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颊,让康熙瞬间僵在原地。
花木深深,微风清香轻送。
“姝姝。”他迟疑着唤。
姜染姝眉眼柔和,含笑开口:“嫔妾告退。”
第一次见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康熙挠了挠下巴,有些紧张的上前,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半晌才艰难开口:“姝姝姝姝,朕不是骂你的。”
见对方面色不改,他怏怏的又跟了句:“你相信朕。”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辩解是如此无力,对方一脸你说的我都信的表情,可实际上两人都知道,信是不可能信的,这都是敷衍。
姜染姝微笑以对,见他平静下来,这才浅笑着开口:“嫔妾可以告退了吗?”
康熙点头:“可以。”
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她脸上的表情冷了一瞬,这可真是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迈步的时候,衣袖被小心翼翼地拽住,姜染姝脚步微顿,垂眸就见两根骨节修长的手指捏住了。
“姝姝。”康熙轻轻拽住她衣袖晃了晃,轻声道:“你忘带你男人了。”
他说完自己都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姜染姝绷着的脸颊也终于放松下来,跟着抿唇莞尔一笑。
“皇上。”她外头,主动牵住他的手,轻声道:“走吧。”
是时候遛狗了。
呵,狗男人,挺会骂人的。
康熙又觑着她的神色,见她真的不再皮笑肉不笑,而是心情愉悦起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骂赝品骂到正主身上,是一件多么令人崩溃的事情。
“皇上今儿遇见什么了?”两人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在羊肠小道上,在康熙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她才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以她的猜测,怕是有人跟风学她的衣裳打扮,又学着她的姿态勾引,遇见的多了便有些烦,这才怒火冲天。
“呃。”康熙迟疑片刻,才叹气将事情说了,她听完不由得黑线,她的猜测还真是准。
拂开面前的柳条,姜染姝轻笑道:“难免的事情,都在往你喜爱的方向凑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后宫女子兢兢业业,图的就是帝王宠爱,包括她在内,依旧要细心揣摩他心思,以达到固宠目的。
所有的云淡风轻背后,都是无数次的深思熟虑。
“她们模仿的也太像了,猛的一看,还真有些像。”原本他以为今儿禧嫔不会出来玩,谁知道刚好碰上了。
也是那茜纱太过夺目,穿在她身上好看的不像话,这才让他反应过度。
两人回到景仁宫以后,坐在软榻上相顾无言,他有心像禁止宫中诸人模仿她的着装,却知道这话出来只会贻笑大方,只得哼笑道:“谁也比不得你!”
听他这么说,她是真的有些意外,原来在他心里,谁也比不得她?就算是哄她的,这话语也该死的甜美。
谁不想做那个最特别的存在。
从鼻间哼出一声,姜染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揶揄开口:“今儿沐浴的事,便交给你了。”
这活他喜欢,康熙眸色一亮,接着又沉了沉,轻笑道:“成,都交给朕,保管服务到位。”
这么说着,他起身开始吩咐奴才备香汤,亲自监督倒热水冲精油,连鲜花都自己亲手撒,可以说是亲力亲为,非常细致认真了。
“禧嫔娘娘,香汤已备好,朕服侍你更衣。”
“禧嫔娘娘,试着水温可还好?”
“花瓣浓密可还喜欢?”
……
他学着梁九功伺候的样子,细细碎碎的询问,姜染姝黑线,仰着下颌表扬他:“你很贴心,本宫很喜欢。”
斜飞的锁骨很精致,衬得肩线愈加圆润饱满。
“姝姝。”康熙喉结滚动,眸色幽暗,看着对方白皙的脸颊在热水蒸腾中泛着红晕,像极了春潮浓时那酡红的沉醉表情。
姜染姝慵懒的轻嗯一声,那微哑的短促发音在雾气蒸腾下愈加迷人。
康熙体会到看得到吃不到是一种怎样心如刀绞的体验,只是搓澡而已,却累的他筋疲力竭,满头大汗。
“这是惩罚呀。”亏他天真的以为,这是美好的艳香福利。
姜染姝抿唇不语,惹了她还想要福利,真当女人都是水做的,想怎么惹就怎么惹。
搂在一处睡下,康熙整夜都有些不安稳,梦里头在吃红烧肉,每当他拿起筷子的时候,那肉就消失不见。
等他放下筷子,肉又出现在眼前。
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还在惦记着红烧肉,心累到不行。
看着禧嫔恬静美好的睡颜,康熙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等他一走,姜染姝睁开晶亮的双眸,看了看外头还昏着,复又闭上眼睛想要接着睡。
她现在睡觉,有些越睡越累的感觉,日益增长的胞宫压迫着五脏六腑和骨头,日益难受。
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躺在这,懒懒的不想动。
“娘娘。”半夏的轻唤声响起。
姜染姝轻嗯了一声,就听半夏接着说道:“昨夜……瓜尔佳姑娘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一夜,一早上晕倒,这才被奴才们背回去,请了医女。”
听到她这么说,姜染姝睁开眼,问道:“可知犯了何事?”
