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林清就出发了，昨天晚上她跟夏瑶提了这件事，夏瑶说想要一起去, 林清就把她也带着了。
宋杞来为她送行, 给了她一叠很厚的银票，让她喜欢什么随便买，又叮嘱了她很多遍注意安全, 林清连连跟他做保证。
终于, 一行人从京城出发了。
这次出宫是纯粹出来玩的，不像上次一样急着去救人, 且这次兜里还有很多钱, 怀安安排得也很妥帖，一路过去，林清都玩得都挺开心的。
他们到丰都的时间也掐得很好, 才到丰都的第二天，拍卖会就开始了。
“一会付了入场的钱后，会给一块牌子给姑娘，姑娘若看到想要的东西时，就举牌叫价，竞卖会的商品价高者得, 除此之外…”进会场前，怀安对林清低声讲述着竞卖会的的规则。
林清边听边打量着四周，竞卖会的规则不难，大体上和现代的拍卖会一样。
而且这个竞卖会看起来还挺大型的, 场馆很大，来参加竞卖的人也个个穿着排场气派，应该能看到不少好东西吧。
林清心里对这场竞卖会更加期待起来，她忍不住催促道：“我们快进去吧。”
可一天竞卖会参与下来，林清的期待值直线下降为负数。
竞卖会上售卖的东西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珍贵宝物，但蕴含的能量却少之又少，唯一一个蕴含能量稍微多一点的还被卖出了天价，林清举了两轮牌子后就再没兴趣了。
林清随着众人一起出会场，身边的夏瑶挽着林清的胳膊，意味未尽道：“林姐姐，刚刚那些宝物看得我眼睛都花了，还有他们叫出来的价钱，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几百两银子，是不是能装满一个大箱子呀？”
“嗯。”林清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夏瑶察觉到了林清情绪不对，她道：“林姐姐，你是不是没看到喜欢的东西的呀？”
林清轻叹一口气，点头。
一旁的怀安道：“林姑娘，这次的竞卖会一连开了三日，还有很多宝物没拿出来，兴许明日再来看看就有喜欢的了。”
听了怀安的话，林清稍微想开了些。
也是，能量本就是不易寻得的，拍卖会才刚刚开始，她还有机会。
“快滚快滚，谁准许你把这么晦气的东西摆到这的，仔细冲撞我家老爷的财运。”
前方忽然响起喧闹声，林清回神，向那边看了眼。
是一个男孩儿引来的不知谁家仆人的训斥，男孩看起来十几岁左右的样子，衣服破烂，面黄肌瘦，他胸前挂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卖身葬父”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他身侧还躺着一个被草席裹着人，想来就是他的父亲。
“还不快滚。”
“快滚！”
男孩被众人辱骂推攘，却仍不愿离开，他“噗通”一声跪下，对四周用力磕头，声音哽咽的喊道：“各位老爷，各位大人，求求你们买下我，让我安葬我爹吧。”
他闹出的动静挺大的，但周围的人许是嫌晦气，连看都不愿往那边看一眼，或着看两眼，冷漠离开。
“林姐姐，他好可怜啊。”夏瑶道。
“嗯。”林清应道。
她不忌讳这个，也不缺钱，想着随手做个好事，林清道：“我们过去吧。”说着，她带着人朝那边走去。
那几个仆人因为男孩的不听话，神情更恼了一些，其中一个更是抬起脚要往男孩身上踢，男孩要躲，可却被人按住不能动弹。
“啊。”夏瑶发出一声惊呼。
林清蹙眉，脑子里想起了幼年被欺负的宋杞。
她更快几步走到那人面前，将那人要踢到男孩身上的脚踢开。
那群人因林清的突然出现怔住。
“你谁啊你！我们可是在为刘老爷办事，你居然敢插手？”被林清踢了一脚的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他对林清呵斥道。
林清看了那人一眼，懒得理他，她弯腰去扶小孩。
周围几人想要上前阻拦，怀安抬手，示意跟在林清身后的侍卫上前保护。
林清带来的人毕竟是宫中训练出来的，气势就跟这些人不一样，只是往那一站，那些人就被震慑住不敢轻举妄动了。
“怀安。”林清唤了声。
怀安立马会意，递了锭影子给林清。
林清接过，将银子塞给正在看着她发怔的男孩手里。
男孩反应过来，朝林清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多谢小姐，奴定当牛做马报答小姐恩情。”
林清无意为自己惹麻烦，她道：“不必了，你快拿着钱去安葬你爹吧。”
“小姐……”男孩还想对她说什么，林清打断催促道，“快走。”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那几个刚刚找的男孩麻烦的人。
他若现在不赶紧走，她一离开，他肯定会被报复。
男孩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犹豫了一下，道：“奴安葬完父亲，再来找小姐报恩。”
林清应付的“嗯”了一声，男孩又向林清磕了个头，起身，小小的身躯背起他的父亲，颤颤巍巍离开。
看着男孩的身影走远了，林清才放下心来，她对怀安和夏瑶道：“我们也走吧。”
“是。”
林清的人离开，那群刚刚使坏的人飞快奔向自己的主子，林清顺着看了一眼，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他也正在看林清。
