到老宅,然后一起来他们家串门走动。姚二嫂挺着个大肚子, 领着小女儿也陪着来的, 江满和姚志华赶紧迎进来坐。

看来王复兴今年提拔了宣传干事,待遇也相应提高不少, 除了给老宅准备了一份年礼, 还给他们三家准备了礼物,给姚志国、姚志军家的都是小孩的糖果, 给他们家的是一块花布, 说留给畅畅过年做新衣服穿。

这礼物可挺实在,玫红色小碎花的棉布,一看颜色就是新生产出来的, 江满忙跟姚香玲道谢,难得姚家还有个人心里有他们畅畅。

“谢啥呀,我这当大姑的,从畅畅生下来头一回给她做衣裳。”姚香玲笑着说, “长没长牙长牙了可告诉我一声, 按规矩我这大姑要给她做鞋的。”

江满忙着倒茶,又拿桃酥给领娣吃, 一回头便笑道:“还没长牙。这小孩慢性子, 翻个身都懒洋洋的, 长牙也比人家慢。大姐你上班,家里也忙,哪来的那些工夫给她做鞋呀。”

“姑姑鞋,姨姨袜,香香又没出嫁,就我这一个大姑,做鞋可一定得做,过去说长牙做鞋,不然还会防姑姑呢,长大就不跟我亲了。”

王复兴在旁边笑道:“你这是封建迷信,人家这习俗是说,姑姑给孩子做鞋,好让孩子快点儿长牙,快点儿学走路。”

“大姐总是想这么周到,疼孩子。”姚二嫂笑道,“我们家招娣、领娣小的时候,布票那么紧张,大姐也给做了鞋的。”

姚二嫂看着那块好看的花布其实眼馋,她两个女儿小的时候,姚香玲可没送过这么好看的花布。

可看看小女儿领娣靠在她身边吃桃酥,再想想姚香玲也给她孩子买过好几次东西,又觉得姚香玲和江满对她都挺不错,也不好意思小心眼了。

江满忙碌倒茶,姚志华抱着小孩坐在一旁,跟王复兴聊了几句工作和大学的事,小畅畅坐在他膝头看着大人说笑,大约还以为人家跟她说话呢,也咿咿呀呀的,姚志华看着有趣,就用腿颠着她玩。

“自己会玩了呀,很快就该会说话了。”姚香玲伸手,“来,大姑抱抱。”

白白嫩嫩的小女娃,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骨碌看看姚香玲,咧开小嘴笑一下,转头把小脑袋趴到姚志华怀里了,不要。

姚志华顿时一脸得意。

“不要你,跟你不熟。”姚志华说,“生人抱会哭的。”

“谁说我是生人老话说姑侄亲、姑侄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一准要我。”姚香玲拍拍手,打着响嘴逗孩子,“来,畅畅,大姑抱抱你。”

小孩从姚志华怀里抬头起来,看看姚香玲,嘎嘎笑着又躲回姚志华怀里去了。姚志华得意脸:“我说不要你吧别说你了,我刚回来时也不要我,一抱就哭。”

姚香玲看他那德性有点无语。姚香玲当初提过,要是他跟江满离婚,她愿意把这孩子抱去养,这会儿怎么就觉着姚志华提防她了呢。

姚香玲忍不住怼他:“咋地,还怕我把你闺女抱跑了”她指着姚志华,跟江满打趣说笑,“瞧见没瞧他宝贝的,欺负我没闺女呢。”

江满倒了一圈茶,最后给自己端了一碗,坐下来笑道:“大姐,你今年不到四十呢,想要个闺女再生呀。”

“不生了不生了,现在城里提倡计划生育,一对夫妻一对孩。再说了,两个孩子都那么大了,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我这年纪可不想生了。”

“咱这农村,广播里也这么喊,一对夫妻一对孩,坚决不要老三来,不过咱乡下地方,也不怎么管。”姚二嫂道。

她这是三胎,这时候计生政策还不是太严,生产队干部看着村里一堆大肚婆也就装聋作哑。计划生育的提法早几年就有,反正农村地方宣传一下是有的,也就是宣传呼吁,然后家家都好几个孩子。

江满想了想,印象中影响重大的计生政策,大概也就这两年开始的,她记得“八零后独生子女”将成为一种社会现象,也是这之后几十年的计生政策,造成了将来社会老龄化严重,再接下来到了她生活的年代,挽救不起来的低生育率。

