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睡。
第二天康熙走的时候,那叫一个餍足,对她特别嘘寒问暖,结果还倒打一耙,说什么她吃饱了就乖,格外温柔缠绵。
姜染姝赏他一个白眼,对方便朗笑着离去了。
年下总是繁忙的,一日鲜少能有点闲暇时间,等忙过这一段,她只觉得日子过的飞快之余,自身也着实瘦了一大截,瞧着腰身又玲珑不少,那脸颊线条也跟着精致起来。
她高兴的冒泡,康熙瞧着却心疼,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往景仁宫赏。
这吃食又不跟器物一样,可以妥善的收着,这东西过了就坏了,御赐物件又不能扔,着实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您快收手吧,我就是吃不胖的体质,说不得年纪上去了,自己就发福了。”这可真是说不好的事情,康熙想了想禧贵妃腰跟水桶粗一样,脖子也圆墩墩的,精致的眉眼被肥肉挤在一起,他犹豫了半晌,才艰难说道:“到时候朕也成了老头子,说不得也不好看,就谁也不嫌弃谁了。”
姜染姝冷笑:“可真是委屈您了。”
两人互怼了一波,转眼又给忘了,依偎在一起腻腻歪歪的说着小话。
“哥哥的谈判可还好?”
这一次跟沙俄谈判的还有索额图等老臣,可以说朝廷也是非常重视了,被她说了一通之后,也一改之前的想法,开始寸土不让起来。
她就担心他们这些文官在那受到伤害,若真是打起来,什么不斩来使可都是说着玩的,最先斩的就是来使。
况且,姜染斐对她着实够好了,满足了她对哥哥的一切幻想,现下在那么远的地方,瞧见什么新鲜的,好玩的,也要带一份来给她。
康熙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在那地方建堡垒,对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现下不过闲扯皮罢了,就看谁撑不住还退一步了。”
这么说着,姜染姝也跟着沉默起来,这国与国之间无小事,任何一点摩擦,最后引起的效应都是巨大的。
这样的大事上头,她根本玩不过这些老狐狸,也不去说自己那些稚嫩的想法了,只又转回现实来。
“眼下太子也大了,您看着物色太子妃,提前教养着,这国母虽然比不上太子,但也需要精心培养的。”有时候上位者的一些决策,跟自身的成长经历也很有关系。
历史上的太子妃瓜尔佳氏,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太子妃,在她弥留之际,康熙仍然愿意给她面子,可见一斑。
她想着,又觉得时下成婚太早了,这个时候特别丧心病狂。
如果她没有记错,历史上四阿哥胤禛成婚时仅有十三岁,而其福晋乌拉那拉氏比他小三岁,只有十岁。
两个小学生的婚姻,简直让人槽多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男女成婚,好歹在葵水稳定了,现下也太早了,就算进门了,一团稚气的,夫妻关系也好不了,等到想要挽回的时候,破镜难以重圆啊。”姜染姝感慨。
康熙歪头看了看,忍不住笑:“你那时候,不也是葵水初至吗?”整日里含羞带怯的,提起他就脸红,最后连爬床的事都做了,反过来又说旁人成婚太早。
姜染姝一噎,很想说她自己以为是做梦来着,梦里头自然毫无顾忌了。
梦里,夜里,一男,一女,烛火,空房。
简直就是春梦标配了。
此时不推更待何时,谁知道她随便一睡,就是这么了不得的人物。
“就是因为受过这么一茬罪,才舍不得旁人也跟着受苦。”她这么一说,康熙立马用朕知道了的小眼神看着她。
“是担心明瑞到时候成婚太早,离开我们太早吗?”康熙问。
时下公主联姻,其实并没有太早,一般都双十年华左右了,跟时下比起来,着实是老姑娘,可不能再拖了。
姜染姝一噎,她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明瑞整日里跟个男孩子似得,她也没有刻意将她培养成温柔贤淑的女子。
说句不好听的,明瑞这一辈子,她就是不想成婚,偷偷的养几十个面首,那也是可以的,只要低调些,莫让旁人知道便是。
这想法她可不敢跟康熙说,也太大逆不道了。
清了清嗓子,姜染姝顾左右而言他:“儿女自有儿女福,到时候看她自己选择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明瑞生在这个时代,就是她的悲哀,首先公平两字,便永远跟她没有关系。
剩下的四个孩子,个个都能肖想龙椅,偏她连想法都不能有,就算是有了,时下也没有拥趸。
康熙呵呵一笑,懒得搭理她了,嘴上说的好听,这等到时候明瑞被臭小子勾走了,看她会怎么想。
两人胡闹着,转眼已经到桃花盛开的时候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康熙吟了一句,笑吟吟道:“今儿给你个惊喜,如何?”
