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汐和欧阳月一起把乔初夏送到高铁站的那天，离过年只剩五天了。
“哎，夏夏，这个你也带回去吃。”
欧阳月将各种大包小包的东西塞给对方：“还有这个，带回去让叔叔阿姨尝尝。”
“谢谢。”乔初夏微笑，她抱了抱欧阳月。
然后倾身抱住秦汐：“小汐，谢谢。”
“我走啦。”乔初夏朝两人挥挥手。
“路上小心。”秦汐叮嘱，“如果家里有事，晚些回来就行，不要和家人闹不愉快。还有啊……”
她说：“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别自己闷在心里。”
“嗯。”乔初夏用力点点头。
她又朝两人挥挥手，转身进入安检，混在春节返家的人群中，很快消失在两人视野。
“夏夏也回家了。”欧阳月开车和秦汐回学校的路上，突然说：“小汐，你过年到我家呗。”
“嗯？”
“我妈说今年过年要找个海岛待一周，年初二就走。”欧阳月一边开车一边念叨，“虽然年前两天家里人会有点多，但是过了年咱们就去度假啊，等初八回来再一起回学校。”
“谢谢你呀欧阳。”秦汐已经拿出电子书，低头看了起来，“我就不去啦。”
“我说小汐……”欧阳月这段时间已经很习惯秦汐这个样子，但她还是忍不住念，“你最近是怎么了？”
“嗯？”秦汐不解，随口反问：“什么怎么了？”
她看书很快，欧阳月还在组织语言，没想好怎么说的时候。
秦汐已经翻了好几页。
等红灯的间隙，欧阳月又转头看好友一眼。
对方神色认真，目光专注。
搞得她反而不忍心打扰秦汐。
“算了算了。”欧阳月小声嘟嚷着，“你看吧看吧。”
她打开车载音乐，柔和舒缓的轻音乐响起。
其实她悄悄问过唐凌的，这个更了解秦汐的人反问她：能提前修完为什么不这样做？
然后唐凌除了实验之外的时间，也开始看起书来。
欧阳月那叫一个崩溃。
她光是应付现阶段的学习，期末考试前都会觉得有点吃力。
可不敢像两人一样提前修学分，准备提前毕业。
到最后秦汐看出她的焦虑，反而回过头来安慰她，跟她说没必要着急，只要能到罗马，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啦。
欧阳月：“……”
欧阳月将车直接停在实验楼下。
秦汐今天和她去送乔初夏，唐凌留下守实验室。
当然，天天准时来报道的黎飞也在实验室。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们几个人和黎飞已经完全熟悉了。
离开电影和明星的光环，这位年轻的影帝其实很好相处。
大多数时候他都专注沉默地看着秦汐她们忙碌，偶尔会拍照片，或是记录下实验的过程。
在征得同意之后，也会帮着做一些技术含量不高的事情。
比如配试剂，尝试使用一些简单的仪器或者显微镜。
他学习能力了超强，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
秦汐本来以为，欧阳月作为黎飞的粉丝，这段时间处下来，偶像光环恐怕会淡不少。
没想到晚上宿舍联床夜话的时候，说起自己的偶像，欧阳月更兴奋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长得那么好看，靠脸吃饭就能混得不错。演戏那么有灵气，天赋出众。没想到还这么努力！除了爱爱爱爱，还能怎样呢？！”
“啊——”坐在实验楼的电梯里，看着数字一层层往上。
欧阳月垮下肩膀：“又是一年快过去了。”
秦汐目光从电子书上抬起，微微一笑：“怎么啦？”
“就……觉得今年发生好多事，但是挺好的。”
“噗……是挺累的吧？”秦汐抿嘴笑。
“累是挺累的。”欧阳月点点头，“但是累并快乐着。反正吃喝玩乐也是一年，这样努力一点也是一年，比起来的话，还是努力一点让人心安。”
“嗯。”秦汐点点头。
“我偶像那么优秀的人都那么努力，我也不好意思太懒了给他丢脸啊。”欧阳月又说。
她话说出口后，突然想起什么：“哎小汐，你有没有觉得，我男神好像对凌子……”
她冲秦汐眨眨眼：“就是，特别关注的亚子。”
“叮”的一声响，电梯停在七楼。
欧阳月连忙闭上嘴。
临近过年，实验楼另一组本来也留校做实验的人都回家了。
实验楼里更加安静。
秦汐听了欧阳月的话，黎飞和……凌子？
她有点恍惚。
她好像真的完全没注意到呢。
她们那间实验室的门虚掩着，秦汐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先听到的是“哗哗”的水声。
黎飞白大褂脱下放在一旁。
上身原本穿着的高领毛衣干脆整个脱下，和白大褂堆在一起。
他身上就穿了一件黑色短袖，正站在水槽旁，姿势看起来有点扭曲。
唐凌低着头，按着他的手臂。
冷水开得很大，哗哗冲在他的胳膊上。
听到秦汐她们的脚步声，唐凌和黎飞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唐凌还没什么，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淡定神色。