所以不出意外,大嫂二嫂这次怀孕,应该都是最后一胎了。

从计划生育的话题,王复兴和姚志华两个大男人又聊起了国家形势,从国家形势又聊到了新的一年,然后又聊回了过年的老话题——今年过年怎么过

姚香玲说,她今天去送礼,姚老头和姚老太还在吵吵,争吵过年到底一起过,还是各家过各家的。姚老头主张各家过各家吧,姚老太却非要一起过,大过年儿子儿媳都不来伺候她,还叫什么儿子呀。

姚二嫂一听这个就一肚子牢骚,撇着嘴说:“大哥大嫂最支持一起过,硬跟着撺掇,说分家头一年,大过年一大家子团聚才热闹好看。啥叫好看,给谁好看呀,他们家六口人,送年礼就送了一块豆腐、几斤粉条,一起过年他们六张嘴去吃,当然划算了。招娣她爹就是个窝囊废,也不敢吱声。”

“十六口人,一起过年……”王复兴啧了一声,“热闹肯定热闹。”

“还有压岁钱,大姐不是我当着你的面碎嘴,她奶每年给压岁钱,孙子给五毛,孙女给一毛,你说大过年这样偏心多叫人难受。还有我们三家互相给压岁钱,我们两个孩子,老大家呢,他一家就四个孩子,还每次都等我们先给,我们给一个小孩多少,他就给多少,变着法子占便宜。她三婶你想想,你们给他四个孩子一人一毛钱吧,就得四毛,他呢也就给畅畅一毛,他当然想一起过年了。”

姚志华抱着孩子,想象着姚老太给他闺女一毛压岁钱,顿时心里一阵膈应。

他慢条斯理说道:“大姐,这个事情,我想让你劝劝娘,何必一起过呢,这也是替咱爹娘考虑。别的不说,要一起过,年三十、年初一两天吧,十六口人吃饭,还不都是吃爹娘的粮食,大嫂二嫂都怀胎不方便,江满呢又得抱畅畅,做饭炒菜不都得辛苦咱娘吗。所以你看,大姐你就这么给娘算算帐,她净赚吃亏了,她哪里想不开非得一起过年。”

“……”江满瞥了姚志华一眼,肚子里憋笑,心说这家伙还真会替他娘考虑啊。

结果姚香玲就用姚志华这个“吃亏”理论,跟姚老太一说,姚老太眼见着三家就送了那么一点年礼,够谁吃的呀,想想还真是不划算,于是干脆也不提一起过年了。这是后话。

中午两人本打算留饭,姚香玲说姚老太那边已经做了,怕他们带个孩子做饭麻烦,非要回姚老太那边吃。

江满和姚志华跟着送出去,出了大门,姚志华把怀里的小孩交给江满:“你抱回去吧,外面冷,我送送大姐他们。”

姚志华就又送了一段。姚香玲和姚二嫂走在前边,姚志华跟王复兴并肩落在后头。

王复兴瞧着他笑问:“志华,现在咋样啊,我看你跟他三妗子挺默契,现在感情挺好的呀。”

“嗯,对,挺好。”姚志华笑。

“孩子小,你们两个合得来最好。”

“对,大姐夫你放心吧,我们现在挺好的,肯定不会瞎折腾。”

有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哪怕是他比较亲近的大姐夫。

姚志华放假回来六七天了,两口子睡在一张床上,像是许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每天晚上默契地照顾孩子,洗洗刷刷,各自躺下睡觉,聊聊家长里短,比多年的老夫老妻还老实。

都说小别胜新婚,可那女人连给孩子喂奶都要避着他。

姚志华要是感觉不到那种疏离和排斥,就真的傻了。可明明两人现在相处交流还不错,姚志华想来想去,只能归结到江满心里还在怨恨他。想想也是,娘儿俩吃苦遭罪的,给谁不怨恨呀。

难不成她还真抱着离婚的念头就算两人之前当面谈过离婚,可是两人也都说开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他态度表明了不离婚,她也没有道理非得要离婚。女人家总是心软的,孩子那么小,这年代她一个女人家,离婚带个孩子怎么生活

所以姚志华真有点不理解,要说这女人是跟他赌气吧,又不像。

姚志华不傻,媳妇不对劲。有了这个认知,姚志华就越发觉得,媳妇哪哪都不对劲了。

青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言行举止甚至一些小细节,外人不经意,原本她性子内向外人也不怎么了解,可是看在他这个枕边人眼里,就忍不住费琢磨了。

