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酒店,车上的人都悠悠转醒,这座小城没有任何夜生活可言,这个点一路开过来除了街边的路灯看不到一个人只有零星闪烁的霓虹招牌。
整座城市都在沉睡。
中巴缓缓停靠在酒店门口,姜星桥跟在谢维安身后下车。
她把外套还给谢维安,谢维安接过没穿,反手披在她肩上,转头让方茴记得回去给她冲一杯感冒冲剂。
姜星桥确实在车上醒后就不太舒服,下车后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缓过来,被助理和保镖拥簇着往电梯方向走。
一行人都疲惫至极,安安静静踏进轿厢,直至电梯门合上,也没人注意到停在酒店门口的中巴一直没开走,司机也没下车。
姜星桥回房间先洗了澡,氤氲的热气一冲,终于将她混沌的脑子冲清醒了些,洗完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床边边几上静静放着一杯温度正好的感冒冲剂。
这么贴心的人也只能是小助理方茴了,她坐在床上小口喝着冲剂,等待着困意回笼。
她解锁手机,调出和方茴的聊天页面,让方茴也给谢维安送一包过去,顺便让她和方家棋还有保镖都喝一杯。
方茴秒回了一个ok的手势。
第二天果然下雨了,但是雨不算大。
看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暴雨,正好那场雨戏也是在晚上,万禾安的意思就是白天去学校把室内的戏拍了,晚上再转战到另外一个外景点。
拍戏就是这样,片段式的剧情拍摄,可能上一秒还和男主角你侬我侬恩恩爱爱,下一幕就是生离死别的剧情。演员出入戏的速度会大大提高剧组的进度。
为了不耽误学生的学习进度,在学校的戏份都是见缝插针趁着周末学校没课的时候来拍。
他们租了两天某高中的教学楼,又邀请了一些课业轻的学生做群演。但即使是周末,闻讯而来的学生和看热闹的家长还是把教学楼堵得水泄不通。
这份年龄的孩子正是好奇心旺盛和疯狂追星的时候,其中还不乏姜星桥的粉丝,听到当红小花要来学校拍戏,就连有些高三的学生也放下课本挤在走廊里围观。
现在拍的是闫西西被围堵在卫生间的戏份。
窗外的雨淅沥沥的飘进来,落在少女泥泞的白球鞋上,她贴墙站着,薄弱的卫生间隔间的门被踹得框框作响。
如果外面的人再用点力,或者多踹上几脚或许会直接把门板踢出一个窟窿。
外面的女声凌厉嚣张:“你不是很能耐吗?闫西西你多少岁了,你以为这里是幼儿园吗,你还要告老师?你觉得现在老师能来救你吗?”
闫西西看着晃动的门,眼底充满无助。
她以为将女孩们的暴行告诉老师她就会得救,没想到得到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报复和老师的“为什么她们只欺负你,听说你和沈沉在谈恋爱是真的吗”这种颠倒黑白的质问。
难道因为她们都欺负我,所以就是我的错吗?
很快门外传来混杂在一起的笑声,还有零散的“你从哪儿搞来这种东西”的询问声,闫西西也很快明白她们口中的“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根软水管,从隔间上方的空隙探进来,像是一条长了眼睛的毒蛇,竖瞳正对着闫西西。
下一秒,自来水朝着闫西西兜头盖脸喷射而出。
隔间太小,闫西西躲都没有地方躲。
水很快就顺着隔间下方的间隙流出去,而相反遛进隔间的,是霸凌者们幸灾乐祸的笑声。
闫西西眼里逐渐染上了恨意,她想到池驰前一天教她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怎么还回去。
没人可以救她,除了她自己。
她眼神逐渐坚定,抬脚狠狠踹了门一脚。
这一脚不仅是踹给门外的人听,也是踹给她自己听——闫西西你听,反抗的声音。
门外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吓了一跳,但一秒的安静后,是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声。
“死哑巴,有本事你就躲在里面一辈子别出来!”
“停——”
万禾安一喊,等在旁边的方茴立马冲过去,姜星桥推开隔间的门,扮演霸凌者的女演员抱歉道:“对不起,姜老师。”
“没事。”姜星桥说着从方茴手里接过浴巾,身上裹一条,脑袋上搭一条。
她浑身湿漉漉的就往监视器面前凑,嘴里问着:“怎么样?”
