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秦汐又给乔初夏打了电话。
手机响了十几声，那边仍然没有接起。
“夏夏。”秦汐给她发消息，“你在图书馆哪里？我来找你。”
她握着手机走得很快。
乔初夏这几天心情不好，明显在躲着她们。
秦汐其实都能看出来。
不过其实也可以理解。
就像欧阳月说的那样，乔初夏也很努力，很认真。
她的付出不比秦汐她们任何一个人少。
但是好像每次，都差了一点点就能成功。
换成是她，也会很不舒服的。
秦汐走到图书馆楼下的时候，乔初夏仍然没回她信息。
A大西区的图书馆，也是她们经常来的医学图书馆有八层。
每一层都有很多自习位置。
三楼到六楼是医学书库，七楼是医学的期刊库和电子阅览区。
秦汐一路找上去，几乎将整个图书馆都走遍，也没看到乔初夏的身影。
难道去东区了吗？
她重新回到一楼大厅，一边又给乔初夏打电话，一边朝图书馆外走去。
电话仍然没人接。
秦汐刚离开西区图书馆，一辆蓝色的跑车就有些突兀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嗨！”副驾驶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年轻男子朝秦汐挥挥手，“小同学，请问一下。”
那是个非常英俊的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
穿着黑色西装，深蓝色的衬衣。
衬衣没有系领带，领口微微敞开。
让他看起来不仅英俊，还有几分游戏人间的不羁。
“小同学。”英俊不羁的男子对上秦汐的目光，对她笑道：“不好意思，请问詹华锋教授的实验室应该朝哪边呢？”
秦汐目光微闪，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又是来找詹老师的？
为什么？
是谢连城他们的人吗？
她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眼，看着对方俊美不羁的容貌，脑海中突然迸出一个人名来——
吴希文！
是吴希文吗？！
秦汐眨了眨眼睛。
仔细看的话，对方和吴师兄其实还是……有点像的。
特别是五官。
他们的五官都是偏深邃那种，相比起东方人来说，要显得略微立体一些。
秦汐知道这遗传自谁。
吴老爷子，也就是吴希彦的爷爷应该是混血儿来着。
他的五官深邃立体更加明显，然后遗传到孙子身上已经淡了不少。
秦汐这辈子没见过吴希文。
从前却是见过的。
谢连城的公司和吴氏有一点点联系。
而且这个内定的吴氏集团继承人，很早就开始打理家族产业。
秦汐曾经和他有过几次接触。
只是她过去能碰到吴希文的时候，对方比现在要年长。
应该已经结了婚。
嗯……整个气质都有了变化，看起来依然俊美，却稳重低调内敛许多。
秦汐忍不住又认真看了吴希文好几眼。
看起来和吴师兄真的是，完全不像呢。
“嗨嗨！”吴希文又伸手晃了晃。
他倒是不介意让漂亮小姑娘盯着自己看，但是前提是，这个人不会是自己未来的弟妹。
“不好意思。”秦汐这才回神。
她脸一红，上前一步，指着左边：“您顺着这条路一直开下去，在第一个岔路口左拐，然后继续往前，接下来的路口右拐，开到底就能看到詹老师的实验楼了。”
“左拐，右拐，开到底……”吴希文笑吟吟地点点头，“我试试啊。”
他说：“你们A大可真够大的，我已经在里面开了快三圈了。希望这次能成功！”
秦汐：“……”
吴希文商场上可是厉害精明得很。
很多人都悄悄叫他笑面狐狸。
长相英俊，总是笑嘻嘻的。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被他悄悄吞并，说不定还美滋滋觉得自己才是占了便宜的那个呢。
原来他还有路痴属性吗？
秦汐忍不住微微一笑。
或者是爱屋及乌，她对吴希文也挺有好感。
“要不……”她迟疑了下，“我带您去？”
“谢谢。”吴希文跳下车，飞快绕到副驾驶，替秦汐绅士地拉开了车门。
“谢谢。”秦汐朝他点点头，坐到了车里。
“A大的安全教育做得很不错。”吴希文发动车子，在秦汐的指引下朝前开去，“我先前问路的两个同学，都非常警惕，不敢靠近我车一米内。”
他笑弯了眼睛：“还是小同学你比较好。”
不是自己比较好。
秦汐在心里悄悄说着。
是因为她认出他是吴师兄的大哥。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坐上陌生人的车的。
“忘了自我介绍。”吴希文很自来熟地和她聊着天，“我叫吴希文。”
“吴先生您好，我叫秦汐。”秦汐礼貌地回应着。
她正好奇地看着车上的小摆件。
那是一组五个娃娃，三男两女，都是Q版的弹簧娃娃。
放在最前方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小人，虽然是Q版，但是表情看起来特别严肃认真的样子。
和他Q萌的样子完全相反。
反差萌得让人忍不住尖叫。
“那是我妹子特地定制的。”吴希文顺着秦汐的目光看过去，“我们家兄弟姐妹，你喜欢吗？”
“嗯。”秦汐伸手摸摸穿着白大褂的Q版小人的脑袋。
冰冰凉凉的。
所以这是吴师兄吗？
“这是我们的小弟。”吴希文介绍着。