下午姚志华看孩子,江满去跟肖秀玲合伙做豆腐。他们家两口人吃饭,不值当自家做豆腐,干脆跟肖秀玲一家一半合伙。吃过午饭端着黄豆走的,天傍黑时端着半锅豆腐脑和两大块豆腐回来,晚饭就弄点酱菜萝卜干,吃热乎滋润的豆腐脑。

腊月二十六,姚志华匆匆跑去江满娘家送年礼。这个本来该是三口人的活动,可碰上天不好,阴沉沉的,江满跟孩子就没去。

姚志华上午去的,吃过午饭回来,说起江谷雨结婚的准备。

“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姚志华拍着衣服上的灰土进来,“谷雨今天上班不在家。你说谷雨出嫁,咱们给她添置点什么东西好呢”

江满:“我正想着给谷雨买点东西呢,你自己想想谷雨帮了我们多少。本来就没娘疼,大嫂那出息,就我这一个姐姐还是个穷鬼。”

“别说得这么难受,谷雨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姚志华心里掂量了一下,他从沪城放假回来时,就想着给江谷雨买个什么结婚礼物,无奈囊中羞涩口袋瘪,钱不够。

两人商量了一下,江满拿了二十块钱出来,姚志华决定去永城看看,能买点什么合适的东西。

“我还真不太懂该买什么,你们娘儿俩又不能去。”姚志华想了想,有心一家三口去逛逛,天太冷了,又舍不得带着孩子出门。

“能买什么工业品又不敢想,动不动就上百块钱,你也没有工业券。”江满说,“你去看看,买点实用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她能穿的皮鞋,37码的,要好的,我想给谷雨买双皮鞋,给她婚礼上穿,买鞋你记得买袜子啊,不能光送鞋子。”

“皮鞋我在沪城的商场也看见过,特别贵的,一双鞋能赶上一般人大半个月工资了。”姚志华想了想,“花同样的钱,不如买别的东西呢,咱给谷雨买那种跟被子一样大的高级毛毯,或者我把家里的布票带上,买一条好点儿的丝光床单,多实用啊。再不然给谷雨买块手表,想法子弄一张手表的工业券,女式手表二十块钱估计也能买到了。”

“你懂什么呀。”江满不屑,“婚礼对女人意味着什么,一辈子结一次婚,穿双好的鞋子,一辈子都忘不掉。你买个毛毯手表的,那意义能一样吗。”

姚志华想了想,他还真不懂,点点头:“那行,我去看看。”

“再给你二十,我手里可就没剩下多少了,你就用来买礼物,可别再乱买别的东西了。”江满把两张十块钱递给他,“照这么坐吃山空,等不到你毕业拿工资,我和你闺女就得饿死。”

“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姚志华笑,“该花的钱要花。”

江满可没指望姚志华能想出啥办法来。暑假姚志华走的时候,她手里算上分家的钱、卖房子的钱,和孩子送米收的一点红包,剩下有一百多块。家里有粮食有菜,她们娘儿俩一个月花不了几块钱。

一个月花几块钱,对江满来说,真是挺神奇的事情。横竖她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日子过到哪儿算哪儿,这年代饿不着她。

腊月二十七,姚志华去永城,一大早骑自行车走的,下午太阳落山时喜滋滋回来,还真按江满交代的,买回来一双女式的羊毛皮鞋。

这年代东西质量是真好,皮子好,毛也好,样式大方,江满拿在手里看了看,挺满意。

“连袜子,二十块钱还剩下三块半。”姚志华咋舌,农村人的花钱习惯,一双鞋的钱,搁在农村够置办两个像样的橱子衣柜了,“商场里女式棉皮鞋,还有一双八块半的,跟这双一比就差早了,我想了半天还是买这双。”

不过反过来想想,穿这么一双鞋结婚,新娘子倍添光彩不说,还真的一辈子难忘。

见江满拿着鞋子看,姚志华摸摸鼻子讪笑:“那什么,你等着,等我回头挣了钱,给你也买一双。”

江满:“这么贵,给我买一双,我预备再找个人结一次婚”

“……”姚志华虚虚地指指她,“唯女子于小人难养也。”

腊月二十八,姚志华专门跑了一趟,去的供销社,把皮鞋送给江谷雨试穿,江谷雨抱着鞋子愣了老半天,虽然不清楚具体价格,可她毕竟是在供销社工作,一猜就知道贵的要命。

这姑娘又高兴又心疼钱,都不舍得把鞋往地上放,跟她一起当班的另一个营业员姑娘,羡慕得差点尖叫了。

回来姚志华就跟江满说,你这皮鞋还真买对了。

“送个毛毯手表,就算能用几十年,怕也没这个让谷雨高兴。”

