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江满这次预料错了, 姚老太居然没找上门来。
姚老太一听小女儿挨了揍, 登时就生气了的, 然而她的逻辑很奇怪, 她儿子打了她女儿, 那一定是儿媳妇使的坏, 一定是要怪江满。
所以姚老太在家里咬牙切齿的发狠。姚老头这阵子在村里各种没脸, 刚因为当天送米办酒的事情被堂兄弟奚落埋怨,这时候还留了一点脑子, 就问姚香香,你三哥为啥打你, 你到底干啥了。
姚香香哭哭啼啼说啥也没干。
“你要没干啥,你三哥能揍你”姚老头接着数落姚老太,“你这个闺女就惯着吧,我看是没指望了,都十九了,连个给她说媒的都没有, 你去外头问问,她现在都是啥名声, 连累我在村里都跟着抬不起头。”
又说:“你自己也不想想, 你自己做下的事,老三都已经跟你生分了,心里一准怨你, 回来这么多天都不傍你的边儿。你再去闹一闹好了, 早晚把他闹得寒了心, 看他还认不认你这个娘。”
“我是他娘,我养他长这么大,他敢不认我!”
“他不敢不认你。”姚老头说,“横竖他上大学,往后分配工作就远了,大不了他一年到头也不回来一趟,见都见不着,你能咋地他那你这个儿子就当没生吧。”
姚老太娇惯小女儿,纵着她欺负刁难三个嫂子,那是因为儿媳妇不当人,在她眼里就是外人,可不会为个“赔钱货”,真去为难最有出息的儿子。一想到这一层,姚老太也顾不得给姚香香讨回来了,反而气得数落姚香香,你个蠢货,你到底咋惹你三哥了
她那边骂姚香香,江满这边安心吃午饭。
韭菜包子蒸的快,开锅几分钟就熟了,江谷雨用的荞麦面兑白面,韭菜包子的香味可把江满馋坏了。
她不能吃。
坐了这么长时间月子,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天天清淡少盐的汤水汤饭,嘴巴里寡淡无味,看见别人吃啥都馋得慌。可是就算感觉很多禁忌没有科学道理,她也不敢拿自己去试一试呀。
江满喝着鸡蛋黄瓜汤,跟江谷雨聊起订婚的事。
“谷雨,你这两天是不是得先回去看看,大后天订婚,明天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起码家里家外收拾一下,你婆婆可是正经城里人,别让你未来的婆婆看了笑话。”
“后天吧,后天我回去。大嫂在家,我就不相信她好意思不收拾。”
“大嫂本来就有点邋遢散漫,她每天上工干活,你还是自己多操操心吧。”江满把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到时候肯定是队长婶、小刘的养母和小刘一起过去,你还是明天回去吧,饭菜茶水啥的你都往好一点准备,我又不能去帮你,你自己千万都准备好了。”
“我走了,你这边咋办”
“我不是在家吗,你就放心吧。”姚志华忙说,“谷雨,你姐说的对,订婚这么大事情,你早点儿回去准备,明天一早趁着凉快就走。缺啥少啥,你都仔细想想,叫你姐给你带点钱回去。”
江谷雨第二天早早起来,尿布洗了,早饭做了,给江满炖好了鱼汤,用鱼汤炖鸡蛋,还蒸了一大锅馒头,白馒头、二面馒头都有。
姚志华一掀锅:“嗬,谷雨,你这是怕你走了,你姐夫饿死啊。”
“饿死你我肯定不管。”江谷雨笑嘻嘻,“我怕你饿着我姐。”
姚志华一脸黑线:“你还真当我是死的呢。”
“你做饭难吃,你还不会发面蒸馒头。”江谷雨指着锅里的馒头,“应该够你们吃两天的了,你晚上把它装筐子里吊在井里,再不然你头天晚上再热一遍,烧开锅就行了,它就坏不了。”
“你说刘江东那小子什么福气,找了我们谷雨。”
姚志华笑着转身去洗衣服。江谷雨家务活一把好手,可姚志华总不能等着江谷雨给他洗衣服,再说人家江谷雨只管江满和小孩,也不给他洗。
也就头天换下的一身汗衣裳,这年代衣料都是棉的麻的,打上肥皂揉两把,漂一漂就行了,拎出来挂在绳子上。
“姐夫,我走了你可不能让我姐洗衣服洗尿布啊,洗不干净你就多洗几遍,坐月子的人不能沾凉水,会生病。”