黎飞却显得有些不自在。
“这是怎么了？”刚刚才听欧阳月八卦，一回到实验室就看到这一幕。
就连秦汐都忍不住愣了下。
“呃……”她眨眨眼，然后才反应过来，“受伤了？”
“男神！”欧阳月连忙跑过去。
黎飞上臂肌肤红了一大片，看起来有点严重。
秦汐跟着过去，反而松了口气：“是蒸汽烫伤吗？”
“都是我不好！”黎飞抢着说道：“自告奋勇想要帮忙，结果帮了倒忙。”
“嗯。”唐凌淡淡应了声，“没关系，多冲会儿冷水就好。”
“我来我来！”作为粉丝，欧阳月立刻接手唐凌的工作。
黎飞烫伤的地方在上臂后侧，他自己冲的话不是很容易。
唐凌松松握着他手腕，帮他固定胳膊。
现在欧阳月主动接手，她顺势就松了手，转身走到一旁。
“夏夏回去了？”唐凌问。
“嗯。”秦汐若有所思点点头。
唐凌神色自若，她没法从好友脸上看出端倪。
但是黎飞似乎真的……
刚才唐凌毫不犹豫就松开他手腕的时候，他脸上闪过的，是失落吗？
秦汐忍不住眨眨眼，缘分，还真是奇妙！
“那件事问清楚了吗？”唐凌和秦汐并肩走到电脑前。
她抬眸瞥了欧阳月和黎飞一眼，目光平静。
水声哗哗作响，遮掩了她说话的声音，唐凌低声又问：“你准备怎么做？要帮忙吗？”
“要帮忙的时候，我会开口的。”秦汐朝她笑笑。
她目光有点冷。
实验室电脑没有主动链接的话，就不会联网。
秦汐拿出手机打开学校论坛。
这段时间她很忙，忙着实验，忙着学习。
乔初夏本来就敏感，秦汐也不想再吓到她。
这样一来，之前赵卫华他们的事情她就暂时没有再管。
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论坛首页偶尔还会飘起那几个飘红的帖子。
唐凌那个被黎飞转过，也被管理员加了精华的视频帖子倒是还在首页最上面。
时不时就有从影帝那里来的粉丝。
或者闻名而来的，错过这场大瓜的A大学生来围观一番。
围观完视频，看着视频上面飘着的弹幕，和下面的评论。
总会有人好奇地去了解下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半个月下来，赵卫华最初的帖子，秦汐回击预告直播的帖子，点击量简直疯涨。
特别是黎飞的转发，带来很多网络流量。
秦汐搜了下，赵卫华的帖子浏览量早就破了百万，现在努力迈向两百万大关。
啧……
她拖着腮，和唐凌凑在一起，悠悠然看着这样的结果。
意料之中，秦汐一点也不意外。
她另一只手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
法律个规定，超过五千点击就算影响严重了。
秦汐还特地提醒过赵卫华这个问题。
现在帖子点击接近两百万。
不知道这段时间，每天看着自己的帖子浏览量疯涨的赵卫华，是怎样的心情。
想必，不会太好过吧。
秦汐在屏幕上敲了两下，截图。
将赵卫华最初发的那帖子，就是诬陷自己，一口气泼了好几盆脏水。
甚至想把吴希彦都拉下水的浏览量，回复数，包括他那些言论和照片全都截图。
唐凌看她存好图片，唇角微翘。
“我发个消息。”秦汐把整理好的资料全都传给曾律师。
那边很快回复个笑脸：“收到。”
曾律师：“秦汐同学，你准备告他了？”
“嗯，可能到时候就要麻烦曾律师您了。”
“你太客气了，有需要随时联系。”
如果不是吴希彦，他不会关注这件小事。
但是既然吴家小少爷亲自找他帮忙，曾律师对这事还挺上心的。
他这段时间已经让助手把相关资料收集整理齐全，秦汐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用上。
“准备好了？”唐凌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找他？”
“就这两天吧？”
秦汐收起手机，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语气淡淡：“过年前。我不喜欢把这种事留到下一年，那会让我感觉不舒服的。”
话一出口，她心中突然一惊。
这样的语气，不像是自己的，反而更像是……洛斐。
“哗哗”的冲水声结束，欧阳月也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她刚好听到秦汐最后一句话：“什么感觉不舒服？小汐你怎么了？”
擦干手臂穿好衣服的黎飞也看向她们，目光中露出一抹疑惑。
“哦。”秦汐说：“上次赵卫华的事，想要做个了结了。”
“咦？”欧阳月突然一拍脑袋，“你不说，我差点都要忘了！最近真是忙得天昏地暗！不过这家伙还没死心呢？他又做什么了？”
她从来都没这么恶心过一个人！
泼脏水污蔑秦汐作弊不成，还好意思冒充人家男朋友，想要污损秦汐的名声。
结果虽然两次都失败了。
欧阳月觉得活该之余，又有点不爽。
这种垃圾只是名声臭了怎么够？！
“嗯。”秦汐点点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自然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事承担相应责任。”