和她搭戏的女演员是一位新人,之前几场戏明明都挺不错的,但是这一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不在状态,演出来的效果达不到万禾安的要求,于是姜星桥只能一遍一遍地陪着她被水浇。
来来回回被浇了三四次。
就算这遍过了,姜星桥也不能去换衣服,下一幕是闫西西冲出厕所要反抗的戏,她需要接着现在浑身湿透的样子继续演下去。
万禾安反复把这一段戏看了两遍,才说:“过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下一幕拍板前,女演员还在和姜星桥道歉。
“没事。”姜星桥安慰她,“也不是次次都能一次过,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下场戏放轻松了演。”
第二场戏过得挺顺,只NG了一次,第二遍就过了。
后面还有她的戏,但是要转一个景。
趁着剧组重新布景的空档,她也需要去化妆间收拾一下,换套干的校服。
化妆间这边是被清了场,由剧组的工作人员守着,不让学生靠近。
说是化妆间,其实就是一间老师办公室,专门收拾出来给他们当一个临时化妆间用。
姜星桥先去换衣服,出来让化妆师帮她吹头发。
等全部弄好也是半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方家棋过来敲门问好了没,下一场戏的布景已经搭好,准备开始拍摄了。
“好了。”
从化妆间出来,姜星桥往走廊外看了眼,雨越下越大的。
倒是省了租借水车的钱,仿佛老天爷都在帮他们节约拍摄成本。
她跟着方家棋和保镖下楼往教室走,过一个拐角时突然有个人冒冒失失的只顾着低头往上冲,要不是保镖及时拉了她一把,两个人估计就要撞上了。
那人胸前挂着一个工作牌,又穿着剧组的工作服,白T胸口上印着剧组的logo,显然是剧组的人。
他个头不高,有些驼背显得人不太有精神,姜星桥看着他,却觉得他有点眼熟。
直到对方喊了她一声:“桥桥。”
声音里有点颤抖。
“是你?”姜星桥恍然,这个人好像是她的粉丝,他来接过机,姜星桥给他签过名。
至于为什么那么多粉丝里姜星桥能把他记住,是因为他脸上那道疤太引人注目了。
不礼貌地说,姜星桥并不是记住了他这个人,只是记住了他脸上的疤。
“之前怎么没在剧组看到你?”姜星桥问,“你负责什么工作?”
不是她警惕,她确实被私生追怕了,生怕这个粉丝是通过什么手段混进来的私生,而不是正经的剧组员工。
男人把反扣在身前的工作牌翻过来,手掌大小的卡片上印着剧组logo,他的寸照、名字和职务。
他那张寸照完全没有任何美艳的效果,和此刻站在姜星桥眼前的人一模一样,他的名字工整地印在寸照下方——苏兴旺。
职务是剧务。
剧务是剧组里负责剧组服务的工作人员,包括整个剧组的衣食住行,一般都是由一名剧务主任带领几名剧务,每名剧务各有分工。
剧组的工作牌都是在筹备好所有工作人员后按人头定制的,一人一牌还有编号,作假的可能性比较低。
只要不是私生姜星桥就放心了不少,还问了问他负责哪方面。
苏兴旺说:“我负责车辆调配和日常盒饭的采购。”
姜星桥点点头,忽然看向苏兴旺身后,谢维安站在台阶最下面,看样子是来接她的。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道,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雀跃:“谢老师!”
苏兴旺对姜星桥道:“桥桥你先忙,我也去工作了。”
和粉丝道别,姜星桥三步做两步跨下台阶走到谢维安身边,她忍不住和谢维安分享:“刚才那个人是我粉丝。”
谢维安眉头轻蹙:“粉丝?”
显然,他和刚撞到苏兴旺时的姜星桥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是私生。”姜星桥说,“他是正儿八经的剧组工作人员。”
“知道了。”谢维安笑着帮她理了理三两步跑下楼被弄乱的刘海,“快去拍戏吧,这场戏拍完你就可以休息了。”
姜星桥偏头躲开他的手,自己胡乱理了理头发:“走走走。”
走了几步,姜星桥忽然回头往身后看了看。
谢维安问:“怎么了?”
姜星桥摸了摸后颈:“感觉有人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