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情炙

禁锢自己的力道松开来,南烟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失去相贴的皮肤,体感上凉了一层。

一室寂静。

有好半天,南烟脑子才又开始转动,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前段时间只是生气……”

声音发飘,说到一半又断开来。

楚闻舟不言不语,暖黄灯光下的背影,刚还是温馨熨帖的,蓦的在南烟眼中变得坚硬冷峻,明明还是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可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南烟摇头,说下去。

“我只是怕又让你激动,情况不可控,才提出来的。”

“我现在已经不想离婚了。”

坦白直率,一如既往。

楚闻舟唇角泄露一丝叹息,几不可查。

男人把脸低下。

“可我是说真的,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

女人眉心都蹙起来。

楚闻舟口吻如常道:“我觉得你说的对,你在我身边,会给我造成很多干扰。”

胸膛隐有起伏,男人的内心并不如他所表现的平静。

南烟不信:“你刚刚还是说有我很好!”

“这两者并不冲突。”

南烟指尖沁凉,固执道:“我不懂。”

眉心深深的皱起来,干净的声线带上些鼻音沙哑,再次重复:“我不懂。”

楚闻舟张口无言。

原本准备好的尖锐的话藏在喉咙里,卡住了。

身后有动静,南烟从楚闻舟背后绕到他面前,相对而视的,是两张痛楚的脸。

女人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里蓄了一层薄薄的水气。

男人表情镇定,眼尾的那一抹红泄露心绪。

“你用药换了导致频繁过敏,不给我说也就算了!你快要做第二期手术了是不是,为什么是这种时候?!”

南烟摇头,不懂,不理解:“你最开始和南家人结婚,不就是为了能保证在自己力所不能及的时候,还有倚仗,这种……这种时候,你怎么能和我离婚?”

南烟知道了换药的事情。

楚闻舟并不惊讶,那天南烟突然来说去旧金山治疗,自己不再演戏的时候,一切就很清晰明白了,陪床的时候她从来不会离开那么长时间。

结合着早前小圆和他的对话,要是被南烟听了去,后来的反常就说得通了。

“第二期的手术,成功率很低。”

楚闻舟平平叙述着,声音较之平时甚至于有些木讷。

“我知道!”南烟抢言。

那双大眼睛凝着楚闻舟,眉尖收拢,清澈的目光带着些许锋利,绞痛着楚闻舟的心。

男人喉头滑动半晌,耐不住对视,微微垂目。

“正是因为成功率很低,我想把意外发生后的事情都料理好。”

“包括和我离婚?”

挣扎不过一霎,异样情绪很快被男人压下去,平静道:

“对,包括和你离婚。”

南烟想到什么:“那你怎么办?楚闻舟,你怎么办?”

喉结上下滚动,男人声音变得喑哑:“手术成功了,等我好起来,我自然有办法应付所有的事情。”

南烟唇齿颤抖:“那如果不成功呢?”

“如果手术不成功,我已经把一切安排到了我认为的最好,不管我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太过担忧……”

视线上抬,缓缓落在南烟的脸颊上,那是一张年轻又漂亮的美人脸。

男人把最后几个字艰难说完。

“担忧我在乎的人。”

楚闻舟伸手,沙发边的小圆桌上,摆了两份资料。

是背面朝上翻过来的。

南烟愣了愣。

楚闻舟拿过资料,翻到正面,成册的资料一式三份,上面“离婚协议”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南烟往后退了一步。

好半晌,声音呆呆的,反应过来什么:“你不是今天想说这件事的?”

楚闻舟还未回答,南烟眼神从游离变得坚定,坚定却痛楚。

“你早就想好了?”

楚闻舟指尖颤了颤,声音发闷:“是。”

“什么时候?”

“我觉得没必要……”

“什么时候?!”

打断楚闻舟的话,南烟手指蜷起来,握成拳,硬撑着固执发问。

楚闻舟看过她一眼,视线又极快的挪开了。

好半晌,道:“来云南之前。”

“也就是换药的时候?”

楚闻舟没否认。

南烟不说话,楚闻舟也不想再去看她。

室内又恢复到了安静,只是这种安静里,充斥满了风雨欲来。

楚闻舟深吸口气,人还是镇定的,没忘记自己的话,强迫自己翻开离婚协议。

“之前我们的合约时间是两年,现在我主动提出来离异,所有该给你的东西,我都会给你。”

“你说过自己不会投资,我给你的东西不少,过多的现金你拿着也没用,我帮你规划了下。你对奢侈品珠宝之类的并不在乎,如果没有意外,拿着这些,以后你能把自己和姨妈规划得很好的。”

顿了顿,男人又补充:“至少,应该不会为钱发愁了。”

她嫁给他的开始,就是受困于钱财。

耳边还是安静,只有细细的呼吸。

楚闻舟不自然眨了眨眼,眼尾的那点红非但没压下去,反而染上了整个眼眶。

男人低着头,不说话他就当默认了。

自说自话下去,趁着他还能正常说话的时候,赶场一样,要说完。

“没有异议的话,我们来说一下财产吧,包括之前的变动。”

“可以按照合约签署的时候,你的要求,分条理的核对一遍,你……你先看看吗?”

条款是下午楚闻舟和小美反复核对过的,他翻开协议,到那几页的时候,甚至于排版样式都刻在了脑子里,手有些微的不受控,楚闻舟强迫自己压平页面。

翘起的扉页却不受他控制,压了几次,都顽强要合拢到一起。

身前仍旧没有动静,书页声盖住那细微的呼吸,楚闻舟什么都听不见了。

扉页到底被压平了。

空气中的呼吸声也似乎消弭了。

“你为什么不看我?”

