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深在那边待了有多久,千栀的眼神就乱飘了有多久。
也还好这边超市隐秘性够强,这个时间点也没什么人,不然千栀真的可以现场表演一个自闭。
其实这种事很稀疏平常,就像是日常三餐一样,并不需要被过度理解和过度放大。
但是轮到千栀身上,不可避免地,也无法抵抗地,热意蹿腾,止也止不住。
很多时候,情绪分明是从自身散发出来的,却无法抑制住。
她就是在这方面,脸皮子太薄了。
可这也不能怪她。
宋祁深轻微勾唇,话中的意思也总爱隐藏一半,半吊子隔在空中,不上也不下。
就好比现在,他语气一派云淡风轻。
就好像是在菜市场买菜一样。
就.........需要逛那么久?
“喂,你好了没啊。”
千栀有点儿忍不住,开口唤了宋祁深一句。
“嗯?”
宋祁深低声应了句,而后直接拎起了几条走了过来,随即,径自将东西放在了购物车里。
这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半点迟疑和犹豫都没有。
千栀看了看,连忙把自己买的小熊佩奇奶片给拨到了上面,紧紧地遮盖住,严严实实的。
宋祁深看了只觉得好笑,盯着千栀看了半晌,他这才缓缓踱到她身边来。
“这就羞了啊?”
“我哪儿有。”千栀反驳得很快,她没抬眼看他,只用手一直拨弄着买的那一系列小猪佩奇的零食袋。
千栀想起花里胡哨的那几长条东西。
这竟是.........愣生生地给自己憋出点搞笑来。
又奇怪又好笑。
千栀没忍住,嘴角稍稍咧开成淡淡的弧度,眼睛也弯成小月牙样儿,黑睫轻颤。
宋祁深善解人意地嗯了声,“还有其他东西要买的吗?”
“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家了。”
“应该是没了吧。”
这样说着,千栀的嗓音中还带着点笑意,藏也藏不住。
有时候她的笑点,就连她自己,也会觉得奇怪。
就好比现在。
宋祁深挑了挑眉,将女孩的反应都收入眼底,不动声色。
世间的一切不动声色,都会终结于新一轮的风暴之中,颠覆全盘,位置升移。
予宋祁深来说,也一样的,丝毫没有意外。
刚才在超市里宋祁深选择的是按兵不动,在那之后,这些都被一样一样地盘算清点了。
他一回到南苑,仅仅只是在傍晚的时候,就发挥出了商人的本能,将先前埋藏着的一切,尽数讨了回来,半分不漏。
起初两人一起窝在沙发上,谁也没和谁说话。一侧的这边儿坐着的是千栀,她正在玩手机,另一侧的尽头坐着的,则是看报纸的宋祁深。
而后千栀是因为心血来潮,提了句蓝莓汁,顺带夸赞了一句蓝莓汁的好,试图去劝说宋祁深也去喝。
但宋祁深这样听她说完以后,报纸也不看了,还朝着她挪了过来,挨得很近。
千栀眼梢轻抬,略微探了探宋祁深的脸色,淡淡的,和平日里不开口说话的正经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千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而后继续和他探讨,甚至还端了一杯晃在他眼前。
“冰过的更清爽,真的好喝,你试试呢?”
那时候宋祁深怎么回答的来着,或许是回答了,又或许是没有回答,千栀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宋祁深双手抱着肩,身子向后倾斜靠在沙发上背上,而后稍稍侧过头来看着她,双眸敛着。
就这么等她慢吞吞地说完。
而后一切就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儿,浅尝即止的吻一触即发。
同时,也将她的话语尽数湮没在唇齿相依之间。
千栀在这方面的体验,都是宋祁深带给她的,但两人也就仅限于周末进行交流。
自住在一起以来,他先前都很体谅她,偶有稍稍失策疯狂的那次,也是因为他在外应酬喝了点酒。
酒精麻痹人心,让人陷入迷蒙之间,沉沦尽显。
今天他也不说话,讳莫如深的模样,和之前比更加得沉默,只暗地里使劲儿。
起沉之间,竟是过了许久。
千栀醒来以后,外面已然是华灯初上了。
窗帘半开遮掩着,玻璃窗往外眺望。
靠海公路蜿蜒一路的夜灯簌簌亮起,连成一条明亮的线,朝着远方延伸,直至天边。
主卧里没有开灯,门却是打开着,这整二层的灯光自旋转楼梯侧直接泄进来,晕开点亮。
千栀睡饱了,半坐起来,赤脚去了衣帽间,挑了另外的衣服。
而后她才穿着另一个色系的恐龙睡衣,趿拉着拖鞋走下了楼,边走边揉着眼睛。
在南苑里的日子,好似昼夜都颠倒了一般。
虽然作息听起来不怎么规律和健康,但千栀却是格外放松的。
有时候生活方式也不一定要循规蹈矩,按照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才是最熨帖的。
