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
第二天早上起来,姜染姝扶着腰,狠狠的骂了几句禽兽。
马上而立之年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火急火燎的,动作也略显粗鲁,她的老腰就有些撑不住了。
“今儿不出去玩了,只在屋里转几圈便是。”她扬声长叹,不然还能怎么办,那腿软的跟面条似得。
半夏认真点头,心疼的拿出花油,替她按摩着,一边不住感慨:“就算看久了,您这肌肤,还是晃眼的紧。”说句实在话,就算皇上都没她看的多、看的久,毕竟她要日日侍奉。
雪白细腻,入手真的跟凝脂似得,那滑溜溜的触感让人都不敢下手。
姜染姝哼笑:“总有老的那一天,肌肤会松弛长斑,到时候大家都一样。”
她话是这么说,可这一身好皮子,她也珍惜的很。
夏天整日里窝在屋里吃香饮子,喝凉茶等,再学学琴棋书画,好像日子过的也很快,转眼天就凉下来。
不知道从何时起,早晚竟带上些许凉意。
“再有十日便是册封礼了,您瞧瞧这礼服可还合心意。”织造局掌事捧着托盘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
打从命令下来,她们就在赶制朝服、吉服、礼服、常服、便服,都是根据贵妃规制来的,好歹赶出来这么一季衣裳,接下来还得赶,冬天马上就来了,丝毫容不得马虎。
姜染姝着重看了看册封礼需要穿的礼服,贵妃的形制大多等同皇贵妃,而皇贵妃形制大多等同皇后,只贵妃用金黄,其上可用明黄。
细细追究起来,贵妃以上,穿的衣裳就差不多了,只牡丹花色乃是特殊,除皇后外旁人都不可用。
“收起来吧。”姜染姝挥了挥手,让半夏收到衣柜里,这礼服、朝服都是有形制的,实在没什么看头。
掌事姑姑见她收下,这才松了口气,恭维了几句,便告退了。
赖嬷嬷看着满衣柜的衣裳,高兴的跟都是自己的似得,一个劲的念叨:“好好好,可算是熬出头了。”
就算终其一生不得再进封,只要牢牢的把握住贵妃位,这往后余生日子就差不了。
姜染姝唇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清浅笑容,摸着那明黄的布料,瞧了瞧那上头绣的龙纹,忍不住又摸了摸:“这是什么线?”
赖嬷嬷凑过来看,笃定开口:“雀金。”
这东西是用孔雀羽捻成线,又掺了金线制成,一寸雀金一寸金,贵重的金。
雀金两个字,让她忍不住想起‘雀金裘’来,曹公着重描写,实在令人记忆深刻。如果她记得没错,曹公所言雀金裘,可只是雀羽拈就,不缠金丝银线。就贵重成那般,这宫廷御造,又得多贵。
赖嬷嬷捧着灯笼来,对着龙头照了照,看着那流光溢彩的色泽变化,忍不住笑了:“是这个,没错。”
这东西是贵重,妃嫔服饰里头也常见。
姜染姝头一次见,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摸了摸那触感,不住感慨,这位份越高,见识的这些小东西越多,光是绣法一道,就有许多。
古人智慧可见一斑,无穷了。
这么闲闲的想着,她转脸又去背书去了,这些再怎么漂亮,也顶不住书中颜如玉。
赖嬷嬷刚开始还惊叹一下这位主子稳得住,现在却习以为常,若是哪天稳不住,估摸着她还要惊诧一下,这可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您就一点不兴奋?”赖嬷嬷兴奋的问。
姜染姝诧异回眸:“贵妃贵妃,还不是妃。”她这话的意思是,就是一个妃嫔罢了,没什么值得兴奋的,高兴过了便罢。
听到赖嬷嬷耳朵里,却只觉得她志向远大,原来目标在更高层次,所以觉得如今不过尔尔,颇有大将风范。
她想着,既然贵主这么想,她也不能落后不是,怎么也得把宫人们给管好了。
因此景仁宫众人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赖嬷嬷格外严苛起来,抓规矩抓的特别严,但凡有谁犯错,一回头就能看到她板着脸从后面盯着你,可以说是很可怕了。
这样过了几日,就连姜染姝也略有耳闻,可管得严是好事,下值之后做什么无人管,这当值的时候就应当规规矩矩办事。
特别是在皇宫这个地界,什么都讲规矩,你把规矩摆在前头是对的,你若是不念规矩,一味的按自己想法来,那岂不是乱套了。
半夏也有些苦不堪言,她在禧贵妃跟前得宠,素来随性惯了,突然间被赖嬷嬷捉着学规矩,简直是面皮子往地上踩。
可她也知道这是应当的,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贵主位份不同了,盯着的人自然多,她们这些下人犯错,旁人只会骂贵主管教不严,不会御人。
十天。