“我知道。”姚志华无奈,“咋你就觉得你姐夫这么像废物”
“姐,那我走了啊。”江谷雨伸头看看翘着小腿小胳膊睡觉的婴儿,“小姑娘,小姨先走了啊,过两天就回来跟你玩儿。”
“哎,我可真希望她能答应你。哪天能长大点好带呀。”
“姐,一天长一两你还嫌慢”江谷雨睁大眼,“你看看你自己,长了这二十多年了,也就长这几十斤。”
“……”江满哭笑不得,“行啦行啦,你就赶紧走吧啊,我也不能去帮你,虽说小刘养母不是你亲婆婆,往后也不会长住一起,可人家把小刘养大,对他那么好,你第一次见她,可千万给她留个好印象。”
“我知道。”江谷雨尽管脸红,可还是答应着,“姐你放心吧,我又不是不懂事。”
“这给你。”江满递给她五块钱,“你多买点菜,香瓜、桃子啥的也寻摸买一些,现在街上允许私人卖东西了,我看有人卖公家也不怎么管。”
“哪用得了这么多啊,再说了,我就不信家里连买菜的钱都不给我。”
“给你你就拿着。”江满说,“省的你跟大嫂张嘴要钱,她又嘚啵嘚啵。”
“那我先收着预备着,回去我也不能傻的说我有钱,我还得让她出钱买菜,我平时又没少给家里干活挣工分。”
江谷雨接过那张五块钱,“姐你可别以为咱那个大嫂有多傻,她只是死抠门,可不是没眼色,精着呢,小刘养母去了,城里供销社的,她指不定比我还热心呢。”
“那你更得防着点,你干脆自己掏钱买菜。”江满皱眉,想了想,“你还是别给她机会热心了,人家小刘养母头一次去,去给你们订婚,都还没正经结婚呢,她可千万别打秋风托关系,张口叫人家帮她这事那事的,丢的还不是你的脸。”
“你别说,还真是。”江谷雨顿了下,“姐,怪不得前天办酒大嫂来,在我跟前说她娘家表弟要定亲了,得找关系买这买那呢。”
“所以啊。”江满庆幸了一下,赶紧提醒她,“花销你只管自己出,她要真趁机给人家提什么不着调的帮忙要求,你该敲打就得敲打,这还只是她表弟呢,有一就有二,人家小刘养父母会怎么想咱爹咱哥死老实不中用,不会管的,人家小刘养母要是觉着你娘家人不讲究,不着调,觉得你摆不正娘家,那可就不太好了。”
“姐我知道了。”
江谷雨收拾好东西,把自己衣裳和随身东西放在一个袋子里,姚志华洗完衣服,一脚踏进来,随口问道:“这就走了”
“嗯,姐夫我走了,你这两天就辛苦点儿。”
“这说的啥话,明明是辛苦你来帮我们的。”姚志华无奈,“你就放心吧,我还真有那么笨,能把你姐饿着对了,你等一下。”
姚志华拉开抽屉,拿了两张粮票递给江谷雨:“这个给你。”
“给我粮票干啥呀,我不要。”
“招待客人,你不买些点心”姚志华提醒,“肉票我本来有,前天送米办酒全让我败光了,你回去村里找人兑换点儿。”
“肉票村里应该能找到。”江谷雨说。农民卖猪给食品站,会有返还肉票,虽然少,可平常也没几家舍得买肉吃,一般都舍不得用,尤其农村吃菜方便,家家种,年节有的生产队还会杀猪,所以应该能兑换到。
结果江谷雨一脚出门,正好看到刘江东骑着自行车飞奔过来,骑到跟前下了车,看着江谷雨稍稍不好意思了一下,笑着叫姚志华:“哥。”
“小刘今天咋有空来”
“我今天……没啥事,这不是加强治安联防吗,就下村转转看看。”
“这叫什么,心有灵犀”姚志华听出那意思,笑着打趣一句,“正好,谷雨要回家,十几里路我和她姐正在不放心呢,就交给人民警察护送了。”
他说完,也不管那两个,自顾自把大门一关,回去了。
叫他这么一弄,门外两人更加不好意思。江谷雨半天问道:“你,你咋来了”
“我寻思,这两天你这边怕也要回去准备,就过来看看有啥能帮你的。”
“没啥要准备的了,我姐叫我现在回去,拾掇拾掇。”
“那,那我送你。”
姚志华在门后站了站,听着外头那两个走了,笑眯眯往屋里走,进屋就忙着告诉江满:“小刘来了,谷雨交给他送走了。”
江谷雨一走,两间屋小院子,便只剩下一家三口。
姚志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想想自己也没多少照顾月子的经验,倍觉责任重大。