半夏摇头,“不知,并无人训话。”
姜染姝若有所思,结合昨日的经历,她心里略有猜测,总觉得她挨骂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穿的什么衣裳?”
“丁香色……”
半夏话音未落,自己就吃惊的瞪大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姜染姝扯了扯唇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裴静真惯会装模作样,模仿别人那是手到擒来,底线又低,做出这事不奇怪。
那她的蠢萌人设呢,就这样的抛弃了吗?
借着天真的由头,她着实做了不少事,现下竟舍得露出真面目,还是她已经等不及了,亦或者是有足够的筹码。
裴静真在世的时候,便是借着太皇太后的名头起势,那她会不会接着这了解,再次哄的太皇太后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这倒是有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
佟贵妃也有可能,但是她自己都无宠,也没有资格安排妃嫔伺候皇上,亦或者是她不愿意亲自安排。
“行了,本宫已知。”
半夏躬身下去,留下一室寂静。
此事过后,宫中很是平静些时日,康熙那日大发雷霆,也是杀鸡儆猴,骂给旁人听的,只是没想到翻车骂到正主头上。
再加上天气炎热起来,大多都窝在室内纳凉避暑,不肯出门。
姜染姝亦是如此,孕妇怕热,她怀里的竹夫人一会儿一换,甚至觉得抱在怀里的时候热乎乎的,并不冰凉。
“要命了。”汗珠子就没停过,望着已经开门的冰鉴,姜染姝突发奇想:“将竹夫人放在冰鉴上晾一晾,说不得没这么热了。”
景仁宫装的有风轮,跟别宫比起来已经好很多,可跟空调比起来,那真是差远了。
刚开始见到冰鉴、风轮的时候,她还惊诧非常,没想到在她印象中这么落后的时代,还有这东西的存在。
“调一碗香饮子,要樱桃口的。”姜染姝怏怏吩咐。
半夏有些犹豫的下去,这香饮子到底有些凉,不能多吃,可嫔主儿喜欢,多吃两口也无妨。
左右都是好东西做的,现在连燕窝羹都放进去了,为了符合嫔主儿口味,莲生可真是拼了。
“莲生。”半夏脆脆的喊了一声,就听厨房里一阵乒乓作响,显然是有不少东西落地。
她心里一紧张,直接冲了进去,就见一个面生的小宫人瑟缩着肩膀,楚楚可怜的望着她。
圆盘脸,柳叶眉丹凤眼,好一个风流无比的长相。
她作为大宫女,这景仁宫中人人都认识,偏这小宫人她不认得,面色不由冷厉许多。
“你是谁!”
小宫人细声细气地回:“回姑姑话,奴婢菡生,原是分到延禧宫伺候,今儿来寻姐姐。”
菡生,莲生。
这么相近的名字,半夏面色冷凝,这厨房重地,哪里容得下外人进来。
“莲生呢?”半夏冷喝,外头的小宫人赶紧去寻,半晌才看到莲生气喘吁吁的过来。
“这位是?”半夏冲着菡生点了点下巴,问道。
莲生有些怔忡,不确定的开口:“菡生?”
印象中是有这么一个伶俐的妹妹,只太久不见,有些不大记得。
菡生眨了眨眼,怯生生地唤:“姐姐。”
她和莲生长的很像,五官基本一样,只是莲生要壮硕些,而菡生身量细长玲珑。
“你怎么进来的?”莲生面色大变。
让外人进小厨房,她最后不过落一个被逐出宫的下场。
菡生满脸惊讶,诧异道:“不是你叫的吗?还给了腰牌呢。”
她从腰间掏出来一枚精致的木牌,上头写着景仁宫一等宫女莲生的字样。
莲生条件反射的摸自己袖袋,果然见腰牌不见了,不由得面色大变。
看向半夏审视的目光,叫升级苦笑,这个庶妹十年如一日的不让她好过。
“走,到嫔主儿跟前辩驳。”
莲生生的高大,提着菡生跟提着小鸡仔一样,不知情的人看到菡生眼泪汪汪的,还以为莲生仗着身高优势欺负人。
“姐姐,你为何要这般对我。”菡生小声抽泣,眼神委屈极了,雾蒙蒙的大眼睛含着一泡泪,那幼态的脸颊越发惹人怜惜。
她不自在的挣了挣,开口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你我同气连枝,相煎何太急啊,我又不是多话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