在忙乱中眨眼就来到了,她是禧贵妃,能在她头上的嫔妃只有佟贵妃了,也得厚着脸皮说自己资历老,这才称一声姐姐才成。
当初她面对佟贵妃,那可真是连抬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谁成想如今能争个高下,人生无常不外于是。
……
旭日东升,绚丽的朝霞布满视线,姜染姝一大清早就被叫起来,净面穿衣,准备接圣旨仪式。
遣大学士赖图持节授册宝,浩浩荡荡的人群蜂拥而至,礼部尚书亲自唱礼,可以说很是浩大的牌面。
姜染姝跪在蒲团上,向乾清宫方西叩拜。
节、册、宝。
香案上的东西一一被撤,这一节礼算是走过了,赖图含笑道:“给禧贵妃娘娘道喜,娘娘大喜。”
确实是大喜,以她包衣之身,短短三年时间走到贵妃位置上,可谓恩宠有加。
姜染姝笑吟吟的还了礼,这才开始一天繁忙的礼节。
等看到康熙的时候,她已经累到不成,一举一动全靠毅力支撑,就连唇角微笑的弧度也变的僵硬起来,可看到他穿着同样的衣裳,带着同样的礼服冠朝这么走来,好像疲惫也尽消了。
康熙安抚的朝她笑笑,过来和她并排立着,这才开始接着进行礼节。
等到一切结束,已是暮色四合。
姜染姝回到景仁宫后,往床上一倒,直接就睡着了。
半夏立在晶簾外头瞧了又瞧,到底要不要叫起用膳,在她心里滚了好几个圈。
没一会儿功夫,康熙就来了,他看到半夏在这立着不动,不由得皱眉,问:“禧贵妃呢。”
听着她回晚膳都没用,还在睡着,忍不住笑了:“由着她去。”
这么迫切的给她升位,不就是想着她位份高了,能够舒坦一些吗?
谁知道两人絮絮私语反倒把她吵醒了,姜染姝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懒洋洋的问:“何人?”
说完着实困得厉害,一个劲的打瞌睡。
康熙走进来,看她跟猫儿似得窝在那,脚步一时就放的更轻了,柔声开口:“起来用点东西,省的睡一半起来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的话模模糊糊的,姜染姝好像听到了,又觉得是做梦,起身一捞,怀抱住那柔韧的腰肢,又陷入了甜梦中。
这可苦了康熙,还穿着身上那套礼服呢,就想着让她再看看。
这是他第一次想出来的法子,两人的礼服取自同一匹布,就连花纹也是同一种绣法,打眼一瞧,就跟系列装似得。
礼服冠也是如此,同一块金子溶出来打制的,用的玉是同一块玉料出来的。
他还特意叫画师在那盯着瞧,要给他们画一幅画像出来。
也想问问她,立在这个位置上感觉如何,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偏她睡的天昏地暗。
“罢了罢了。”康熙小心翼翼的抽身,那双有力的柔荑好不容易才拿过去,起身去洗漱。
“厨下煮点海鲜粥,等禧贵妃醒了吃。”康熙临睡前叮嘱道。
赖嬷嬷笑吟吟的应了,高高兴兴的下去了。
烛火被吹灭,一时间室内陷入黑暗,康熙刚往床上一躺,便有人缠了上来,那细细的手腕子看似一折就断,实则有力极了。
箍着他的腰,用的是把人箍断气的力道。
一边这么想着,康熙很快也睡着了,今儿他陪着跑那么久是不累,可早上起得早,中午休息时间拿来去参加册封礼了,最重要的是,禧贵妃没醒,着实令人疲累。
等到半夜姜染姝睡够了,睁开眼睛一看,室内还黑黢黢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肚子咕噜噜叫的要翻天,腹鸣声很远都能听到。
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她走到门口打了个哈欠,半夏立马精神百倍的凑上来:“贵主,您喝不喝粥?备不备水?”
喝粥她是理解的,这被睡她也敢问?
“吃粥。”她回了一句,精神百倍的坐在椅上,很有一种把康熙也叫起来陪她一起吃粥的想法。
想想他也挺累,就悄没声的去东殿了,省的吵醒他。
可康熙一醒来,条件反射的伸手摸了摸,宽阔的大床上怎么都摸不住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急了,猛一下起身,床头床尾都摸了,还是没找到人,顿时一个机灵清醒了。
“姝姝!”
瞬间心脏就被巨大的恐慌给笼罩了,他做了个梦,梦里头没有姝姝。
他拼命的问别人禧贵妃呢,可人人都说,这世上没有禧贵妃,倒是有一位佟贵妃。
可他不要佟贵妃,他只要他的禧贵妃。
他的姝姝。
“姝姝!”康熙嗓音嘶哑,一时间快要说不出来话,心脏如同被攥紧,钝钝的疼,踉跄着起身,他反倒有些不敢开口,就怕狗奴才们又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这宫里头没有禧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