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突然就刮起妖风来,天冷的紧。
赶紧都除掉单薄的夏衫,换上略厚实些的秋装来,姜染姝倒是不怕冷,她怀里揣着小东西,暖和着呢。
“说吧。”闲闲的摆弄着手中画作,她漫不经心的开口。
半夏略有些迟疑,觑着她的眼神开口:“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出口,就见嫔主儿清凌凌的眼神望过来,顿时卡壳了。
这要一个做奴婢的怎么说,哦,你阿玛额娘和离了,如今满京城都是看笑话的。
姜染姝蹙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摇摇手让奴才们都下去,露出和半夏一样的试探表情。
“您就直说了吧。”她有些耐不住,他不是说有好事临门吗,这表情看着不像啊。
康熙长叹一口气,试探着开口:“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控制不住的事。”
看禧嫔一脸莫名,他索性直说了:“昨儿得知你那表妹不在了,你额娘登时就……”他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这表姑娘对亲姑娘做出这样的事,这当额娘的也一心偏着,让人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姜染姝了然,不在乎的开口:“打小都是如此,倒是习惯了。”
这话是真的,小姑娘天生跟额娘亲近,刚开始哪有不闹的,后来几次都险些在额娘处丢了性命,这颗濡慕之心便死了。
再后来被阿玛塞进宫,纵然有人照应着,可这地方不亚于龙潭虎穴,能活下来,也着实艰难的紧。
这得有多少爱够消磨,别提只是一个活在印象中的符号。
康熙沉默,看着她柔美的小脸,忍不住吁了口气,轻声道:“你阿玛也是经受不住,昨儿递了放妻书到瓜尔佳府上。”
说句实在的,这官员讲究修身齐家平国治天下,这后院里头一团糟,是非常影响政绩的。
问题是,旁人都是妻妾不和导致的后院起火,庶子倾轧,姜府倒好,就这么一个福晋,也能闹得沸沸扬扬,纵然旁人不知内里,只觉夫妻和睦,可这一封放妻书下去,所有的口碑都没有了。
姜染姝也无言以对,终于知道为什么半夏会犹豫了,放到她这,她也不敢跟主子说,你父母就在昨夜里离婚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哎,我知道了。”
和离了也好,彼此都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瓜尔佳福晋一辈子都在仇恨里头,跟假想敌斗的死去活来,姜知昼愿意给她体面,终生只娶她一人,可惜就在后院出了旁的女人一面,瓜尔佳福晋就受不了,打此疯魔了。
又何尝不是爱之深恨之切,她觉得,这个额娘也是个作精,太平日子不愿意过,非得闹腾,让夫君哄着才是。
“朕想着……”康熙执起她的手,柔声道:“给你抬旗如何?”
这是他刚刚想到的,原本想着,这次的功劳给她封妃,位置上去了,旁的什么都好说,可后来想想,到底不如抬旗,旗籍上来了,那才叫什么都好说。
姜染姝听到这话,也有些怔忡::“抬旗?”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这个身份最大的阻碍就是旗籍,若是能抬旗,不光她的身份不一样,就连孩子的身份也变了,这可比封妃要强多了,以她的宠爱,就算是熬资历,旁人有的她也有,只这个便足以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皇上。”姜染姝贝齿咬着嫣红的唇瓣,一双眼神薄雾蒸腾,唇角又勾出笑意来:“一切单凭皇上做主。”
这么好的事,她怎么可能反对,又不是傻。
康熙含笑摸了摸她弹润的脸颊,忍不住笑了:“当再三推辞,这才耐不住的受了,哪里有你这样,当下就应了。”
姜染姝捉住那手,在上头啾的亲了一口,笑盈盈道:“咱俩什么关系,无须客气。”
平日里她还是很客气的,但是这个真不能客气。
万一对方顺水推舟,真的不愿意了,那她又在哪个角落哭,才能不显得难受。
跟她吱一声之后,康熙便往寿康宫去了,关于后宫的决策,有些还是得跟老祖宗报备一下,省的她心里难受,到时候姝姝的日子不好过。
“老祖宗。”康熙含笑开口,刚一坐下,就听一叠声的心疼声响起:“快叫哀家看看,可伤着了?”
“贼子可恨,吓的哀家一夜睡不踏实。”
康熙便笑了,轻声开口:“劳您忧心,昨儿瞧着凶险,实则贼子未能突破到这来。”
他妙语横生的将禧嫔如何掷绣凳将贼子击倒,到傻乎乎的掂着绣凳在那警戒着,他带着哂笑开口:“您说说,以孙儿的能耐,哪里需要她一介女子出头?”
听他这么说,太皇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闻言痛痛快快的开口:“当赏,当赏!”