然后他突然惊呼一声：“哎呀，是不是拐错弯了？”
“啊？”秦汐连忙看向窗外，“好像是的。”
一共就两个岔路口，吴希文就能走错道。
还真是……
不过估计他以前很少自己开车吧。
“不好意思啊。”吴希文挑眉，“浪费你的时间了。”
“没事。”秦汐说：“是我没注意路，明明是来指路的，却没注意周围的情况。”
她有点不好意思。
“哈哈。”吴希文笑得爽快，“你哪个学院的？”
“医学院。”秦汐老老实实回答道。
“那你一定听过我弟弟的名字。”吴希文有些骄傲地说道：“吴希彦。怎么样？听过吗？”
“……嗯。”秦汐点点头。
不仅听过，他们还有特殊的亲密的关系。
不过吴师兄应该还没和家里人说自己的事吧？
除了吴老爷子和吴奶奶，秦汐也没见过吴家别的人。
“我听人说，希彦吧，虽然学习和科研是很厉害，但是在学校凶得很。好多师妹师弟都被他凶哭过。”
吴希文一边开车，一边笑吟吟地看了秦汐一眼：“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认识他的吧？”
“当然不是！”秦汐连忙说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呢？！
吴师兄就是偶尔严格了些，看起来有点凶。
怎么会连这位吴家大哥，都不是A大的学生都听说过。
外面的人究竟是怎么传吴师兄的？！
“嗯？”吴希文饶有兴致地挑挑眉，问道：“那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不会很凶吗？”
“吴师兄只是对人要求比较严格。”秦汐说道：“但是真的一点都不凶啊。”
“可能会在学术上要求比较高，可是在詹老师实验室待过的人，都不会真的怕他。因为只要你好好学习，不做错事，他就不会对你凶啊。”
秦汐说得飞快：“他人其实很好的，我……我们都很喜欢他。实验室的零食水果也都是他在买。偶尔还会给大家糖果点心。sweety家的糖果哦，吴师兄也会分给我们。”
“噗……”吴希文笑出声。
他点点头：“看起来你就挺喜欢他的。”
“……嗯。”秦汐脸一热，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说原来传闻都是假的啊。”
“当然是假的！”秦汐笃定地点头，“吴师兄特别好，实验室没有同学会真正害怕他的。反而是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大家都爱向师兄请教，他从来不藏私，一直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知道了。”吴希文扬起唇角，笑得愉悦，“看起来，我家小弟在学校还是挺受欢迎的。”
他似笑非笑看向秦汐，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找不到女朋友。家里长辈为这事都开始着急了，我妹子，就是希彦的二姐，想给他介绍女朋友来着。”
“啊？”秦汐愣了下。
还有这样的事吗？
“就是前几天啊。”吴希文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他倒是去了，把人家姑娘气得……连杯咖啡都没喝完就走了。我妹子想找希彦算账，对着他这块钢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啊？”秦汐又怔了下。
她转头看向窗外，吴师兄还去见，家里人介绍的女孩子吗？
所以他是真的，完全没提自己的事吧。
不过也是……
她有点怔怔的，他们开始也没多久。
就连认识都不算久。
不过也不是。
秦汐想起谢连城说的那些话。
他们也是有过交集的。
原来在她生命的最后，是吴师兄亲自主刀。
秦汐记得那颗子弹打在自己身上的位置。
她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摸摸伤口的地方。
原本是让她一想起来，连呼吸都觉得疼痛回忆。
但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
甚至有种，她也说不清的甜蜜滋味。
这一次吴希文总算没再错过路口。
他将车准确地开到詹华锋老师的实验室外，停下。
秦汐这才回神。
“就是这里了。”她自己开门下了车，指着前方，“吴先生您是要来找吴师兄吗？”
“你叫他师兄吗？”
“对啊。”秦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比我高了好多届，当然是师兄。”
“嗯。”吴希文含笑点头。
他目光越过秦汐的肩膀，看向她身后。
然后很快又收回目光，笑着朝她点点头：“谢谢你了小同学。”
“不客气。”秦汐朝他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
乔初夏那边还是没有消息，秦汐准备回宿舍去等她了。
反而是吴希文，他目送着秦汐渐行渐远的瘦削身影。
啧。
他忍不住轻叹口气。
还真是……
自己不过随口一句话，小姑娘那着急的样子。
他还真是有点羡慕了呢。
属于校园的年轻爱情可真好。
单纯美好全是青春里清澈的阳光灿烂。
