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发的冷了。
下雪倒成了常事,隔三差五的,总是要下那么一场,大雪小雪,地上的雪化了又堆,堆了又化。
转眼间就是过年了。
姜染姝懒洋洋的喝着红汤,抬眸望向廊下的红灯笼,这一到这时节,好似满目都是红。
“节礼可都备好了?”她问。
赖嬷嬷笑着应了,脸上不知何时起有了褶,鬓角也添上几分斑白。
“喵呜~!”余年猛一下窜过来,伸着自己的爪爪要给主人看。
暹罗猫有一个特性,在比较冷的地方,身上的毛发会慢慢变黑,大概就是从小仙女变成铁憨憨的距离。
关键它聪明,知道自己会变黑之后,天天盯着自己的爪爪看,当终于也冷的变黑之后,它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抬着爪爪来找主人了。
姜染姝在余年强烈要求下,捧着它的爪爪看了半晌,最后只能无奈宣布,她实在无能为力,拿这个没有办法。
余年猫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好像在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它变黑。
“喵呜~”救命,我不要变黑。
然而事实不以它的意志为转移,该黑的爪爪还是黑的。
明瑞哒哒哒的跑过来,上手就撸住余年的后颈皮,跟着上书房学习还不满足的龙凤胎,现在已经跟着武师傅哼哼哈嘿了。
两人年岁还小,也不是真正习武,就是跟着多跑跳,把多余的精力使出来,省的整天嗨的跟什么似得。
“明瑞,你别玩它,它害怕的。”是的,明瑞从小时候的可爱,长大后就有点熊了。
她特别喜欢小猫小狗,表达喜爱的法子也是时时刻刻的搂在怀里不放松,可她年纪小,下手没轻没重,经常抟的余年嗷嗷叫,偏余年最是宠爱她,轻易不肯伸爪子,只嗷嗷惨叫,听的人格外心疼。
明瑞又觉得它叫就是开心,玩的更欢乐,这个误会让人很无语了。
姜染姝又阻止了几次,余年还往明瑞跟前凑,她就知道了,人家一个远大一个愿挨,她在这搅和,着实让人不适。
看着小豆丁大笑着抱起余年离去,留下她阻止的手还没伸出去。
“瞧把她皮的。”姜染姝碎碎念,被来找她的康熙听到了,就问:“怎么了?”
他现在有事没事都要路过景仁宫一下,简直了,好像政事不忙了似得。
“您又路过了?”她歪着头问。
“嗯。”康熙慢条斯理的点头,不就是自打脸,他已经习惯了。
前几日两人拌嘴,他甩袖走了,禧贵妃就撂下狠话,让他有本事别来了。
不来是不可能的,他这稍微一忙完,脚就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劲非得来景仁宫。
“有你哥哥的消息,要不要听。”康熙在禧贵妃要把他推出去的一瞬间开口道。
姜染姝收回手,冷哼一声,嫩白的小脸蛋上满是遮不住的笑意:“哎哟,爷快里面请。”
“翠花,上好茶。”
“翠柳,上好烟。”
她皮了一下,就见康熙僵硬着脸,一脸不知所措的伸着手,那手中那拿着一本小札,无语的看着她。
小札上头写着姝妹亲启,一看就是姜染斐的字体,铁画银钩中带着几分娟秀儒雅,好看极了。
姜染姝赶紧接过捧在怀里,殷勤的上前来,伸出玉白的双手,捏住康熙宽阔的肩膀,力度适中的给他揉着肩,还特别有服务意识的问:“可还行?觉得如何?”
