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平宁跌坐在地,无声啜泣。

“不,霜儿是儿臣亲生的。”

她的眼泪早已将眼睛蒙住了,平宁连身前的人影都看得模糊。

“是上天要将她带到我的身边来,我便要护她一世周全。”

平宁自那次生产之后,又经历了丧子之痛,身子被熬坏了,自此之后便再无子嗣。

而驸马与她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不肯再纳妾室入门,整个公主府便只有陈霜意这一个孩子。

陈霜意几乎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平宁对她付出了多少心血,也只有陈霜意知道。

殿内此刻静悄悄地,再无一人说话。

皇后望着跪在地上心神恍惚的平宁,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片刻又恢复了平静。

一阵孩童的啼哭打破僵局,小皇子步履匆匆跌跌撞撞地朝着贵妃跑去,乳母紧跟其后,也进了殿。

陈霜意则站在殿门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步履稳健端庄优雅地走进了殿内。

而后,她逐一朝着在场之人行礼问安后,才走到了平宁的面前,俯身扶住了平宁。

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平宁公主慌忙擦拭着自己眼角的泪花,生怕被她看出来什么。

“霜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平宁生怕他们的谈话被她听了去,扶着她的手问到。

“刚刚才到,是小皇子闹着要找母妃,我才带他来的。”

陈霜意伸手抚了抚平宁衣袍上被跪得有些褶皱的地方,将心底里的酸楚压下,换上了一副甜甜的笑容。

“阿娘刚刚在同外祖母说什么呢?”

“我刚刚才到,只听到阿娘说什么护着我一生?”

平宁心中咯噔了一下,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随便谈了谈你的婚事?”

陈霜意伸手挽住了平宁的手臂,亲昵地将小脸往平宁的胳膊上蹭了蹭,一如往常一般,撒娇着。

她抬起头,朝众人甜甜一笑。

“我的婚事有何不妥吗?不是快了吗?”

大约她是真的什么也没听见,众人心头的重担落了下来。

太后重新回到了凤座上,也跟着笑了笑。

“你母亲不舍得你出嫁,正跟哀家哭哭啼啼呢!霜意啊,你自己什么意思呢?腊月初八的日子,可觉得太匆忙了?”

陈霜意抬起头,朝着太后灿然一笑:“霜儿全听祖母的!”

原本压抑冰冷的气氛,因为陈霜意的到来,瞬间便如春日暖阳化冰,一下子便柔和了起来。

隆顺帝和陈贵妃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

“那你对这门婚事,可还满意呀?”太后也明显轻松了很多,面带笑容犹如慈母般的看着陈霜意,问到。

平宁紧紧攥住了手心,生怕陈霜意惹恼太后。

“很满意呀!”

陈霜意又是甜甜一笑,如暖阳如彩虹,如雨后晴空。

让人心情愉悦。

“秦王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是大梁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我听闻,他还生的十分英俊,又体贴下属,这样的人,霜儿哪里有理由不满意呀!”

陈霜意弯起了眉眼,言辞恳切,叫人看不出任何错处。

“哈哈哈……”隆顺帝爽朗的笑声自殿中传开。

小皇子不明所以,也跟着拍起手,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霜儿大婚,舅舅定要让你的婚礼,耀眼夺目。”

“来,告诉舅舅,你想要什么?舅舅全都赐给你,做嫁妆。”

陈霜意看了看身旁的平宁公主,又看了看四周的人,抿了抿唇。

她知晓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不容有变,也知晓自己既然享受了十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便该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所以,与其在不能变动的事情上苦苦挣扎,不如求点别的。

陈霜意抬起头,眼神闪闪,面带笑容,像个懵懂的小女孩一般,问到:“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哈哈哈,朕的话,难道还能有假?”众人听到陈霜意的话,皆是一笑。

“那,霜儿要很多很多钱还有良田铺面。比方说京郊的云雾山,我看那里的田产就很肥沃,可以盖个山庄,我闲时可以带着阿娘去小住几日。”

“昂,还有北面的龙纹山,那里温泉特别多,我想要那里一点点地方,不用太大,小半个山头就行,我想盖个温泉别院。冬日里,可以带阿娘去小住。”

“嗯,还有城西的花团街,大表嫂在那有好几家布庄和胭脂铺子,我可馋了好久了,我也想开几家自己的小铺子。”

陈霜意原本想要一段同她父母一般的恩爱夫妻关系,她想要举案齐眉想要心意相通白头到老。

可眼下,应当是很难了。

那她便想要很多很多钱,还有很多很多权。

要她日后哪怕夫君不爱,也能衣食无忧,不受欺凌。

没想到陈霜意会开口要这些黄白之物,隆顺帝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都答应你。”

田产铺面金银珠宝,于皇家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原以为,陈霜意会要个封赏,可转念一想,她已然是郡主了,再往上只能封公主了。

“谢谢舅舅。您对我最好啦!您是天底下最最最英明的皇帝啦!”陈霜意连声道谢,顺势拍了隆顺帝的马屁。

回公主府的路上,平宁都有些闷闷不乐。

她是最懂陈霜意的,可今日竟有些不认识她了。

“霜儿,你当真想嫁给秦王吗?”