“大哥。”正好吴希彦从实验楼出来，看着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吴希文。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秦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道路拐角，吴希彦什么都没看到。
“大哥。”吴希彦又叫了他堂兄一声，“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心肝宝贝。”吴希文嗤笑一声，“看看能让我家小弟半夜打电话吵了我的好事，能让你秒回信息，第一次开口请我帮你的小姑娘，究竟有多好啊。”
“哦。”吴希彦随口应了声。
“你不问我们说了什么？”吴希文反而好奇地看着他。
他第一次见自家弟弟谈恋爱，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何况家里十分护犊的两个堂妹，也是吴希彦的堂姐，可都是在等着他的第一手情报呢。
“说了什么？”吴希彦随口问道。
“你这个态度，天都能被你聊死了！”吴希文叹着气摇摇头，“小姑娘也会被你气跑的。”
“秦汐不会。”吴希彦语气淡淡，却透着说不出的笃定。
吴希文：“……”
吴希彦顿了顿，还是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我说你去相亲了啊。”吴希文说：“还说家里人全都以为你还单身。”
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弟弟，就不相信了，他还能保持镇定。
吴希彦的脸色，果然有了细微的变化。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先前明明那样护着你，一听我说你有点凶，马上巴巴地为你讲了一堆好话。”
吴希文又说：“结果一听到我这样说，就安静下来，看着车窗外，也不理我了。啧……”
他摇摇头：“小姑娘谈恋爱嘛，特别爱东想西想，她会不会想多了啊？”
吴希彦：“……”
他脸色沉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文件袋塞给自家大哥：“这是你要的资料。”
说完，吴希彦也不再理他，大步就朝秦汐离开的方向追去。
“喂！”吴希文一边笑一边叫他，“希彦，你这些资料，你不给我讲清楚，我怎么……”
“明天！”吴希彦越走越快。
他还穿着白大褂。
高挑的白色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
吴希文拿着手中的文件袋晃了晃。
恋爱的酸服气息啊。
竟然比能让谢家、苏家都虎视眈眈的，起码十个亿以上的项目更让吴希彦紧张。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看起来，小弟是真的栽了。
不过秦汐，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吴希文坐回自己车里，将文件袋随手放在副驾驶位置上。
他目光微动，目光突然看向副驾驶座位上的一个小巧饰品。
“嗯？”吴希文伸手捡了起来。
那应该是贴在手机保护壳上的装饰物，是个Q版的可爱小兔子脑袋。
是秦汐手机上落下的东西？
吴希文目光闪动。
他在图书馆外假装偶遇，拦住秦汐的时候，对方正好在打电话。
他记得，秦汐的手机看起来简单得很，看起来不像是有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
吴希文眯着眼睛。
常年养成的敏锐洞察力，让他直觉这东西有什么问题。
他捏着那个小玩意儿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掌心一合，找了个小袋子将它装起来。
*
“秦汐。”
秦汐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吴希彦走得很快。
他仍然穿着白大褂，显然是刚从实验室出来。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室外温度还是不高。
吴希彦呼出一口气，气息有些急促。
“吴师兄？”秦汐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吴希彦，“你怎么过来了？”
三阶实验完成后，最近詹老师的实验室忙得飞起。
秦汐如果不是刚开学，选了一堆课，现在课表还没调整好。
她这几天还一直在准备开学调整课表的事，不然早被召唤去帮忙了。
“嗯。”吴希彦在她面前停下。
他看着秦汐的眼睛。
小姑娘目光依然那样清透，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刚才那个人，是我大堂兄。”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些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知道。”秦汐笑了笑，“他跟我说了，还介绍自己叫吴希文，叫师兄你小弟。”
