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遇是后来才知道的小珂跟江随在病房里说的那些东西。
像老母亲嫁女儿似的, 对女婿试探一番,唠叨一番, 再叮嘱一番。
陈遇猜到了大概,依旧哭笑不得的,国庆小珂来学校看她的时候, 她还提起了这件事。
“你还比我小几个月呢,操心个什么。”
刘珂咔咔磕瓜子,感慨道:“命。”
陈遇看她一眼, 也抓了点瓜子磕, 一副严肃的样子:“说起来,要是换个美女和江随那样秘密谈话,我都介意。”
刘珂乐得合不拢嘴:“知道知道,你俩是醋先生跟醋太太。”
陈遇:“……”
刘珂打量起了眼前的公寓, 干净整洁,家具之类样样俱全,布置的温馨又精致。
一看就是两人一起商量着搭建出来的。
作为四年的家, 很用心了。
聊了一会, 陈遇吃掉瓜子起身:“小珂,我带你去客房看看。”
刘珂对着垃圾篓拍拍手上得瓜子皮屑:“晚上真要我留下来住啊?我看我还是去宾馆比较好。”
“就住我这。”陈遇往客房方向走,“床都给你铺好了。”
她想到什么,补了一句:“江随知道,他没意见。”
刘珂心说, 我不是怕他有意见,是怕晚上睡觉听到些什么。
那多尴尬。
“你是不是想多了?”
陈遇忽然停下来, 回头道:“想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刘珂表情暧昧:“比如?”
陈遇翻白眼:“不会有,放心吧。”
刘珂不信:“你俩睡一块呢。”
陈遇轻挑眉:“谁说的?”
刘珂长圆润了一圈的脸上写满惊奇:“不是?”
陈遇摇头:“当然不是。”
“又没结婚。”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这个年纪谁都好奇,精力又旺盛,睡一块容易出事,就算他自制力好,能忍得了,那我也说不准。”
听清了大部分的刘珂:“……”
陈遇告诉刘珂,不出意外的话,江随平时都睡另一个房间。
所谓的意外是什么,没法说。
每次都不一样。
譬如上次,江某人说做了噩梦,一个人不敢睡。
刘珂没去看江随的房间,好友的也没看,指不定里头有多少两人的隐私呢,不合适,哪怕作为最好的朋友。
适当的距离还是要有的。
刘珂只看的客房,比她想象的要大,确切来说,是她以前在C城老家的房间三个大,是现在住的地方两个大。
“卧槽,客房都这么好的吗?窗帘谁挑的?这颜色有催眠作用,看的人想睡觉。”
“我挑的,”陈遇拍拍飘窗上的一个圆滚滚存钱罐:“小珂,这个给你。”
刘珂一瞧,是个西瓜造型,很少见,她拿起来摸摸,有点爱不释手:“哪买的?”
陈遇语出惊人:“江随套圈圈套的。”
刘珂顿时感觉捧的是核|武|器:“那你给我?他不会跟你尥蹶子?”
那家伙的醋劲她是见识过的,深有体会,一言难尽。
“不会尥的,他晓得,存钱罐我留了好几个,够四年放硬币了。”陈遇笑着说,“别的你要吗,我有很多娃娃,地板上快放不下了。”
“还有新的用不到的杯子,本子,笔,挂件,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刘珂听懵逼了:“都是他套的?”
陈遇说不全是:“我俩每周至少出去逛一次,他看到什么都玩,套圈,娃娃机,射气球,打易拉罐……”
刘珂:“……”
玩心这么强的男朋友,能控制得住,真不会玩着玩着就跟人跑了?
刘珂不禁有一点替好友忧心。
想想又能理解,男朋友也才十九岁,玩性正浓。
“江随玩游戏的吧,”刘珂把存钱罐放下来,“瘾大不大?”
陈遇第二次语出惊人:“集训那会玩的传奇好像,后来就不玩了,说是戒了。”
刘珂感觉像天方夜谭:“这也能戒得掉?”
男生们还能戒掉传说中比女朋友还重要的游戏?
这难度比母猪上树都要大。
“起先我是不信的,没想到他确实戒了,手机里也没一款小游戏,”陈遇说,“雷都不扫。“
吃素也坚持着,很不可思议。
她的男朋友看起来是个幼稚鬼,却又有非常成熟的一面。
刘珂坐到床上,柔软的她忍不住往后一仰,躺了上去:“我看厨房里有锅碗瓢盆什么的,你俩烧饭啊?”
