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在月子里头囫囵过了,她甚至都没有看到是怎样的盛壮。
说起来宫中这大大小小的宴会,她鲜少参与过,好在十月份有颁金节,她这次一定不要错过。
小公主和小阿哥的名字一直没有定下来,康熙的意思是,小阿哥起名叫胤祚,瞧得姜染姝心惊不已。
德妃养那么多孩子,唯独胤祚没站住,为的是什么?
许多人便猜是祚这个字太过扎眼,宫中容不得一个叫祚的小阿哥。
祚,帝王的位置。
这个名字,但凡换了谁都有些受不起。
怎能不让人多想。
康熙对此表示遗憾,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字好,委屈巴巴道:“祚,福也。跟你的称号很相配。”
姜染姝用一种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眼神看着他,康熙只得妥协,怏怏道:“朕再想想。”
她赶紧软了嗓子哄:“知道皇上您一片爱儿之心,只是……”姜染姝想了想,灵机一动道:“民间都说贱名好养活,水满则溢,还是说低调些好。”
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看着康熙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心中又涌起不祥的预感,给余年起名字的时候,两个起名废两两相望,可以说很悲伤了。
“再想想,不着急。”反正小阿哥的名字无人敢叫,都是喊排行多一些。
现在宫中有大阿哥胤褆、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万黼、五阿哥胤禛、六阿哥胤禶,还有姜染姝生的七阿哥,宫中七个孩子,也算是子嗣颇丰了。
康熙坐在她对面饮茶,动作慢悠悠的,眼神中带着清浅的笑意。
姜染姝怀里抱着小公主,跟她咿咿呀呀的笑闹着,她越是疯,小公主便越是开心,笑的嘎嘎的,跟只鸭子似得。
她便有些愁,私底下跟康熙说道:“这孩子笑起来声音也太难听了。”她仔细的回忆,半晌才确定的说:“大公主就不这样呀,笑起来软软的弱弱的,跟猫叫似得,特别好听。”
奶声奶气,一听就很萌妹。
康熙特别大气的一挥手,不在意道:“女孩子就要这样,听着中气十足,朕就高兴。”
他真是怕极了那轻轻的奶猫似得叫声,这代表着孱弱,这代表养着养着就没有了。
他清贵摄人的眼神中带着满意,柔和了神色道:“你辛苦了,把孩子养的很好。”
这么一说,姜染姝想着自己日常是怎么带孩子,现在孩子还小,一般都是以吃喝拉撒睡为主,这些都不用她忙活,就睡醒抱过来逗一逗,就是最勤快的母妃了。
这也叫辛苦,那现代女性需要一个人带孩子、做家务、上班,这样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摇头失笑,姜染姝抿着薄唇笑:“是万岁爷的根子好。”
这就纯粹是奉承了,后宫中生下这么多孩子,就她的孩子养的最好,和他的根可真没关系。
两人笑闹几句,康熙便回了乾清宫,一时间景仁宫又寂静起来。
姜染姝有些不适应,在乾清宫,虽然地方狭小局促,但是热闹呀,来来回回都有奴才在穿梭,而不像在景仁宫,满打满算只有她这一支。
本身管理宫殿的奴才十来个,她自己的奴才和伺候两个孩子的奴才加起来二十多个,很多人平日里还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这就更少了。
赖嬷嬷正在做虎头鞋,这婴儿长得特别快,前些日子的鞋已经不能穿了,小的挤不进去。
“做大些,好歹多穿几日。”姜染姝捏了捏小阿哥肉嘟嘟的小脸颊笑道。
他生的比小公主壮些,也更胖一点,那脸上的肉把鼻子嘴巴都挤在一起了。
他喜欢吐着泡泡笑,粉嫩嫩的小嘴巴冒着透明的泡泡,看着可爱极了。
“呀,要吃你手手咯~”姜染姝捏住他圆滚滚握成一团的手,作势要咬,小阿哥顿时撇了撇嘴,一脸你敢咬我就敢哭的样子。
小公主挥舞着手臂笑,她笑点特别低,动不动就爱咧着嘴笑。
看着他们两个,能让人从内心深处会意一笑。
正玩闹着,就听明月小声道:“外头传来消息,说是纯亲王有些不大好。”
纯亲王隆禧,顺治第七子,今年二十岁?姜染姝有些不确定的想。
这么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的年纪,竟然传出来不大好,那就是回天乏力了。
“把喜庆东西都收收,莫扎了皇上的眼。”赖嬷嬷赶紧吩咐。
康熙和福全、隆禧等王爷的关系都很好,若是隆禧不在了,他怕是要很伤心。
经历过太多孩子夭折,他最见不得这样的事。
姜染姝见过隆禧,那是一个瘦高的青年,面容平凡,但是眼神晶亮柔和,看得出来是内心很温暖的人。
可惜身子不大好,面色有些发白,唇色也浅淡的很。
她作为嫔妃,不好盯着王爷看,也就扫这么一眼。