“所以你是男的,你不懂女的。”江满瞥了他一眼,使唤他,“去,抱你闺女玩去,我去队长婶家用她家小石磨,把你买那糯米磨成粉。”

“那你看孩子,我去吧,那石磨还挺重的。”

“我去。”江满说,“就这两斤糯米,好容易买到的,你别给我弄不好糟蹋了。”

磨糯米粉,炸丸子,豆腐丸子、萝卜丸子,还有炸山药,每样炸了一大碗,馒头和大菜包子蒸一大锅,反正天冷,东西好放,农村里准备年货能吃到过完正月十五。

寒冬农闲夜长昼短,农村清闲无事,他们家连个猪都没有,就只有吃饭哄孩子的活儿,大年二十八晚上果然飘起了小雪花,姚志华赶紧把水缸里的水都倒光,院里柴火盖好。江满把烤火盆、取暖的玉米芯和木块装了一筐放到厨房,大人孩子干脆就闭门不出了。

三口人一起过年。一场雪下的不算大,可天却越发冷下来,年三十睡到日上三竿,江满起来热了几个包子,烧的萝卜丸子汤,给孩子做点儿米糊喂饱了,就把小孩塞在被窝里玩。

晌午刚过,江满就开始磨磨蹭蹭准备年夜饭。家里两只蛋鸡,偶尔鸡蛋不够吃她还得买,所以这鸡她是万万舍不得杀的,这年代鸡也不好买,所以“吉利”这道菜她就炒了个鸡蛋抱干红辣椒,够香够辣,花鲢鱼头剁下来红烧,白菜猪肉炖粉条,洋葱炒猪肝,萝卜丸子和豆腐丸子也端到桌上。

上午吃得晚,这一天两顿饭就对付了,天还没黑,两人就抱着孩子吃上了年夜饭。六个菜,两个大人剩了一多半。过去的老风俗,这一顿年夜饭就是要剩下,才叫连年有余,来年五谷丰登,日子殷实。

天黑以后,洗洗刷刷孩子哄睡了,两个大人就在外屋烤着火盆守岁。江满把白天洗了冻得硬邦邦的尿布放在火盆上烤。

“你去厨房,拿几个红薯来放盆边烤。”

“刚吃完饭你就饿了”姚志华说着,还是起身去拿了。

江满则在他身后笑道:“等会儿守岁到半夜,有本事你别吃。”

姚志华没本事,挑了五六个细长均匀的小红薯洗干净,放在火盆边上烤。江满烤完了尿布,两人就开始动手包明早要吃的饺子,等到饺子也包完了,盖上笼屉布放好,夜也深了,就真的开始熬精神守岁了。

姚志华拿铁钩子扒着火盆里红红的木灰,添了两根玉米芯:“冷不冷”

“不冷。”

“这么坐一晚上不冷也累。”姚志华说,“要不咱们去床上捂被窝”

“不用守岁了”

“捂被窝也没说睡觉啊,为啥就不能在被窝里守”姚志华看着她,笑,“被窝里比这样暖和,我搂着你,咱俩捂脚说说话,多好”

一不留神被调戏了。江满脸上莫名一热,撇撇嘴,拿钩子拨动火盆,“不去,你要困了,去搂你闺女睡吧。”

到她上一世生活的年代,很多传统风俗日渐消失,年味都淡了许多,已经很少再有人正经八百守岁了,就算有,也是跨年狂欢晚会之类的。

上一世她过年的经历,要么一个人,要么许多人,比如福利院里的孤儿们。这样寒冷的冬夜,两个人围坐火盆守岁,对江满来说从来没有过。

“江满,你是不是还真觉着,咱俩早晚哪天得离婚” 姚志华没去睡觉,却坐在她对面,忽然问她。

江满:“唔”

“我说,你是不是还真打算着咱俩离婚呢。”姚志华看她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隔着火盆,伸手去捏她的脸,“你呀,你就等着吧,你慢慢等,我告诉你江满同志,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反正我是没打算离婚,好好的你瞎想什么呢。”

“你说,你不离婚”江满拍开他的手,“我又不是畅畅,说话就说,不许捏脸。”

“我说,我不离婚,你就别指望改嫁了啊。”姚志华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姚志华睁大眼,“江满,你还真这么想的啊我说你脑子里装的些什么东西呢,咱俩好好的,我娶你,你嫁我,当初又没人逼着我们结婚,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咱们两人,明明也合得来的,为什么要离婚”