要是人人都往模版上贴,那还得了。
值得一提的是,就拿早上举例,宋祁深好说歹说,也没有像是拎小鸡崽儿那样,一把将她揪起来,非要她晨起去跑步。
千栀有时候的快乐,也很简单。
不过像今天傍晚发生的迷乱,着实有点莫名其妙。
猝不及防中又带了点突如其来。
千栀仔细想,也没觉得那种情形有多么不可自拔。
但宋祁深美色当前,她没忍住,还是被诱惑了一把。
相比二层的晕黄,南苑这边的一层是明晃晃的亮堂。
落地窗靠近的地方,沙发上应该是有人坐过,还存有留下来的痕迹,但是放眼望向整个大客厅,除了家具摆设,没有任何的人影。
就在傍晚的时候,这里还是两人第一回烙馅饼儿的地方。
现在看来,已经收拾干净了。
千栀思及此,刚睡醒的懵然在此时此刻魂飞魄散,立即遛远,瞌睡没影了。
转悠了一圈,她沿着小走廊走,途径书房,书房的门也是半掩着,里面只开了桌前的一盏灯。
女孩好奇地探进去半个身子,视线扫了一圈。
书桌上还有打开的文件,铺陈一片,散落着。
这里处处显示着人刚刚独存的痕迹。
但是事实却是。
宋祁深压根儿不在。
千栀刚刚在想他到底去哪儿了,内心里还没疑惑呢,便被蓦地截止打断。
距离门外稍远的地方响起“嗡嗡嗡”的声音,类似于机器发出的声音,还是带滚轴的那种,不绝于缕。
也不是断断续续,就这么一直响着。
千栀迈了几步走上前去,发现那不间断的声响,是从厨房那边传过来的。
她凑近一瞧,透过半透明的移门,果然觑见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是宋祁深。
厨房里杂音仍旧在不断地作响着,这样近处听,千栀也听出来了,他这就是在摆弄榨汁机呢。
千栀以为宋祁深随口一提的给她榨果汁喝是在开玩笑呢,没想到他是来真的,没有半分含糊。
女孩这样想着,径自推开移门。
她推门的声音轻,移门被划开的动静并不大,直接被榨汁机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这样一来,宋祁深并没有任何的察觉,仍然是侧对着她,只留有半边弧度优美的侧脸,视线聚集在料理台的榨汁机上。
千栀缓缓踏进来,才发现宋祁深盯的不是榨汁机,而是一本小册子样式的东西,大概是一些说明书之类的。
这样还不够,宋祁深手里攥着的,还有手机。他时不时地便看看,视线不住地往两相交换着。
料理台上都是一些切好的水果,摆放得倒是整齐,就是包装袋有些乱了,随意地铺开。
千栀终于知道这像哪儿了,这像宋祁深的书桌。
整齐中带乱,有点随性的意思在。
榨个汁儿都这么兴师动众.........
千栀的思绪蓦地跳回之前——
宋祁深让张大厨以后都来南苑做饭的那次。
思绪再回神——
看看眼下的情况。
要是当初真的让宋祁深本人去甩大饼儿,他一定能直接甩到她脸上去。
思及此,千栀小碎步踱了上去,就停在距离宋祁深一步之遥的斜后方,沉默了一瞬的时间,而后轻轻开口道,“那个......我帮你收拾一下桌面吧。”
说完,她再走上前,象征性地蹭了蹭料理台的边沿。
宋祁深估计也没想到周围还能多出一道人影来。女孩身姿纤细,嗓音也足够轻,靠得近了又由于榨汁机的干扰,一时就像风一样,直接飘走了。
他挑眉望过来,声音稍扬,“你过来干什么?”
“看你榨果汁啊,顺便也来帮帮你。”
既然看到了,她也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待在厨房里。
再者,千栀自己也对榨汁很感兴趣,因为全凭机器,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能够把握好投放的比例就足够当心了。
千栀也学宋祁深,跟着拔高了音调,终于问出来了自己最好奇的一点,“你榨汁还要看攻略的吗?”
她的视线复又落在宋祁深的手上,在上面拂了会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宋祁深当然没错过千栀的打量,他神色凝滞一秒,而后自若自得地用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
还挺像模像样的。
“不是,跟夏助理交代一些事情。“宋祁深简单回应道。
语气淡淡,神色压根看不出来有什么。
坦然自若极了。
“嗯。”千栀点了点头,她本来也就随意一问,对于他和夏助理之间具体的聊天内容,其实是不怎么感兴趣的。
“怎么,现在又不赖床了?”宋祁深都做好等会儿叫她起床的准备了,因为现在要是持续昏睡下去,晚上可就要睡不着了,到时候精神不济,千栀第二天还要返校。
听到他蓦地谈起这个话题,千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好在她自己醒过来了,没赖床。
可她要是真的赖床了.........那能怪谁啊!
