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提过。”秦汐已经拷贝完谢连城给的软件。
她将U盘还给对方，大大方方地说：“谢谢老师。”
脸上风轻云淡，完全是准备上课的认真学生表情，看不出在意的样子。
谢连城甚至都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突兀了。
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看看，秦汐对苏染订婚的反应。
结果对方无悲无喜的，搞得他很八卦似的。
他摸了摸鼻子，重新回到讲台上。
再抬头看下去时，秦汐已经和坐在她身边的她的舍友凑在一起。
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只手还握着鼠标飞快地点点点。
秦汐的眼睛长得好看。
这是谢连城任何时候都愿意承认的事。
不仅是外形长得好看，长睫毛，笑起来会像弯弯的月亮。
主要是目光有神，让人看着很舒服。
好像什么困难在她面前，都不会是问题。
他记得这双眼睛。
不管是从前的秦汐，还是现在的秦汐。
她的目光都是这样，从未变过。
那样明亮清透，充满勇气和信心。
连带着和她一起的人也容易被她感染，觉得前方即使再多艰难险阻，也能依靠自己走出一条通往巅峰的大道来。
谢连城默默收回目光。
他曾见过这双眼睛里闪着惊讶和开心雀跃的模样。
也曾见过，这双眼睛里，那点光芒逐渐黯淡，最后陷入死寂的绝望。
谢连城垂下眼睑，敛去了自己眼中的光。
他静静地看着讲台上的电脑屏幕。
光是回想起那一幕，都仿佛有什么撕扯着他的心。
他堵不住她胸口汩汩的血，也没办法再次让她的双眼里燃起光芒。
只能看着她的生命，一点一点的，从自己沾满鲜血的指间流逝……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
可以力挽狂澜，可以为他在意的人撑起一片天空。
然而面对惨白着脸，睁着一双大大眼睛，死气沉沉躺在冰冷地上的秦汐……
“砰”的一声轻响。
谢连城无意中握紧的拳头落在了讲台上。
教室里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学生，正叽叽喳喳进行着上课前最后的交流。
这时候却突然安静下来。
学生们都惊讶地抬头看向他。
“抱歉。”谢连城摆摆手，“不小心碰到讲台。”
他对大家笑笑。
那么一晃眼间，他看到秦汐也在看他。
目光清澈，带着几分好奇。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目光，继续和她的同学一边说话，一边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这段意外的小插曲很快过去。
三节课顺顺利利上完，谢连城又留下来，为秦汐她们单独答疑。
今天又是她和她三个舍友全在。
四人目光灼灼，在相当于额外多上了一节课后。
秦汐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谢老师，又耽误您那么久。”
“是啊是啊，谢老师，晚上我们请你吃饭吧。”欧阳月一边把课本往书包里塞，一边热情洋溢地招呼他，“咱们还去吃水煮鱼。”
谢连城瞥了秦汐一眼。
小姑娘已经把她常背的粉色双肩包装好。
听了欧阳月的话，安静又乖巧地站在那里等他回复。
表情看不出是排斥，亦或是期待。
就是那样安安静静地等着，好像谢连城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当然，在作为老师，愿意随时牺牲整节课的休息时间，毫无保留为她们答疑这件事上。
他在秦汐心中应该还是有点特别的。
谢连城自嘲地想着。
这是不是就是因果循环？
从前他也总是觉得，秦汐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个勤勉又忠心的员工。
长得好看，但不是那种仗着好看就会刻意打扮来勾引老板的花瓶。
秦汐有能力，认真，还很聪明。
学什么都很快，而且身上总有一股钻研劲儿。
他有时候加班，离开公司会比较晚。
走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看到秦汐还在。
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让显示屏的光勾勒出她五官的轮廓。
就和现在差不多。
“谢老师？”欧阳月久久等不来谢连城的回复，看对方的目光，思绪明显还飘走了，就那样茫茫然地看着秦汐，她只好又叫了对方一声。
“抱歉。”谢连城回过神来。
他伸手捏捏自己的眉心，掩饰刚才走神带来的尴尬。
或许是这一个多月来，洛斐疯狂的，甚至有些不计成本的攻击，让他压力太大。
又或者是，这样频频加班，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状态，太像他从前也经历过的那段黑暗岁月。
所以总是会让他忍不住想起那段过往。