她抿嘴轻笑着说道：“感觉很有趣的一个人。”
“嗯。”吴希彦点点头。
如果是讲解实验过程，他早就有一百种方法。
随便一个切入点，都可以讲得入木三分。
但是现在，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误会。
“我大哥很喜欢开玩笑。”吴希彦踌躇片刻，还是说道。
“但是他没有恶意，就是喜欢开玩笑。”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
“噢噢。”秦汐点点头。
她还是不太明白，吴希彦追过来，就是为了和自己说这样的话吗？
秦汐心中突然一动。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希彦，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所以……”秦汐眨眨眼睛，“师兄是担心我误会了吗？”
“没有相亲。”吴希彦说：“二姐骗我去和她吃饭，她很久没回国，我以为是去见她，没想到是陌生女孩子。我解释清楚之后，就离开了。”
秦汐：“……”
她盯着吴希彦看了片刻，忍不住笑出声：“难怪你大哥说，那个女孩气得连一杯咖啡都没喝完。”
秦汐完全可以想象，吴希彦是怎么解释的。
肯定一本正经告诉对方，自己不是来见她的。
他是来见自己的二姐，既然二姐不在，所以就先告辞了。
嗯，应该还会告诉对方，让对方不要客气，这顿饭他请客，也会买单，但是就不和她吃了，免得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吴师兄是很大方，骨子里其实也很绅士的。
秦汐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
她笑眯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吴希彦。
这个专业领域里从来从容镇定的男子，英俊的脸上分明透着一丝罕见的……紧张。
——那是在实验最关键的时候，都不会在吴师兄脸上看到的表情。
秦汐忍不住抿嘴轻轻一笑：“我知道了。”
她说。
“我大哥故意开玩笑的。”吴希彦又说：“他早知道你的事。”
“啊？”秦汐愣了下。
“我打电话告诉过他，我谈恋爱了。”吴希彦又说：“他也知道是和你。”
“啊？？？”秦汐眨眨眼睛。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吴师兄的意思是……
啊啊啊啊啊啊！
秦汐有点想尖叫。
这么说，刚才在车上，自己侃侃而谈，着急为吴师兄说话的时候。
那位吴家大哥，肯定在心里偷笑。
呜呜呜……
她刚刚还有一点点失落，觉得吴师兄没把自己的事告诉家人，可能是因为太快了。
现在又真诚地期待，吴师兄从来没跟家人说过。
“你怎么不告诉我？！”秦汐又想变成“嘤嘤”怪了，“我刚在你大哥面前，肯定好丢脸的！”
“不会。”吴希彦摇摇头。
他看了秦汐一眼，对方的脸红红的，满脸都写着丢脸。
有些手足无措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和平时那个在实验室中镇定从容的能干小师妹完全不同。
有点……
吴希彦呐呐说道：“我大哥说……”
他迟疑着，有些紧张地缓缓说道：“你很、很可爱。”
秦汐的脸爆红。
吴希彦抬手，轻轻放在秦汐的头发上。
柔软的发丝擦过他的掌心。
淡淡的草木清香从秦汐发梢传来。
他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担心你误会。”
“不会的。”秦汐摇摇头。
自从那天见过谢连城之后，她还没和吴希彦见过面。
他们都太忙。
不是有句诗说过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现在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对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秦汐只觉得，连心底都逐渐变得温暖起来。
刚刚那点小小的失落，早已彻底消失不见。
她又想起谢连城说的那些话。
秦汐怔怔看着吴希彦，原来在她生命的最后，也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她。
还是有人，为她倾尽全力，想要挽回她的生命的。
秦汐扬起唇角，突然笑了起来。
她朝前扑进吴希彦的怀中，脑袋就埋在对方胸口。
她的胳膊紧紧抱住吴希彦的腰，将整张脸都藏在对方身上清新好闻的马鞭草清香中。
秦汐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内心无比安宁：“我以后都不会误会师兄的。”
她低声，却坚定地说道：“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