康熙闭着眼,老神在在的指挥:“往左点。”
见对方乖巧的依言往左,便又惬意开口:“往右点。”
这样左左右右的,没一会儿功夫姜染姝就撂挑子不干了,她力气大,这捏肩最累的不是放大力气,而是要控制力气,不能给他捏疼了,可以说非常累了。
“哥哥在沙俄那边,可还好?”对方在边界不明的地方建立军事堡垒,这就是一种挑衅。
康熙点头,姜染斐去是作为翻译官、谈判官去的,他的底气来源于军队。
这时候刚跟三藩打完,最是艰难的时候,可也不行,就像禧贵妃说的那样,我大清国土,那是一寸都不能少,该是他的,怎么也不能给旁人。
“还成,对方无意那片荒凉的地方。”一如他当初,对这片土地,也不是很想要,地广人稀,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有了中原之后,谁还想回到苦寒之地。
这就是谈判比较顺利了,姜染姝顿时笑开了:“这能兵不血刃的解决是最好的。”现下是真的艰难,不管是什么人,一个都不能少。
“现下流民、乞丐又比较多,除却懒汉外,许多都是流民。”这流民在成为流民之前,那可都是良民,这样的人,用来开荒最好不过,但凡能活下来,谁愿意去做朝不保夕的流民。
况且很多人还拖家带口的,并不是单单一两个人而已。
她猛不丁的说起这个,虽说没有说详细,但是康熙瞬间意会,这说的是流民可以用良民的身份,统统遣往两国边境,这样半强迫半利诱,倒是一个好法子。
“唔。”康熙目光悠远的望着她,浅声道:“朕知道了。”
说着两人就有些安静,自打之前说开之后,那点子小矫情小别扭尽数褪去,复又生出尴尬来,特别是康熙,他作为一国帝王,手中掌握着万万人的生杀大权,却为着小情小爱患得患失,简直都不像他了。
“这又刮起妖风,今年可别有雪灾啊。”这是个说不好的事情,着实比较玄乎,因为雪下的太过频繁,那小麦肯定是抗不得这么冻,叶子倒还好些,那苗根一冻,就彻底的枯死了。
康熙也比较愁这个事,跟户部尚书对接了好几次,又叫上钦天监的主事商议,最后结果都是不容乐观。
天灾人祸,在这个时候着实无奈。
就算是在后世,那次雪灾也着实损毁严重,想起来就令人记忆犹新。
两人对视一眼,又沉默下来。
“你……”
“你……”
两人对视一眼,复又笑起来,姜染姝柔声开口:“现下冷,不若今儿吃锅子如何?热腾腾的羊肉锅子,再温上一壶酒,咱俩好生的喝一杯。”
说起来两人还没有一道喝过酒,前次灌了他一坛子百花酿,便再没有多的了。
“成,一边吃,一边喝,倒也是个趣味。”康熙接道。
既然达成共识,姜染姝索性挽起袖子,兴致勃勃道:“看我给您大展身手,您就等着吧。”
心情好的时候,自己下厨,做自己最喜欢的口味,是一件极开心的事。
厨房也是一处掌控地,这里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放自己喜欢的调料,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是自己最爱的味道。
“朕帮你。”康熙温声含笑,疏朗的眉眼中,透出几分缱绻来。
两人手牵着手,一道说说笑笑的往小厨房来,景仁宫众人看到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主子之间闹别扭,最难受的是奴才们,就怕一个不小心撞到枪口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主子心情好,自然仁善几分,能放过的就放过了。
“海带光要根部吧?肉比较厚,口感好些。”
“成,听你的。”
“这木耳呢,是要切小些,还是就这样?”
“根去掉便成,太小不好夹,这东西又不入味。”
……
两人絮絮的说着小话,就听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小炮弹直接冲了进来:“贵母妃,快看儿臣掏的鸟蛋!”
这鸟窝他半年前就盯上了,每天都要上去看看,今儿可算是好,被他摸出来几颗小小的鹌鹑蛋。
为了防止被奴才们掏了,不管谁打从那过,只要多看鸟窝两眼,他都会着重警告,时间久了,谁都知道那里有个鸟窝是被他盯上了,旁人都不许动。
“哟,这么厉害啊,等会儿做个你吃。”姜染姝顺口应了一句。
胤祧听着,瞬间就崩溃了:“小鸟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小鸟呢?”
姜染姝也有些怔:“不是吃的吗?”
“养的,要养的!你看它的皮是花的,跟鸡蛋不一样,您不能吃它的。”胤祧用你怎么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一脸你不可理喻,你冷酷无情。
摸了摸鼻子,康熙出来打圆场:“吃也行,养也行,是谁的谁做主。”
这话一听就不是向着他的,胤祧不服气,急着辩解道:“小生命多可爱啊,我们要慈悲,你为什么要吃它。”
他满脸不解,甚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姜染姝:“……”
一时竟无言以对,想起前世一个段子,兔兔那么可爱,到底是红烧还是爆炒?答:那当然是麻辣啊。
“对不起,贵母妃一时没能意会你的意思,下次一定问清楚好不好。”
姜染姝表示自己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好妈妈。
“嗯,我原谅你了。”胤祧特别大方的摆手,捧着自己的鸟蛋,迈着八字步出去了。
放在大人身上官威十足的走法,放在小孩子身上有些可爱,跟小鸭子似得,一摇一摆的。
“这孩子 。”康熙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时下讲究无条件顺从父母,他这样跟母亲呛声是不对的。
可看禧贵妃一脸不在意,康熙想,他得找个机会好生说道说道,孩子的教育可是大问题,一点都容不得马虎,像她今天的态度就不行。
“怎么了?”姜染姝歪着头问。
康熙负手而立,一脸严肃:“你很会教孩子,棒极了!”他夸赞,差点竖起大拇指,来表示自己真诚的赞同,那表情真挚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