“若是你不愿……”

陈霜意打断了平宁接下来的话,靠在她的肩头撒娇到。

“愿意呀,为什么不愿意?秦王府多好啊,没有公爹婆母,只有一个守在佛堂礼佛的老姨娘,没人让我站规矩多好呀!”

“而且呀,秦王驻军北地,一年半载才回京一次,也没有夫君约束,多好呀!”

陈霜意一连说了两个多好,却没提及秦王林闻清本人有多好,平宁微微皱眉。

她原本是想说,“若是你不愿,便是拼着为娘这条命,也改变不了了。”

但没想到,陈霜意竟觉得秦王府如此好。

连带着她,都好像被说动了。

没有后宅纷争,没有婆母刁难,没有妯娌,甚至几乎等于没有夫君。

但是有钱,有权,有心腹手下。

好像,确实是挺好。

“那秦王呢?霜儿觉得他怎么样?霜儿有没有因他想退婚之事,而感到不快?”

平宁的心情,忽然也放松了下来,但她还是想再问一问。

“阿娘,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相爱之人白头偕老呀!您和阿耶是神仙眷侣,但旁的夫妻也未必就不如意的。”

“女儿虽然气他贸然退婚,打了陈府和皇家的脸面。可是,若真是要嫁给他,那女儿便收起脾气,好好与他相处看看。”

“感情嘛,相处相处,经营经营,总会有的。也没有人规定了,经营来的感情,便不是感情吧。”

怕平宁担心,陈霜意揣着小手,信誓旦旦到:“那便退一万步说,这秦王是个不开窍的,女儿永远也抓不住他的心。那好歹,女儿有钱有权呀!”

“您看看,我今日找皇帝舅舅要的,可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放眼大梁,可没几个人能有女儿富裕了。他日若是他爱惜女儿,那女儿便做那相夫教子的贤良之人,若他始终不能被女儿打动,那女儿就做那天下第一的富豪,游山玩水吃尽山珍海味,也很好呀!”

平宁看着陈霜意,好似也被说服了。

她没想到,陈霜意竟有如此胸襟,竟能如此豁达。

平宁伸手,揉了揉陈霜意的头上的双刀髻,温柔地笑了。

“好!霜儿想得很明白。那阿娘就好好准备霜儿的婚事,让霜儿风风光光的嫁进秦王府。”

平宁一边揉着陆霜意的发髻,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才能从隆顺帝那为陈霜意骗一道免死金牌来。

他日秦王府若真有难,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陈霜意。

又过了几日,便是陈霜意的生辰了。

这次生辰礼办的极其隆重,因为这是她出嫁前最后一次在公主府过生辰了,故此提前两个月隆顺帝便着礼部同公主府一起准备起来了。

她生辰当日,除了病重不能起身的太后,隆顺帝和皇后贵妃皆到了场,给足了陈霜意面子。

不过帝后和贵妃不便在公主府久留,送了生辰礼,略微喝了几杯薄酒,便离席了。

但隆顺帝此举也向满朝文武表面了陈霜意在他心中的位置,几位皇子和皇子妃们也都到场了倒是留的久了些。

男女分席而坐,陈霜意坐在了女席这边。

隆顺帝走后没一会儿,便有下人来禀男席那边出了乱子。

“郡主,男席那边出了点事。三皇子不知做什么惹了秦王,两人忽然斗起了酒,现下又说要投壶。”

陈霜意略微皱了皱眉,没想过去处理。

红杏扯了扯陈霜意的衣摆,小声追问:“郡主,可要奴婢前去看看?别叫秦王吃了亏。”

京中人尽皆知,三皇子不学无术烂泥扶不上墙,于政事上毫无建树,但吃喝玩乐却是样样精通。

还是个泼皮无赖,专爱使诈出老千。

几乎没人会和三皇子做赌。

“他们赌的是什么?”陈霜意抬眸,问了一眼来报信的小厮。

“回郡主,赌的是秦王为郡主寻来的生辰礼,听闻是秦王一年前从波斯国派人寻来的一件珍稀之物。”

陈霜意一下子来了兴致,扬了扬眉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哦?那可有好戏看了。”

来参加她的生辰,结果把她生辰礼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可秦王没同意,秦王说,那是给郡主的便只能是郡主的。秦王赌上了一生不再骑马。”

陈霜意捻在手中的蜜饯,掉在了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哦嚯!男人们之间的幼稚游戏。有人要输的屁滚尿流了,恐怕永远不能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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