他转了一圈,靠西墙江满种了一小块菜园,她搬进来时间短,也就刚种了一行小葱,一畦小青菜才长开小苗,姚志华打水把菜浇了,两块新换下的尿布洗了,看看也没其他活要干,洗手进屋。
江满下了床,正在屋里散步走动,今天外头风有点大,不然她打算去院子里散散。谷雨这姑娘自己不懂,一群老太太只要告诉她“坐月子要如何如何”,她就当成了真理,对江满严防死守,江满都要闷坏了。
感觉自己像一个六月天放久了的馊馒头。
姚志华趁机就跑过去坐在床边,趴过去仔细看熟睡的小婴儿,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小耳朵。那耳朵已经完全好了。
“别动她,刚睡着。”
姚志华趴在床上,凑到跟前看了半天,坐起来说:“像我多,脸型嘴巴鼻子都像我。”
这话真不顺耳,江满淡定泼冷水:“小孩子,长长就变了。”
姚志华不接这个茬,又把写名字的那两张纸拿出来,打开来看:“哎,我跟你说,我想来想去,你挑的这个‘畅’字还真挺好,你看啊,欢畅,舒畅,畅通无阻,草木畅茂,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意思挺好,寓意小孩将来顺顺当当的,叫起来还响亮。要不名字就叫畅畅”
江满点点头,懒得跟他说,她那明明不是商量,是告知一声。
“那还要不要再取个大名还是就叫姚畅畅等过两天谷雨回来,我去把户口给报了。”姚志华斟酌着,“我们家,我这一辈是‘志’字辈,下边是‘存’字辈,按说学名应该在字辈上取,可是‘存’有没有点不太适合小姑娘用,不好听……”
“一个人,要那么多名字干什么,一个还不够”江满打断他的唠叨,“名字就叫畅畅,要什么字辈,不要,我觉得叫‘江畅’就很好听。”
“瞎说。”姚志华斜了她一眼,“姚畅,户口上就叫姚畅,这两个字写在一起也好看。等她长大了,说不定成了什么大人物,大名叫叠字好像有点不够大气,小名叫畅畅,家里人就喊畅畅好了,挺好。”
“怎么就不能姓江了我生的。”江满强调。
“人家小孩都是跟爸爸姓的,当然姓姚。”
“嗬。”江满挑眉,“有本事你自己十月怀胎生一个”
姚志华刚想说他也有份,想起上次因为这话被她怼,顿了顿,笑道:“咱俩又不是招赘的,姓什么江呀,人家你哥的孩子才要姓江,你给她姓江,你哥指不定还有意见呢,对不对”
他还认真上了,把“姚畅”、“姚畅畅”变换着字体写了几遍,端详了一下,觉得挺好。
大上午,反正也没到做午饭时间,姚志华干脆就把抽屉里的刻刀拿出来了,跑去带回来的大行李包里翻出一块印石来。
江满好奇地看了他几眼,这家伙是打算刻章怪不得抽屉里有两把刻刀。
“你弄什么”
“我跟人淘换了这块石头,用一套书跟他换的。”姚志华得意地展示了一下,“看见没,这叫寿山田黄,给小孩刻名章很吉祥的,我给她刻个名章,长命百岁,将来咱们小孩要是成了什么名人,还可以吹吹牛,说这章是她出生时她爸给她刻的。”
“我没跟你说着玩。”江满慢吞吞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托腮看着床上的孩子,“要是我们离婚,小孩肯定跟我,你也没法带她不是至于你爹娘能不能帮你养,你自己比我清楚。所以我当然想让她跟我姓,我跟这孩子,还不都是差点死在老姚家手里,不想给她姓姚。”
她不是非得要提这些事,可是这个男人人不算坏,对自己的孩子也是比较重视,江满此刻,就是要利用他的愧疚之心了。
姚志华拿着刻刀正在小小的一方印石上构思比划,手一滑,刻刀差点戳到手腕,沉默了一会儿。
“江满,你看我回来这几天,就一直挺忙,谷雨又在这儿,都没能好好跟你说说话。我知道,你跟孩子都受了很多罪,这都怪我,我考虑不周全,替你考虑太少了,别说你心里委屈,我现在看着你和小孩,心里都一阵阵后怕难受。”
他站起来,把刻刀和印石先放下,走到江满身边,伸出一只手给她:“孩子这么小,你还在月子里,就别说这些气话了,气着自己不值当的。我给你赔礼道歉,你要是气不过,要打要骂都算我的,要不你就打两巴掌”