南烟声音不再清亮,沙哑得变了个调。

楚闻舟眼睫微颤,没说话。

缓缓,到底抬了眼。

男人黑亮的眼珠反常的润。

女人无声的泪眼更惹人瞩目。

南烟皮肤白,不同于楚闻舟的苍白,是一种天生的剔透的白皙,只要哭起来,眼眶深红,连带着整个颊面脖颈,都有种不正常的红绯色。

这一张哭脸和楚闻舟见过的,绝大数女人的哭脸又不一样,虽然在哭,神色却是坚定的,伤痛被强压着,内心有一股自发的力量在撑着她,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楚闻舟觉得心要被女人哭碎了。

“烟烟。”

楚闻舟轻声唤。

不忍:“别这样。”

“哪样?”

“别哭。”

南烟哂笑,面部表情牵动肌肉,眼眶包着的泪往下掉:“然后乖乖的给你签字吗?”

楚闻舟皱眉,手握拳又放开,几次三番,艰难道:“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离婚的最好时候?”声音还是带着些些嘲讽。

“南烟。”

楚闻舟受不了这个语气。

“我说的不对?”

女人声音平静得令人发指。

“你……说得对。”

楚闻舟咬牙,声音拔高加重:“只有这个时候离婚,该给你的我才能给你,要是等手术完了,失败了,我不一定有权利,有能力能给你这么多,你明不明白!”

南烟走近,上齿咬着下唇,容色倔强。

南烟从楚闻舟手上接过离婚协议,楚闻舟以为她是要看看,松了手。

熟料下一刻,女人目不旁视把协议一把甩了,哗啦一声,扉页在空中翻动。

楚闻舟下意识伸手,没捞到,协议扑通几声落了地。

恼怒还没来得及发酵,南烟推着男人的肩膀,将他压在沙发上,坐了上来。

女人很轻,腿部迟钝的知觉能感受到她的重量。

楚闻舟发出一声闷哼,对方动作太突然,他被大力推的头晕,极不舒服。

“南烟……”

“我不明白,楚闻舟,我不懂。”

女人声色沙哑,压在男人肩头的手颤抖不可自制。

“我不懂,你告诉我。”

通红的脸,通红的眼,等再看清楚,它们相距楚闻舟不过一掌的距离。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再带我去旧金山?”

楚闻舟侧过眼,不忍直视:“是。”

“离了婚,我们是不是没有关系了?”

长睫下覆:“对。”

楚闻舟强迫自己说下去:“离了婚,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了,以后接戏,也不用再问我,不用受限制了。”

顿了顿,楚闻舟又转回了头,和南烟四目相对。

女人的眼泪止不住,楚闻舟反常的伸手抚了抚对方的脸颊。

眼尾也变得深红。

“离了婚。”眼中有什么在闪动,一言一语变得困难。

近在咫尺的声音非常轻,几乎都是气音。

“你下半辈子,就不必和一个瘸子绑在一起了。”

他说什么?

他叫自己瘸子。

他不是最讨厌……

他怎么可以……

打转的眼泪在一瞬决堤。

“我不准你这样说。”女人高声,几近崩溃。

“烟烟。”

楚闻舟的手抚过她的眼泪,温柔十足。

“楚家很复杂,不是两言三语能说清楚,也不是你能搞定的,你也不是在南家长大的女儿,我要是出了事……出了事就没人能护着你了。”

他要是手术失败,再有脑部的后遗症。

家里的财产迎面又是一场纷争,首先波及的,就是南烟。

南烟使劲摇头。

“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楚闻舟轻叹:“你怎么样,我在乎。”

摸了摸女人柔泽的长发,温柔的声音残酷:“把离婚协议签了,就当让我放心吧。”

“让我放心的、安心的,把第二期手术做了。”

后面一句话,重逾千金,压得人无法反驳。

“可是……”

“可是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上你了,楚闻舟。”

南烟猝然哭出声。

有那么一分钟的寂静,楚闻舟大脑全是空白。

有好半晌,复开口:“我知道。”

“你说过了。”

南烟在半梦半醒间,会嘟囔一些话,上一次半夜过来陪他的时候。

要睡之前,赖在他怀里时,女人什么都说了。

只是很简单一句话。

听得楚闻舟有半夜没睡着。

“要是离了婚,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威胁的话在哭腔里,没有半点威慑力。

“没事。”

要是手术结果是好的,他可以追着她走。

心甘情愿。

“怎么会没事,为什么没事,你明明……”

相视一刻,南烟凑上去吻男人,熟门熟路的,楚闻舟并没有推拒。

就是苦涩的眼泪落在唇齿间,让这个吻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带着些诀别的萧瑟。

“!”

楚闻舟蓦的睁大眼。

女人的手往他衣服里伸。

“南烟!”

楚闻舟捉住那手,克制中带着戒备。

南烟抹了一把眼泪,信誓旦旦。

“你明明也对我有感觉的。”

“你硬`了。”

捉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没抓住,放在尴尬的位置上。

楚闻舟刚想说什么,南烟又凑了上来吻他。

她力道太大,楚闻舟不想伤了女人,混乱中伸手去推。

“!!!”

楚闻舟的手僵住。

手下,是肩膀,就是上面没有衣服。

就这么须臾的功夫,南烟把男人的手往下带。

肌肤如丝绸。

又腻又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