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人在他最辛苦，最累，以为自己熬不下去的时候。
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
让他可以一回头，就看到对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从未远离。
“谢谢。”谢连城深吸口气，收回目光，“我公司还有点事，就不和你们吃饭了。”
“这样啊……”欧阳月小小失望了下，很快又笑起来，“加油啊谢老师，你是最棒的！”
她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和秦汐她们一起向他告别后，四个女孩说说笑笑朝教室外走去。
“怎么样？”谢连城坐进来接他的车中。
他仰靠在后排座位上：“我爸那边怎么说？”
“老爷子的意思还是，洛氏这时候要和苏家联姻，恐怕会给我们更大的压力。他说苏染小姐打小就喜欢您，能争取的话，我们还是尽可能将苏家争取在身边。苏家虽然底子不如谢家，但苏澈能力很强，前途不可限量。”
“争？”谢连城短促地笑了一声。
争苏染吗？
又要和洛斐争苏染吗？
“不用。”他坐直身体，“谢氏的危机，我会解决。洛斐也不可能长期这样宁可自损七百，也一定要和我们斗下去。”
他语气有点冷：“他要斗，那我就奉陪到底！”
“那老爷子那边……”
“我会亲自向他解释。”谢连城说。
他转头看向窗外：“我创建的公司，也会在这次风波后并入谢氏。然后……”
谢连城闭了闭眼睛，摆摆手：“回家。”
*
秦汐她们，真的开始忙起来。
课程满满，她们每周还有四个晚上，加星期天整个白天的实验室要蹲。
再加上詹老师那里。
用欧阳月的话说，大概就是：为什么一天没有四十八小时啊？！
不过让秦汐高兴的是，那天晚上之后，洛斐再没有来打扰过她。
一开始，她还提心吊胆，生怕对方突然又抽风。
后来她琢磨了下，自己那天晚上的表现肯定不能完全让洛斐相信。
但是骄傲如他，面对这样明显的排斥，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估计也懒得再理秦汐。
而且……
秦汐还认真回忆过。
那天晚上，她应该也有让洛斐感觉到，自己还是忘不掉他，还是喜欢他的。
就是回忆太过痛苦，所以才会害怕又排斥。
这样既满足了洛斐骄傲自得的心思——你看我曾那样欺骗她，利用她，甚至在她心甘情愿为就自己而死后冷漠无情地抛下她。她都那么痛苦了，还是一样忘不了我！
然后又能从洛斐多多少少，对自己应该还是有点亏欠的心里挖掘出了一丝……怜悯？
总之就是，洛斐不再来烦自己。
虽然现在每天辛苦是辛苦了一点，但是秦汐每天的心情都很不错。
这样充实又愉快的日子，随着她们课题的实验进度，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底。
这天又是星期天，在实验室待了一整天的四人回到宿舍。
欧阳月一如既往地瘫在自己的椅子上，听着宿舍里秦汐“哒哒哒”敲着键盘的清脆声音。
“小汐宝贝儿……”她现在连这样叫秦汐，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没有以前那种甜滋滋的感觉。
“嗯嗯？”秦汐头也不回地回她一句：“欧阳大宝贝儿，什么事啊？”
“我说！”欧阳月勉强支撑着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秦汐身后。
她下颌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双眼毫无焦距地看着对方的电脑屏幕：“你不累吗？回来还要继续干活！”
“还好。”秦汐扬眉轻笑，“为自己的梦想努力，不累的。”
她从前为了别人的梦想，都可以那样努力。
现在是为了自己，只会觉得干劲满满，怎么可能会累？！
“你别吵她。”唐凌拿着个橘子转过身。
一边说，一边掏出一瓣橘子塞到秦汐嘴里。
“是！是！”欧阳月小小声地应道。
一直等秦汐输完数据，她才重新开始说话。
“我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称了下自己！”欧阳月说：“我宣布，减肥第一阶段，圆满成功。”
一个多月时间，秦汐宿舍四姐妹平均瘦了三斤左右。
她们本来也不胖，只有欧阳月天天嚷嚷着要减肥。
只是嚷嚷来嚷嚷去，也没见她少吃一口东西。
“噗……恭喜啊。”秦汐转头笑，“为了庆祝欧阳减肥成功，我也宣布，下周星期天休息一天吧。”
“真的假的？”欧阳月一下精神起来。
让她干活的时候，欧阳月从不会偷懒也不会拒绝。
在实验室也非常认真。
但是能休息，当然更开心啦！
“嗯。”秦汐点点头，“第一期实验结束，正好我们整理下思路，休息一天吧。这段时间大家也挺辛苦了。”
“哇塞我太感动了！”欧阳月欢呼一声，“小汐宝贝儿居然开始认识‘辛苦’两个字了！姐姐好激动！姐姐好开心！所以……”
她说着伸手翻包包，找出四张观影券：“正好下周六晚上，有个电影的首映，咱们一起去看吧。”
欧阳月说着，神神秘秘地又说：“据说超感人的，预告片出来的时候就哭到无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