“姚志华,你还会来这一套”江满简直想翻白眼。
“我说真的,你要是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我心里兴许还好受些。”她可不知道他当时回到村里,被人说的心里那个滋味。姚志华收回手,在床沿坐下来跟她面对面。
“鼻子臭我也没法直接割掉扔了,你以为我不恼呀。我们现在分家搬出来了,老宅那边,大不了你以后就远着些,尽量不来往,我肯定不能说你什么。孩子小,你自己带多辛苦些,等我毕了业,我们也就熬过来了,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的。”
他站起来往外走,边走边说:“中午吃什么我之前跟北村的那个老万打过招呼,他说今早下大网捉鱼,我叫他捉到桂鱼给我留着,也不知捉到没有,我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江满看着他逃出门去,却跟在后头悠悠问道:“你的意思,先不离婚,留着我给你养孩子”
姚志华脚步一个踉跄,气呼呼走回来。
“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好像所有人都认定了我会离婚我到底跟你亲口提过吗我能不能不离”
他看着一脸淡定的江满,缓了缓,叹气,“要不是咱俩都结婚过了两年了,我真怀疑你换了个人,我走之前这些事,你是绝口不跟我谈,就比如关于赵明歌,你问都没问一句,我想谈你都装聋作哑,不跟我谈,现在又忽然这个样子。我……”
姚志华停了停,又想叹气,缓下声来,“算了,别说这些了,你现在坐月子,咱俩这样再说下去,让人听见该以为我们吵架了,又该骂我丧了良心,跟月子里的媳妇都能吵架。我姚志华这阵子挨的骂可不少了。赵明歌的事,不是你想得那样,有些事情也脱离了我的想法。我跟她,不管以前怎样,都过去十年了,咱俩结了婚,我们孩子都有了,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我还看不透”
“再说人总是会变的,十年过去,赵明歌还能是原来的赵明歌说句难听的,就算没有你和孩子,我跟现在的她也未必合适。”
江满:“你们那些破事跟我无关。我现在想开了。我想开了不行吗咱俩现在真不合适,就冲你们那一家子,早离早好。”
姚志华扭头看她,脸色难堪,张了张嘴,眼角却看到床上的小婴儿胳膊腿动了动,小脑袋两边歪了歪,小嘴巴一张,哇~~
江满一脸指控:被你吵醒了。
姚志华:终于让我们吵醒了……
一家子都已经习惯了小小声说话,一个没控制好,孩子就哇哇抗议了。
两人顿时把争执的事情先抛到脑后了。江满赶紧坐在床边抱起女儿,刚抱到腿上,便感觉到一股热乎乎的水流,在她怀里尿了。
天热,包的尿布薄,身上也只薄薄包了一层被单,放在床上的时候铺了枕巾,尿了还好,枕巾可以吸水,抱到她怀里可就不一样了。
明知道她尿了,江满还不敢乱动,保持原来的姿势,老老实实等她尿完,一手就着大腿抱好孩子,一手把湿尿布扯掉丢开,然后把小婴儿放回床上。
她站起来,懊恼地叫姚志华:“外面晾衣绳上,把我裤子拿来。”
姚志华看一眼哇哇哭闹的女儿,火速跑去拿来裤子,递给江满,自己弯腰去抱孩子。
“哦哦,不哭不哭……”
“瞧把你能耐的,你以为你能哄好”
“该是饿了,你赶紧给她吃点奶。”
“你先出去!”江满懊恼地呵斥,“我换衣服。”
姚志华欲言又止,还是出去了,站在门口听着小婴儿哇哇哭,哇~~哇~~
这哭声也太有穿透力了,钻得人脑子疼。他站了站,踱了几步,干脆又进去。
江满刚刚换上裤子,见他进来,白了他一眼。
“出去,我得喂奶。”
“我说……”姚志华忍了忍,没忍住,“我们是两口子,孩子都生了。”
“指不定哪天就不是了。”
“……”姚志华抬起两只手,暂停,“行行,你现在你是老大,我不跟你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吗坐月子的人,咱不生气。”
