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膳过后没多久, 柔风便端着凉茶小心翼翼进了屋子,汐赫兰闭着双眼闲适的躺在美人榻上, 两个小宫女跪在她身旁,先给她泛肿的脸颊涂上膏药,再捏着剥了壳的鸡蛋轻轻将药膏揉敷开来。
柔风看了眼一旁桌案上的宫漏,将凉茶放到汐赫兰手边的小桌几上,轻声道:“主子, 昨儿高贵妃让您午后去长乐宫……”
汐赫兰想到这个就恨,她“唰”的一下睁开了双眼,目光尖刻如刀,带着无比的寒意直直射向柔风, 伸手就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冰冷的茶水溅了柔风一身。
两个小宫女都吓得浑身一哆嗦, 直接跪在地上屏气敛声,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我说了不去,你是听不懂还是聋了!”汐赫兰狠狠的说道,扯动了嘴角的伤口,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捂着脸颊咬牙切齿道, “我就不信这后宫没有王法了。”
说罢她转眸看向柔风,冷冷的问道:“我让你安派人悄悄去给皇上、皇后和太后送信,做得怎么样了?”
“一早奴婢就将人派了出去,现在还没有消息……”柔风闻言点了点头, 说到一半她偷偷抬眸看了眼汐赫兰的脸色,惴惴不安的小声支吾道,“主子,这后宫高贵妃除了不敢动太后、皇后和皇上,她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再则高贵妃父兄是皇上的得力干将,她在这后宫一向是恣意妄为,做事毫无忌惮,虽说因高将军交权一事有了些许拘束,但是您直接对上贵妃不太理智吧。”
特别是您这个身份地位、家世背景根本不值一提,柔风心中缓缓补充了一句。
“你这个狗奴才竟敢教训起我来了,谁给你的胆子!”汐赫兰气的够呛,她紧紧盯着柔风的眼睛狠狠道,“她高宝曦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社会败类,越害怕她、越忌惮她就是在纵容她更加跋扈嚣张,别拿我和后宫那些敢怒不敢言的蠢女人比较,她们不敢告发她,我敢!这一次我就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主子,大家害怕的不是高贵妃,而是……”她背后给她撑腰的高氏和皇上啊。
柔风看着一向冷静理智的主子变得如此激进愤怒,她焦急的膝行到汐赫兰面前,拉住她的衣角还想劝她三思,然而汐赫兰却气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她只烦躁的一脚踢开柔风,冷冷的打断道:“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那一脚狠狠踢在了柔风的胸口,她瞬间哑了声音,脸色也惨白一片,听到汐赫兰阴冷的声音,她捂着发疼的胸口勉强爬起来退了出去。
等柔风的身影不见了,汐赫兰这才重新闭眼躺回榻上,那两个小宫女连忙战战兢兢的起身接着揉敷。
汐赫兰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她微微皱着眉头睁开眼,不耐烦的冷声吩咐身旁的小宫女道:“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外面何人吵闹不休?”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几个陌生的粗使婆子押着自己殿里的几个宫女推搡着进来了,她一惊,立马坐直了身子,盯着那几个婆子冷声道:“你们是何人,竟然敢擅闯汐兰殿,还不快把我的人给我放了,否则——”
“否则什么呀,兰贵人?”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道熟悉又傲慢的声音。
汐赫兰转头朝来人看去,赫然是高宝曦身边的大宫女香檀,她冷笑着悠悠然走了进来:“兰贵人的胆色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居然敢挑战我家娘娘的底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她斜睨了眼地上跪着的几个宫女,抬脚便将其中一个宫女一脚踢到汐赫兰脚边匍匐下,气焰甚是嚣张的接着道:“我告诉你,在这后宫之中,只要我家娘娘不允许,你的狗奴才们一个也别想把消息递出去。”
汐赫兰气的浑身哆嗦,一双杏眼更是恨得发直,她眯起眼睛,加重语气给自己壮胆,厉声呵斥道:“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是在贵妃跟前伺候,也至多不过是个厉害些的看门狗罢了,而我却是皇上亲封的兰贵人,是汐兰殿的主子,所以到底是谁给你的资格,你一个奴才也敢来我的面前颐指气使?”
香檀心中怒气翻涌,她的确是一介宫女,可是这后宫之中谁人不给她三分脸面,就算是那些妃嫔看见她还要讨好的唤一声“香檀姑娘”,而眼前这个小小的无宠又无背景外邦贵人,竟敢辱骂她是看门狗!
这口气她咽不下,她香檀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外邦公主,以后这后宫不人人都敢践踏自己了?