虽然她确实也有些把持不住。
那也是怪宋祁深长太好看了。
这么个人附在耳畔,用压得低低的嗓音问你可不可以的时候。
是个人都.........
把控不住吧。
不说别人。
千栀脑海里肯定是热浪起伏,还没回应,就先是波涛一片,阻拦也无边无法了。
“反正我今天没赖床。”小姑娘小声呐呐,最后还不忘为自己申明正义。
再说了,早上的晨起死活起不来,那才叫赖床呢。
这都傍晚了,那顶多以及最多,应该叫小憩一会儿。
“行啊,没赖就是赖。”宋祁深这样说着以后,继续专心自己的“榨汁·果产·伟大·风险事业”了。
千栀紧接着把料理台上杂乱的包装袋整理了下,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就成功地被宋祁深给赶了出去。
这人真是............
榨汁是什么神圣而又不容他人觊觎的活动吗?
想了有多久,千栀就在沙发上等了宋祁深有多久。
说来他榨汁机用了那么久,到现在端出来的也就三四杯。
看得出来是认真准备亟待她去品尝的,毕竟连杯壁都被擦得锃亮,完全可以窥觑一二。
宋祁深在厨房和客厅两点一线,忙前忙后,来来回回的。
千栀略微抬眸,见他这样,脑海里倏然浮现了一个带有铭牌认领的形象。
真的是像极了这么个名称——
“一台行走中的榨汁机”。
“你要不现在试试?”宋祁深也没坐着,就站在千栀的对面,手里拿着方巾,略微垂眸,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的指尖。
“可以啊。”
千栀应了声,听话地凑上前去看,随后准备去拿一杯喝。
小姑娘垂眸,随即发现,这几杯里面呈现出来的,都是淡紫色,微微泛着蓝。
有些是奶昔,有些是果汁。
即便在颜色的深浅度上有所不同,但是所呈现出来的颜色,在大体上,都是大差不差的。
她还在不明所以,径自好奇纠结的时候,就听到宋祁深缓缓开口,似是解释的样子——
“你不是喜欢蓝莓汁吗,觉得好喝。我每个混合果汁里面,都放了很多的蓝莓。”
这话说的,如同邀功讨赏一般。
再细听这语气,不可一世的样子,仿佛好像,这蓝莓汁被他刻下了专属的印迹。不容他人觊觎,格外得郑重。
也仿佛好像,浑然一副是来抢“世界上最好喝蓝莓汁制作人”招牌的样子。
所以..........
蓝莓汁在宋祁深这儿执念是有多深。
他小时候是吃不到所以心怀怨念了还是怎样。
千栀只能这么解释。
她在宋祁深目光灼灼的凝视下,随意地捞了一杯喝,注意力却全是宋祁深刚刚的那句话。
他说她不是喜欢蓝莓汁吗。
千栀总算回忆起两人傍晚时分,头一回在沙发上烙馅饼的时候,宋祁深回应她的那句话了。
他是有所回应的。
然后只消这么一想,脑海里热意羞意赧意尽数撇开一切,直愣愣地往上涌。
千栀像是蒸汽的锅盖儿,她彻彻底底地炸了。
她想起——
宋祁深从一旁的购物袋里随意地捞出几个,噙着笑看她,食指和中指稍稍并拢,便是轻轻夹起的样子,顺带着嘴上也这般说道,“不是喜欢蓝莓的,那我们试试?”
而后,宋祁深真的就彻彻底底地实践,拿着蓝莓味儿的实践,以及真的,就这么试一试。
这样两番近乎是强调式的提及,让千栀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够直视蓝莓这两个字了。
“好喝么?”
——宋祁深的话将千栀从回忆里捞出来。
事实上只抿了一口的她,赶紧灌了几口,应了声。
“嗯嗯。”
“那跟你......买的那种比,哪个好喝些?”
“............”
这人还有完没完了!
“都好喝。”
事实上,当然是她买的进口的那种玻璃罐好喝啦!
自己榨的虽然也新鲜,但是调和比例不对,也没加那么多糖,入口带了点儿涩,是很健康的味道。
和其他水果混合在一起,冲淡了原本蓝莓的浓度。
千栀算是给了他预留了点面子。
“如果硬要选一个?”
宋祁深锲而不舍,就是要千栀做个抉择。
千栀想起宋祁深为了榨汁,忙前忙后,也还算辛苦的样子。
于是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话语打了个转儿,千栀捧着杯蓝莓奶昔,语气真挚,“你做的更好喝,真的。”
夜渐渐地深了,也就衬得室内愈发灯光璀璨,琉璃水晶的吊灯如流苏般,泻下来明亮的光。
就这般直直地照在宋祁深如玉的面庞上,如斯俊美。
听了千栀的话,此时此刻的他,桃花眼闲散地睇下来,唇角斜斜地勾起。
“那以后就喝哥哥做的蓝莓汁,说好了啊。”
千栀当即便傻眼了。
谁跟他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