“你赶紧给她喂奶,我去拿鱼了。”姚志华拿起她刚换下的尿湿的裤子,转身出去。
走到门口,回头看看江满已经侧身坐在床上,背对着他给孩子喂奶,小婴儿哇哇的哭声顿止。
姚志华忍不住嘀咕:“我现在还真有点喜欢你以前那样了,一天到晚没几句话,问一句答一声,我说啥你听啥。”他挥挥手,“算了,不跟你说了,我真得去拿鱼了,不然老万该走了。”
江满:“见天喝鱼汤你试试又没有油,又不给放葱姜蒜,盐都不给多放,拿来你自己吃。”
“……”姚志华满脸无奈,“要是有桂鱼好吃,花鲢鱼也行,大鱼,给你炖鱼肉吃。为了咱闺女,总比水煮青菜好吃吧回头我再想法子弄点肉票。”
吃油真是个大问题,分家的时候江满只分到半碗花生油,得吃到秋天花生收获,生产队入冬打油。
而且这问题还不好解决,家家缺油吃。稍微舍得的人家,解决的方法就是买点肥肉,熬出猪油来吃,江满又不太肯吃猪油,老觉得不健康,也怕猪油发胖。
结果姚志华回来的时候,鱼没拿来,居然拎回来一只野兔,足有四五斤重,还挺肥的,挺得意地炫耀给江满看。
“哪来的”
“老万说他下套捉到的,他今天没捞到什么鱼,都是些小鲫鱼、小鲹条子,我说不要小鱼,我自己下鱼笼子捉的也够烧汤了,他就问我要不要野兔,我赶紧让他拿来了。”姚志华挺高兴地拎着野兔两只长耳朵,“四斤六两,跟我要一块钱,我也没跟他讲价。”
“不贵,猪肉六毛一斤,还得要票呢。”江满说。
“你不懂,这个要扒皮去内脏,也就出一半重量的肉。”姚志华说,“野兔肉没油水,估计也没几个人愿意买,我让他要有还给我留着。这兔子挺大,可惜没人会‘熟皮’,不然熟制好了,冬天还能给小孩做个小马甲什么的,暖和。”
“这个我应该能吃吧……”江满犹豫了一下,“我听说过怀孕不能吃。”准确说是原主听说过。
“这有什么不能吃的,有营养的。我路上遇到三奶奶问了,她说坐月子能吃,不回奶。”
那就好,江满放心了。
中午一大碗野兔肉,连汤带水下肚,清水煮熟,只放了点盐就很好吃,一时也不去想油的问题了。
也幸好江谷雨给留了一大锅馒头,姚志华做饭也就勉强能做熟了吃,他这还是读书上学时的自学技能,彼时的学生真的啥活都干,包括食堂帮忙。
农村男人几乎没有做饭洗衣的,谁家女人让男人做饭洗衣,丢的不光是男人的脸,女人也被人指点笑话。
于是他就尽量拣“技术含量”不太高的,晚上热了馒头,继续吃剩下的野兔肉。姚志华自己把兔头啃了,想起老母鸡不让产妇吃内脏的,兔子心肝腰也就没敢让江满吃,他就着一个二面馒头自己吃了。
江满吃了半个白面馒头,便琢磨着要是姚志华做饭太难吃,明天她就自己出手吧,反正她生产已经半个月,基本正常下床走动了,做点家务累不着,还有利于身体恢复。
负罪心理,姚志华倒是表现很殷勤,晚上主动问她:“你怎么擦澡”
“你去水库洗你自己的吧,我等会儿弄点热水擦擦。”
“我今晚不用去水库洗,谷雨又不在,水缸里的水都晒温热了,我在院子里冲冲就行了。”姚志华补上一句,“我要是出去了,万一你有事叫不到人。”
“我能有啥事”江满不想让他在家里洗。
“你坐月子呢,像今天中午那样,你抱着孩子出去自己拿裤子”
姚志华转身出去烧水,端了一盆热水来,放上毛巾,自己出去了。江满关上门擦澡,热死了,不关门都闷热难当,擦完澡还是感觉汗津津的。
院子里水声哗啦哗啦,姚志华舀缸里的水冲澡,听着就比她这样擦澡痛快。江满再次厌恶了一下自己浑身的馊馒头味儿,用梳子来回把头发梳通,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头皮。想着明天十五天,半个月了,她可以要求洗头了。
江满收拾好了,换了干净衣服,打开门。
“你好了”姚志华一脚踏进来,浑身上下只穿了条短短的四角内裤,身材瘦削精干,肤色偏黑,头发上还滴着水,长胳膊长腿,肩上背上的水也没有仔细擦干净,就那么坦坦荡荡走了进来。
“……”江满心里问候了姚老太一句,扭过头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