林清和他对上视线，他对林清冷哼了一声，带着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林清没在意，收回自己的视线，和夏瑶聊天去了。
次日，竞卖会第二场开始，林清依旧没寻到蕴含能量的宝物，出来的时候还下了大暴雨，林清本就低落的心情更低落了。
两天都没的找到能量，对与最后一场竞卖会，林清也就没抱什么希望了，不过来了一趟，空手离开也不好，林清打算最后一场，把稍微蕴含了点能量的都买下来，虽然说只有一点点，但也总比一点都没有好。
却没想到，次日去，只出场的第一件宝物就让她眼前一亮。
那件宝物其实只是颗成色好的宝石，对比这几天拍卖的宝物，算寻常的，但是却蕴含极强的能量，林清连忙举牌叫价。
在场人对这颗宝石的兴趣似乎都不大，抬了几轮价后，就没人再加价，林清欣喜的看着那颗宝石，等着最后的一锤定音成交，却没想到，一道男人的声音响起，他道：“我出50两银子。”
林清上一轮叫价都才30两，这人一开口就加了20两，明显是在抬杠。
林清向那声音来源看去，发现那人是她第一天来时，为了救那个小孩，得罪的那群仆人的主子。
林清蹙眉，示意怀安举牌叫价55两，可那人紧接着又叫出了70两的价。
一颗宝石，哪值得了70两银子，林清恨不得不要了，就让那人花70两买回去。
她问怀安道：“咱们带来的钱够吗？”宋杞给她的银票他没细看，全都让怀安拿着了。
怀安道：“林姑娘放心，主子给的银子，够再买四五颗这样的宝石，姑娘要加价吗？”
林清犹豫了一下，道：“再等等。”
那个人算准她想要，就算她这会儿再往上抬一点，那个人也会将价抬到更高，她懒得跟那个人耗，还不如先打打心理战，一次到位。
她故意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不去看那颗宝石，仍由竞卖行的商家倒计时。
那个人果然面色变得有些不太好，毕竟70两买下这个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宝石着实亏了些。
眼看着倒计时最后几秒了，林清对怀安道：“直接叫价一百两吧。”
这颗宝石对她的价值来说值一百两，而且她刚刚的举动算是威胁了一下那个人，现在又叫出高价，那个人应该不敢再跟她抬杠下去了吧。
怀安应声，举牌道：“一百两。”
会场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喧哗，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一直跟林清竞价的男人。
男人面色有些难看，他犹豫着，牌子几次欲举起，可担心林清会不再次叫价，最终还是作罢。
林清终于顺利拿到了那颗宝石。
交完钱后，林清拿着宝石离开场馆。
她小心的将宝石从锦盒里拿出，对着阳光看了看。
因宋杞给的底气，这一百两她花下来，倒没觉得多心疼，而且这颗宝石散发的蓝光对比太阳都不逊色，买下它对她来说真的很值，林清看着，心中忍不住的欣喜。
怀安也在一旁笑着道：“这雨从昨夜下到今晨，原以为今天会一直下下去，可却没想到，林姑娘一笑天都晴了。”
怀安的确讨人喜欢，林清虽明知他这是恭维的话，但听了心底仍然高兴，她道：“你伺候得好，说吧，想要什么赏？”
怀安欣喜的看向夏瑶，夏瑶垂下头。
怀安乐呵呵的笑了两声，他对林清道：“林姑娘，奴才现在没想好要什么，能先留着吗？”
林清心里高兴，自然什么都不是事儿，她道：“好。”
她说着，注意到夏瑶垂着脑袋，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道：“还有瑶瑶，也赏，今晚想吃什么？快想想，我带你吃个够，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宫了，可就没有外面这些好吃的了。”
夏瑶高兴的抱住林清的胳膊，道：“多谢林姐姐，林姐姐最好了。”
林清笑道：“一听见吃的你就这么高兴，你看看你，脸上长了这么多肉，都快成大头娃娃了，以后要是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夏瑶嗔怒道：“林姐姐…”
一旁的怀安道：“夏姑娘蕙质兰心，天真可爱，肯定会得人仰慕的。”
他惯来会夸人，但这次夸人时的神情却各位不同。
只是林清逗夏瑶去了，没注意到这点异常。
此刻的林清还不知道，日后的她会因现在的马虎犯下大错。
次日。
林清一行人的马车从丰都返京，因来时的路上，该玩的都玩过了，回去的路上也就再贪玩留恋，返程的速度比预计的快了很多。
没三天，他们就到京城的城门口了，马车飞驰着，林清想到一会儿能见到宋杞了，心情忍不住的愉悦。
“吁——”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林清问夏瑶道。
夏瑶也很疑惑，她抬手，去撩马车帘。
看了看后，她惊呼道：“四皇子殿下。”
楚池？
看外面的景象，现在不是还在宫外吗？
林清蹙眉，推开马车门出去，向前看去。
还真是楚池。
天气渐冷了，楚池身披着一件白色狐裘，手捏缰绳，坐在高马之上，白玉随侍在侧，再向后，是一大群随行的护卫，丫鬟什么的，还拉着几两马车的行李。
林清疑惑的看向他，他这是怎么了？
林清这边的人见了楚池，纷纷跪下行礼，林清也行了个礼。
楚池道：“起来，过来。”
第一句话是对众人说的，第二句话，则是对林清说的。
林清知道，她正好也有话要问，就顺从的走过去。
楚池被白玉扶着从马上下来。
林清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要去哪儿？”