“……”江满想了想,居然没找到话反驳。

“我知道,以前有些事,叫你伤心了,是我没照顾好,没尽到责任。”姚志华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好声好气地哄她,“我爹娘那边,还有香香,我也不想多说了,反正以后也不住一起,赵明歌的问题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有数。我们顶多再辛苦两年,你照顾好孩子,等我毕业工作了,分配到哪儿就带你们搬过去,离得远,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一家人好好的,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其实不是怪你,有些事你也是倒霉催的,这不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吗。”江满在他的目光下本能地有点往后缩,说什么,说她不是原主

“你,你让我想想。”

“嗯,那你就慢慢想吧啊。”姚志华说了这么一大堆,有点无奈,“你呀,没事别胡思乱想,老老实实跟我们爷儿俩混一辈子吧。”

“哎,为什么跟你们爷儿俩混”江满本能反驳,“为什么不是你跟我们娘儿俩混”

“……”姚志华点点头,“行,我跟你们娘儿俩混。”

“我,我还没想好呢。”江满低下头,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她拿铁钩子拨弄着火,扒呀扒出来一个小红薯,“好香啊,烤熟了,你吃不吃”

“不吃。”姚志华瞅她不注意,伸手使劲捏了下她的脸,“我怎么觉着,你这女人越发哄不好了,以前我怎么会觉着你胆小听话呢。”

江满这一下被他捏得有点疼了,懊恼地抬头瞪他,“手欠啊你,怎么就喜欢捏人家脸呢。我跟你说……”她沉默片刻,低头嘀咕,“我说你媳妇死了你信不信”

“”姚志华莫名其妙,一时间有些挫败,涌起一股莫名的心酸,“不许胡说,那件事怪我……以后,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我是说……”江满声音闷闷的,心里各种念头翻动,试探着说,“我感觉我好像死了一回,换了个人似的,不是吓唬你。你自己说,你觉得我跟以前的江满一样吗”

“是不太一样,原形毕露了呗。”姚志华轻笑,“你现在呀,身上长刺似的。不过说实话,我还挺喜欢的你这样,夫妻两个过日子,有什么话说出来,你有气就跟我生气,两口子吵个嘴,床头打架床尾和,没人让你忍气吞声啊。”

“你没明白我说的。”江满犹豫着,两人相处到现在,要不要说,该不该说,说了他也未必信,装一辈子的生活该有多累。

然后把心一横:“姚志华,我觉得以前的江满是真死了,后来我就来了,我不是吓唬你,我是……是江满转世的另一个人,我脑子里有很多原本没有的东西。”

“……”姚志华看着她,差点没伸手去摸摸她的额头,“这你都能编出来我说媳妇儿,”他把板凳挪过来,伸手搂着她肩膀,脸凑近了看她,“你是不是有点癔症了”

“你才癔症了呢。”江满推了他一下,没推开他,似乎也没忍心用力,于是决定说点儿什么来证明,“比如……我知道你上大学的沪城有个外滩,沿着江边,很多外国建筑,比如……汇丰银行大楼,海关大楼钟塔,一排排石库门房子。不骗你,我去过,说不定到了那儿,我比你地方还熟。”

姚志华看着她,目光闪闪盯着她,老半天没说话,然后轻笑。

“媳妇儿,你说的这些,随便哪儿听听广播、看看书都知道。”抬手叫江满别急着反驳,“我知道,你自己可能很相信你去过,人的记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我眼前发生什么事情,我还觉得这事曾经发生过、或者曾经做梦梦到过呢。这应该是一种记忆错位。”

这人还真够能忽悠的,江满:“那我要是说,我english比你说的好,你信吗”

“谁教你的”姚志华这次惊讶了一下,想了想,“你有时候,是会说出一些让人意外的东西,有些想法都不一样了。我们教授说,农村那种鬼上身,他还真亲眼见过的,有时候跟真的是的,还有古代传说的借尸还魂,其实大概也是一种记忆错位,有些你觉得神仙鬼怪的东西,只不过是现在科学还不能解释清楚罢了。”

他顿了顿,嘱咐道:“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这样发癔症,外边可别乱说话,老百姓迷信,主要就是因为什么都不懂。”

姚志华不蠢,从这女人“原形毕露”之后,也不止一次让他疑惑,比如那天说他“有辱斯文”,还比如她脱口而出“dna”。

不光性情变了许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