康熙这才跟着笑了,慢条斯理道:“嗨,原本想着,她是朕的女人,为朕下刀山都是应该的,可她家里头也复杂,经历了这样的事,家里也跟着闹腾,瞧着可怜见的。”
他这样慢慢铺垫,太皇太后就知道她所图不小。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便图穷匕见:“老祖宗,她身子重,还有这样的胆识,朕想着,旁的都是虚的,不如给她抬旗,您看如何?”
康熙商量的姿态很足,很有一种您说不行朕立马不抬旗的意思在。
可太皇太后历经三朝,什么的谋略没见过,闻言笑了笑,大大方方的开口:“你瞧着办,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抬旗是个大事,可皇上愿意,那就不是大事。
得到准话之后,康熙脸上的笑意真诚许多,他又絮絮的说了很多话,这才起身离开。
他一走,苏麻喇便叹了一口气。
那个小时候让她手把手教写字的小阿哥,终究是长大成一任合格的帝王,不容置喙。
她的心情很复杂,而太皇太后更甚,就是这个孙子,让她彻底的蛰伏,再不能沾染丝毫政事。
“皇上龙威日盛,这是好事。”
太皇太后一锤定音,看着被抱过来的胤禶,忍不住笑出来,看着皇太后脸上挂着笑容,她就觉得值了。
她已经老了,没办法再管太多了。
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不是她布木布泰的。
而康熙回去之后,就在琢磨着旨意,这一抬旗,一切都不一样了,封妃只能往后靠。
姜染姝不知道他在琢磨圣旨,还在细细的画着工笔画,这东西跟写意画不同,需要天长地久的练习。
就见外头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没一会儿功夫半夏就来报:“老祖宗来的恩典,赏了您好多东西。”
听到赖嬷嬷跟她们交接的声音,姜染姝蹙眉,太皇太后不喜她至极,那眼神她感觉的出来,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这么想着,就听人群声又散去,赖嬷嬷捧着礼单进来,姜染姝一瞧就皱起眉头。
一片花团锦簇,看似名贵至极,实在毫无用处,就连当摆件也拿不出手。
“谢过老祖宗恩典。”
不咸不淡的谢恩,把礼单子放起来,到时候送给佟贵妃,左右闲置不了。
赖嬷嬷犹疑着问:“太皇太后这是哪一出?”
正说着,又听人报,说是皇太后也来赏赐了,还没等收拾完,又听人说贵妃娘娘赏赐来了。
姜染姝黑线,佟贵妃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给她赏赐的机会,好像这样就能彰显自己地位一样。
“礼单子我看看。”她对这个很感兴趣,她不排斥的原因就是,她的面子工程已经没有了,在天长日久的赏赐中,都进了她的腰包。
现在已经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了。
拿来礼单子一看,她就忍不住笑,果真如此,都是些好料子,到时候她往外赏也是极好的。
感谢佟贵妃,这是个好领导。
没一会儿功夫,康熙的赏赐也到了,前头的人已经交接好出去了,后头的人还没有进景仁宫呢,用实际行功告诉大家,对于这次的护驾行为,他着实很满意。
这也是在打佟贵妃的脸,毕竟她那时候想都没想,直接躲康熙后头,虽然没犯什么错,可也落不得什么好。
“这个好,您瞧瞧。”赖嬷嬷捧着东西进来,笑眯眯的开口:“这玻璃摆件珍贵着呢,这么大的更是难寻。”
何止是难寻,人高的玻璃摆件连乾清宫都没有,仅此一件,却进了景仁宫。
姜染姝也有些怔然,这放在后世看,其实不够精致,有些土,到底工艺在这里摆着,可猛一看到,着实有些震撼。
玻璃跟黄金等价,这么大的东西,不知道用多少好东西换来的,这么一想,她又心疼的无以复加。
这放在后世,但凡有钱点,都不会在家里摆上玻璃摆件,可她却要当宝,真的宝贝不起来。
“好想卖了它!”姜染姝看着摆件,终于知道它的珍贵之处了。
瞧着景仁宫这用纱糊的窗户,一到阴雨天的时候不够敞亮,光线暗的人难受至极。
若都是玻璃的就好了,这么简单的需求,在康熙初期竟然得不到满足。
“为什么不研制烧玻璃的技术呢?”姜染姝呢喃,这应该是技术垄断的锅,可作为一个基建狂魔,这样的事情必然不是问题。
想了想,姜染姝闷笑,她非得把这玻璃摆件给卖了当资费让人研制烧制玻璃不可。
有了这东西到底方便些,技术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这么想着,她难免又想到农具上头去,放在后世种地是相对简单的事情,可在这个时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