香檀嘴边缓缓勾起了冷笑,眼底涌动着摄人的寒芒:“看来昨日十巴掌打得太轻了,兰贵人还没学会管好自己的嘴。”
说着她就直接让婆子将汐赫兰从榻上捉到自己跟前,用力钳制着她的手臂想摁着她跪在地上,汐赫兰使劲儿挣扎,双脚站的直直的就是不从,婆子一咬牙,朝着她的膝窝狠狠踹了两脚,她腿一麻,“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香檀微微一笑,伸手抓着她的头发使劲儿一提,道:“哎哟哟,兰贵人您怎么给我一个奴才跪下啦,真是不好意思呢。”
汐赫兰头皮痛的发麻,心中恼怒的发狂,恨不得一刀砍断她抓着自己头发的手。
贱人!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狗奴才居然敢如此对她!
一股控住不住的熊熊怒火从汐赫兰心底翻涌上来,她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香檀,仿佛下一刻就要吃了她似的,她用力咬着牙,破碎的声音从齿缝中蹦出来:“你好,你好得很。”
“还嘴硬。”香檀冷冷一笑,扬手便噼噼啪啪打了她十几个巴掌,只打的她头昏脑涨,涕泗横流才罢手,转眸看着那几个婆子道,“动手吧,娘娘让你们做什么还记得吧?”
一个婆子殷勤的从旁边搬来一张绣凳,眉开眼笑道:“香檀姑娘您坐,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这冷宫几十年啊,我们折磨人的法子可多不胜数,保证不留下丁点儿痕迹。”说罢她嘿嘿一笑,“就是还请香檀姑娘在贵妃娘娘跟前给婆子们美言两句。”
香檀骄矜的抬了抬眉,道:“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随后汐兰殿寝殿内室就传出了凄厉的呜呜声,那声音闷闷的却如震耳雷声,重重敲击在众人心头,让人不寒而栗,冷汗层层而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直窜到脑门,实在可怖的很。
不知过了多久,香檀终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走之前还特意吩咐柔风,让她好好照顾兰贵人,五天后记得去长乐宫报道。
柔风哆哆嗦嗦的应了,待人消失后,连忙带着几个宫女去了内室,刚进门,几人就吓得差点腿软,打着颤儿才走了过去。
内室里,汐赫兰出气多进气少,整个人奄奄一息的绑在木椅上,身旁放着一水盆和厚厚一摞高粱纸,地上也四处是打湿的高粱纸,她两眼无神的看着屋顶,一张俏脸湿漉漉的,充满了死白之气,浑身上下就穿着件肚兜和亵裤,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涂上了一层油亮的蜂蜜,仔细看会发现地上和椅子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蚂蚁。
柔风捂着嘴差点儿忍不住吐出来,居然用了如此残酷的刑罚。
这两个刑罚一个叫做盖帛,顾名思义,就是先将一张纸盖在人脸上再打湿,使之严实的贴在脸上,然后再贴上一张打湿,一张接着一张,直到人窒息而死,而另一个叫做蚁噬,就是将人浑身涂满蜂蜜,再将蚂蚁等各种喜甜虫类倒在人身上,任它们在人身上啃食,有些甚至从耳朵、鼻子等地方钻进身体,奇痒无比,难受至极,直到被虫蚁吞噬而亡。
毛骨悚然,脊背发凉。
柔风一直都知道这两个刑罚,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这幅场景让她头皮忍不住开始发麻,心中欲呕。
她看了眼死气沉沉的主子,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一边上前解开绳子,一边吩咐宫女备水准备给汐赫兰沐浴,汐赫兰如同一具尸/体般任由柔风动作。
这件事转眼间就传到了各宫妃嫔耳中,众人听后都吓得够呛,一直都知道高贵妃嚣张跋扈,为所欲为,但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到如此地步,让人不寒而栗。
最重要的是,她们都知道了这件事,皇上、皇后和太后会不知道?
看来,高贵妃的专横霸道、心狠手辣还在掌权者可以容忍的范围内啊。
众人都如此想着,却不知道太后整日吃斋念佛,不理世事,这件骇人的消息根本就被人拦住了,而姜蓁本来想去管管,可是想到昨日皇上给自己嘱咐,最后还是选择装聋作哑,至于谢斐,他巴不得高宝曦和汐赫兰两人斗起来,他才好渔翁得利,所以也乐得当做不知道。
……
这五日来,汐赫兰变得沉默了,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一个人呆在寝殿里发呆,柔风担心她精神受创,特意去请了太医问诊,太医只说她受惊过度,让她好好将养。
吃了三日药,汐赫兰精神果然好了许多,到了第六日,她吃过午饭便带着柔风、雯青两个宫女去了长乐宫,贵妃根本没见她,只叫了香檀接待她。
香檀看着她面无人色的小脸得意的笑了,吩咐人在院子中备好冰块儿等物,就让她站在太阳底下硬生生做300份刨冰。
汐赫兰顺从的答应了,午后太阳正烈,灼热的日光烘烤着她的皮肤,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源源不断的滚落。
柔风站在她身边,心疼的看着她,而汐赫兰却仿佛感觉不到她的视线,只麻木的用工具敲着冰。
然而谁都不知道,她麻木的表情下,眼睛深处却有浓浓的恨意流转。
粗使婆子!香檀!高宝曦!
这一个个欺辱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