她说得理所当然。
语气也不再是和好友她们聊天时候的软软甜甜。
带着一丝，欧阳月从未听过的冷意。
黎飞又看向秦汐。
这样语气淡淡却仿佛可以让人冷到骨子里的感觉，他倒是挺熟悉。
他家小叔叔，就总是这样。
轻描淡写间，让洛家，洛氏内部，那些反对他，想要害他，曾经伤过他的人，一个个付出了代价。
*
赵卫华最近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律师信到手之后，对方好像突然偃旗息鼓，再没有动静。
他继父的工作是勉强保住。
但是明明说好年底前就会升职加薪的机会却丢了。
继父还被公司派到西北地区，据说一个穷得要命的小城搞调研去了。
他继父都快五十，这样变向的降职，基本上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升职的机会，职业生涯也算走到头了。
而且这次一去就是两三年，这次过年都不能回来。
他继父刚走的时候，他母亲天天在家哭。
哭够了就骂赵卫华，说他没良心，说他拖累自己。
小时候她为了赵卫华，明明有几个还不错的对象也一直没嫁。
直到遇到他继父，因为只有他才答应，婚后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够了，可以不要自己的亲生孩子。
这些年赵卫华继父虽然和他不算亲近，但是对他确实也没话说。
直到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明明还算和谐温暖的家，突然之间就像坠入冰窟。
这些都算了。
赵卫华最大的心病，还是那三封律师信。
他至今都不敢拿给母亲他们看。
三封律师信，来自三个不同的律师。
他忐忑不安，惶恐得整夜整夜失眠。
自己不就是发了个帖子吗？
论坛天天都有人胡说八道，各种灌水聊天，撒谎吹牛的人多了去了！
为什么只有他这么倒霉，会收到律师信？！
会连累家人连工作都差点丢了。
偏偏这段时间，他还联系不上严子衿。
明明是她暗示自己发帖，也是她给了自己照片和资料。
最开始赵卫华是不敢的。
只是泼秦汐脏水就算了，这里面还涉及了两个老师，一个博士师兄。
他真的有点害怕！
万一闹大了，惊动学校怎么办？
可是严子衿是他的女神啊！
光是她身边的女伴看向自己不屑又鄙夷的目光。
他的女神脸上一闪而过失望的模样。
还有她们议论着，这个秦汐怎么故意让严子衿难堪，仗着和老师有关系，偷题作弊考试，盖过严子衿的风头，让她难受伤心。
赵卫华一下就爆发了！
他要为他的女神而战！
他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让她伤心难过！
但是……
被秦汐当众打脸，点破身份后，他就再也联系不上严子衿。
后来他好不容易才打通那个，总是围在严子衿身边的她的朋友的电话。
对方不耐烦地告诉他，他女神早出国度假去了。
让他不要不知好歹。
事情是他主动做的，也是他亲自做的。
一个男人难道还想着让严子衿一个女孩子为他出头？
为他承担后果？
对方生气地挂了电话，赵卫华就此陷入绝望之中。
这段时间他过得浑浑噩噩。
母亲的哭声骂声，继父走的时候失望的目光和骂骂咧咧的那些话。
天天纠缠着他。
让他吃不下，睡不着，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
这段时间，赵卫华起码瘦了快十斤。
脸色苍白，门都不敢出。
他真的很怕，他也上网查过，如果秦汐告他。
他可能不仅要坐牢，还要赔偿人家大笔的钱。
三封律师信他也都查过。
发律师信给他的，都是A市，乃至赫赫有名的大律师。
他家里根本不可能为他请这样好的律师，他们没钱。
就算请了，事实摆在眼前，他还是一样会输。
怎么办怎么办？！
赵卫华甚至想过自杀。
然而半个月过去，对方那边似乎没了动静。
继父升职的机会虽然丢了，但是工作好歹算是保住，他家里也不至于没了经济来源。
他每天去论坛刷帖子。
除了那个视频下面，还经常有黎飞粉丝从微博摸过来观光外。
另外几个帖子似乎也慢慢沉寂了下去。
黎飞生出一丝侥幸，是不是对方只是吓唬他？
其实并没打算真正对他怎样。
毕竟只是学校论坛上面发生的事嘛。
真正闹大了的话，学校也丢脸，而且说不定人家法院还会觉得秦汐他们多事，小气，睚眦必报！
对！说不定学校还私下找过秦汐，给她施压，让她不许胡来将事情闹大。
抱着这样的心思，赵卫华这两天觉得轻松许多。
他甚至走出龟缩了好多天的房间，主动提出，要陪他母亲去超市买菜。
就在两人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赵卫华一边穿鞋子，一边顺手接起。
然后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略显严肃声音：“请问是赵卫华先生吗？我是曾旭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