姜染姝懒洋洋的斜倚在软榻上,你敢不敢相信,她在宫里头憋了第四个年头了,外面的口气一口都没有呼吸过。
“您尽管说,要是惊喜算我输。”
这话说的也是,这时候金银珠宝已经不能打动她了,物质层面对她来说都是浮云,而精神层面的话,那些琴棋书画,在她闲暇时的钻研下,也很少能这么打动她了。
她想不到旁的惊喜了。
“去护国寺走一遭如何?”
康熙负手而立,笑吟吟开口。
姜染姝一骨碌翻身起来,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护国寺?”
见对方笃定点头,她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跳下地就嚷嚷着:“快快快,给本宫梳妆。”
在康熙的想象中,禧贵妃得知这样的好消息,会惊喜的跳入他怀里,两条细直的腿盘在他腰上,然后用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望着他,不顾双颊羞红,甜甜蜜蜜的亲他几口。
所以,这些香艳的甜蜜呢。
康熙看着她喜笑颜开,拿着衣裳在镜子前比划着,高兴的不知道穿什么好。
“啪啪。”他拍了拍手,梁九功带着几个宫女托着托盘出来了,就听皇上隐含骄矜的声音响起:“出宫要穿的衣裳,朕已经备好了,快来试试。”
前些日子,天刚刚放暖,禧贵妃就有些怏怏不乐的,有时候会立在千秋亭上,望着外头发呆,瞧的久了,他就有些心疼。
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个好去处了。
姜染姝冲过来,在康熙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跳到他身上,如他所愿,献上香吻。
“皇上,爱死您啦。”
入了宫,便是宫里头的女人了,想要出去一趟谈何容易,她早就死了这份心,想着到时候木兰围猎或者是畅春园修好了,说不得能出去瞧瞧,谁知道现下就可以,登时兴奋的跟什么似得。
赶紧拿着衣裳往里间去,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了。
手上的衣裳是汉人制式,用料是平日的用料,绣工也跟平日类同,上头绣着葡萄缠枝纹,中规中矩的,出去穿正好。
赖嬷嬷想替她梳繁复的飞天髻,这发髻好看,最是衬人,可姜染姝想着,到底说出去玩,飞天髻有点不方便,便梳了时下的双丫髻。
这发髻很简单,小姑娘小媳妇的最爱。
等姜染姝拾掇好,要跨出内室的时候,脚下反倒有些迟疑,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有些不自信的问:“好看吗?”
“好看。”低沉而又复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起,康熙立在了门口,含笑望着她。
姜染姝被那目光烫了一下,忍不住红着脸收回目光,有些扭捏道:“真的?”
康熙点头。
“那走吧。”姜染姝抬头挺胸走在前头,恨不得踏出正步来。
她看向康熙,对方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改成了汉人制式,跟她用的同样布料,花纹也类似,一瞧就知道是同一匹布上出来的。
马车骨碌碌的向前,在青石板上压出规律的节奏来。
“外面是什么样啊?”姜染姝问。
她有些紧张,甚至在这一瞬间,她想好了,若是跳车离去,自此打这世间翱翔,不管是山窝窝也好,土村村也罢,总有她一席容身之地。
虽然配备的有侍卫,但是跟她的速度比起来,还有有些不够,她肯定能够跑赢他们。
可然后呢,她就像是一朵枯木一样,慢慢的腐朽在天地间。
捏紧手中的帕子,她终究是没敢,她纵然力气很大,也学过几日武打,可真要给一些势力斗争,她肯定拼不过。
而这张脸,若是出了皇宫,她除非划花,要不然保得住吗?
林林总总的想了很多,就听到康熙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外头跟宫里头比起来,散漫了些,但是充满了烟火气,过几日明瑞、胤祧再大些,便带他们出来瞧瞧。”
他甚至有些憧憬:“到时候我们两个一人牵一个孩子,旁人瞧了,必然艳羡朕有这样的福气。”
姜染姝的心渐渐的就定下来,要说是逃离皇宫,在宫里头也是做得到的,她一直没逃,何尝没有她自己的想法在。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康熙,爱不爱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身处其中的皇宫,面前的男人,都深深的绊着她,让她无法割舍了。
“糖葫芦哎~又大又圆的糖葫芦咯~”
“客官,瞧瞧这驴打滚,多黄嫩的颜色,香甜着呢。”
“这香饮子不错,怎的还煨着炉子呢,香甜!再来一碗,我带回去给婆娘!”
……
好似就一个转弯的功夫,市井气铺面而来,姜染姝顿时忘了所有,糖葫芦、驴打滚、香饮子,她到底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