说实在的,若是有选择的话,她可能更倾向于隆禧这样的温柔青年,而不是康熙这样的帝王。
无论康熙表现的再怎么温柔,那一日问他是否用膳,他决绝的背影依旧在面前回荡。
想到这里,姜染姝忍不住心中一紧,不得不说,现在搬离乾清宫,有一个危机便是,他若是不来,她便再也见不到他。
而不像在乾清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有几分面子情。
“把针线拿来,再挑素缎来,孔雀绿的绣线多备些,金银线也要。”她扬声道。
明月脆生生的应下,高兴道:“娘娘终于想通了。”
时不时的送个小礼物,他腰上挂着你绣的荷包,总的给三分面子情不是。
再说这凡人夫妻间恩爱也是会消磨掉的,更别提和帝王之间。
姜染姝抿唇一笑,没有多言,拿着绣绷子细细的扎起来,孩子在身旁咿咿呀呀的吃手,夕阳透过窗格照进来,特别的岁月静好。
“晚膳用什么?”明月嘀咕。
她有些愁,现在选择广了,反而不知道吃什么了。
姜染姝也一脸茫然,无所谓道:“随御膳房上吧,也没什么想吃的。”
当初被康熙冷落,豆芽菜一天不知道要吃多少回,菘菜更是常常见,现在山珍海味涌着吃,反而不知道用什么好了。
明月点头下去,跟御膳房传递这个消息。
主厨太监听到这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怕主子们点餐,说的越详细,他们心里越有谱。
这随意是最不好弄的,你按着平日里来吧,她平日里吃多了,这会儿没点,自然是不愿意再吃的。
这弄平日里没吃过的吧,平日都不吃,现在胃口不好,能接着吃了?
再说如今禧嫔青云直上,谁敢糊弄她。
等到晚膳上来,姜染姝有些呆,她原本没什么胃口,并不怎么想吃,可御膳房收拾一桌子民间小吃出来,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羊肉串、牛肉串、凉面凉皮、小馄饨……
你在夜市上能够吃到的,在这里都能看到,满满摆了一桌子,姜染姝视线游移,都不知道宠幸哪个好了。
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她,越吃越开心,最后撑的肚子圆滚滚,摸着仿佛四个月的肚子,她略有些悲伤的对月轻叹:“明日还这么吃。”
不得不说御膳房都是人精,她之前不过自己做一道凉皮,这就被记下了,今儿拿这来讨好她,何尝不是因为那日的缘故。
明月跟着她一起吃的,摸着肚子特别满足:“谁说民间日子苦了?瞧瞧这吃食,哪里苦。”
平民百姓哪有这东西吃,该苦的人还是苦的。
姜染姝没有过多辩解,闻言笑道:“行了,莫要妄议政事。”
正在此时,外头有传话的宫人慌慌张张的走进来,磕磕巴巴道:“纯亲王薨逝了,命六宫着素……”
姜染姝顿时有些可惜,那个笑容温暖的男人,终究没有撑过去。
接下来消息就明确了,一传出来有不好的消息,康熙就遣一大票御医过去,原想着跟阎王爷挣命,谁知道就这么没了。
御医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纯亲王不知而薨。
留下方得知有孕的侧福晋,无所适从的跟着众人。
她肚子里这是遗腹子,原本金贵着呢,但是福晋瞧她不顺眼,想着就是跟她在一起胡闹劳累着了,这才引得他英年早逝。
她的夫君没了,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顶着纯亲王福晋的名头又如何,哪里比的了遗腹子一根汗毛金贵?
她哭的最是真情实意,纯亲王身体不好,不爱去妾室房里,大多数都跟她在一起,日日相见,感情也算深厚。
这突然间没了,她的内心被挖空一大块。
侧福晋却惶恐极了,她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生下孩子之后,就是她丧命之时。
福晋要是想牢牢把控她的孩子,那么她这个额娘必死无疑。
她流着泪想,怎么能保住自己的地位性命呢?
将视线投向宫中新晋升的禧嫔,她咬着唇想,给她一个投名状,不知道这交易能不能成。
事关禧嫔自己,想必她很是乐意。
最重要的是,她能得如此荣宠,想必心机手段样样不缺,定然能保住她和孩子。
招来小丫鬟耳语几句,她想着跟禧嫔舅家也是沾亲带故的,不如让新入宫的瓜尔佳庶妃牵线搭桥,也好过她贸贸然以陌生人的身份接触。
她在心里仔细的推了推因果,觉得没有问题,这才着手安排。
能做上侧福晋的位置,并且抓住机会怀孕,她的手腕自然不俗。
小丫鬟躬身下去,侧福晋眯了眯眼,神色阴沉。
“母以子贵,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孩子,凭什么让你摘了这个桃子……”
低低的话语飘散在空中,似是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