楚池面色平静的直言道：“谏言惹恼了父皇，被派去上塞镇守。”
“上塞？”是边关？
林清的面色却大变，历史上，楚池的存在很低调，而提道有关与他最多的事，就是承禄帝传位给楚琰的圣旨。
“立太子楚琰为帝，杀第四子楚池。”
楚琰登基为承顺帝，而楚池，在边关被一杯毒酒赐死，死后，甚至因为边关到京的路途险阻遥远，尸体在路上遗失。
看着眼前人的面容，林清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历史上被轻描淡写死亡的人，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
她正亲眼看着他，他是活生生的，她知道他这一去，就死亡。
她知道一切，但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亲眼看着他离去，一会儿或许还要跟他微笑着告别。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为何这样震惊的表情？”楚池问。
林清回神，她攥了攥垂在身下的手，努力做出正常的表情，她道：“有些惊讶。”
楚池轻笑，笑里带着几分讽意，但是不是针对林清的。
他丝毫不避讳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和楚琰间，必然有一方会落得这个下场。”
林清犹豫了一下，道：“太子殿下早已被立为储君，你何必跟他争，当个闲散王爷逍遥自在的，不也挺好的吗。”
或许，现在回头，他还能有一线生机。
楚池又笑一声，这次笑却寓意复杂，他道：“若我能选择，一开始就不会选择生在帝王家。”
林清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她咬了咬唇，没再说话。
朝中势力错杂复杂，楚池看着风光，却只是其中一方的傀儡。
“且这次虽我败，但我并不是败给楚琰…”
林清疑惑的看向他。
楚池道：“楚琰如今已经疯疯癫癫，哪里还能想出什么计谋，他如今亦是傀儡，我败给的，是宋杞。”
“宋杞？”林清愣住，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楚池微微一笑，道：“楚琰从前不是这样疯癫的，自四个月前，他病了一场后，就一病到了现在，尤其是你不在的这半个月，疯得尤为严重。”
他的点到为止，并没有接着往下说，但这样却更容易让林清多想。
“主子，时间差不多了。”白玉出声提醒道。
楚池点头，将腰侧的剑取下交给林清，他道：“这柄剑，现在赠你，不做交易。”
林清想起天启国的习俗，摆了摆手。
她不想让楚池误会，也不想让宋杞误会。
楚池自嘲一笑，道：“如今竟已到了想送你东西都送不出去的地步了。”
他举着剑的手却并没有放下，他道：“那你暂且帮我拿着的吧，明年春天，我就回来。”
林清默了默，抬手接过。
他无法再回来了。
这句请求，或许是他对她的最后一个请求。
林清对他道：“好，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她虽对楚池的印象不好，但这人也没对她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就当是祝愿他一句吧。
楚池对林清的这话显然很满意，他唇角勾了勾，翻身上马，对她道：“再会。”
“再会。”林清道。
楚池扬鞭驾马，带着人离开。
林清看着楚池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别，该是最后一面了。
“姑娘，我们也回吧。”怀安道。
“嗯。”林清应道，她收回视线。
夏瑶搀着林清上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继续启程，没多久后，到了宫门前。
几个下马车，向司礼监走去。
林清原本想着一回来就立即去见宋杞一面的，可楚池的话一直在她脑中的回荡，林清心里有了主意，她顿下脚步，对怀安的：“怀安，你们一路照顾我们也辛苦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我跟夏瑶一起回去。”
从外面回来一趟，怀安应该也还有事要善后的，听林清这么说，他也没推拒，他道：“是。”
他带着一行侍卫停在原地，看着林清和夏瑶离开后，他带着侍卫向另一边走去。
林清带着夏瑶向前走了一会儿，却又突然拐弯，走向了一条和司礼监相反的路。
夏瑶出声提醒道：“林姐姐，你是不是走错了，这边不是回司礼监的路呀。”
林清道：“我想先逛逛再回去。”
“啊？”夏瑶道，“林姐姐，你坐了一路的马车，不累吗？”
林清道：“我不累，你是不是累了？”
她边说着，边将夏瑶拉到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她道：“你要是累了，就坐下来歇息会儿的，我自己去逛逛。”
夏瑶连忙站起，她道：“林姐姐我陪…”
林清再次将夏瑶按着坐下，她打断夏瑶的话，道：“没关系，你坐着歇息吧，我自己逛逛就行了。”
夏瑶察觉些不对劲，她疑惑的看向林清，道：“林姐姐，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林清没有多解释，她道：“瑶瑶乖，坐在这里等我回来。”
她说着，快步朝东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