陈遇也躺床上,跟她并肩:“烧。”
刘珂登时扭头:“你烧啊?”
陈遇没说话,她倒是想,可是厨房并没有她的位置。
男朋友说要抓住她的胃。
军训那段时间累成狗了,他都一顿不差的给她烧三菜一汤。
味道就不说了。
开学至今,她的胃不断受灾受难,堪比唐僧取经,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取得经书。
“江随烧。”陈遇说。
刘珂惊悚半天,问出一个致命且窒息的问题:“能吃?”
“熟了的。”陈遇叹了一口气。
刘珂的肩膀直抖:“给你家大孩子一个学习成长的机会,挺好的。”
陈遇抽了抽嘴。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一句爱情里挺俗套的话,初恋教会男孩子从青涩走向成长,便宜了下一任。
陈遇冷了眉眼,到她这没可能,做梦。
大孩子江随同学在网球俱乐部打了个喷嚏:“我媳妇想我了,我得回去了。”
同城市不同校,坐个地铁不用转,开学却才聚上一次的张金元跟谢三思:“……”
我了个大草。
兄弟没法做了!
谈了恋爱的兄弟这么难叫出来玩的吗?并不是。
人王风顺就从来不这样。
哪怕吻到床上了,一个电话过去,他照样能人模狗样的出来聚会。
身边有对象的同学也没那回事,只有随哥是特例 。
出来玩,三句不离媳妇。
整的全世界就他有媳妇似的。
了不起是吧?
不就找了个仙女,炫耀什么炫耀?!
这对他们光棍是多大的伤害值?不能做个人吗?
谢三思把球拍搁在凳子边上,一屁股坐下来,呼哧呼哧喘气:“随哥,你只打了一个喷嚏,这不是想你,是在骂你,两个才是想。”
江随走过来给他一脚:“放屁。”
“真那样,”谢三思把被踹腾空的一半屁股挪回去,“我奶奶就是那么告诉我的,元宝,你说。”
“其实那种说法都是迷信。”
张金元张学霸分析道:“打喷嚏是呼吸道的一种自我保护,排除鼻炎的话,是反射性的……”
“行了行了。”
江随跟谢三思阻止他往下说,谁他妈想听这些,滚好吗。
张金元摘了暑假才配的黑框眼镜,拧盖矿泉水盖子,咕噜咕噜喝几大口水:“随哥,晚上咱几个约饭吧。”
江随捞起网球包:“下次。”
“还下次啊?”
没等张金元炸,谢三思先原地爆炸了:“陈遇我们又不是不认识。”
江随把球拍塞包里,拉链一拉:“刘珂过来了。”
谢三思想了想,没想起来人具体长什么样,只记得快要拖到屁股的马尾,总是毛毛躁躁的,还有她出了车祸,中途退出了集训,怪可惜的。
“那正好一起,都是熟人。”
张金元更没印象,但没什么关系,上了大学,离开家乡来了异地,才知道老乡泪汪汪是什么概念。
他把瓶盖拧上,嘴咧咧:“我赞成。”
“两个小姑娘可能有安排。”
江随另有自己的考虑,他把球包拎起来,单手拢起额前湿发往后抓抓:“我问问先。”
谢三思跟张金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两人犹豫再三,互相鼓励着,委婉地开了口。
“随哥,你的底线呢,”谢三思抓耳挠腮,“会不会……放的太低?”
张金元咳两声:“话语权也没了吧,是不是应该拿回来点?”
“底线?话语权?他妈什么跟什么。”
江随背上球包,把黑色运动外套穿上,棒球帽一扣,他从口袋里模出单车钥匙,食指勾着晃动几下,笑道:“两位同学,你们随哥过的很舒坦,不需要作妖。”
“等电话通知。”
说完就走了,回家抱媳妇的心不要太热切。
谢三思摇头咂嘴:“随哥这是掉深渊里了吧。”
张金元戴回眼镜,推推,意味深长道:“深渊里有星星,有月亮,有桃花源。”
谢三思鸡皮疙瘩掉一地:“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张金元还没开始吹,就被他泼了盆冷水:“所以开学到现在了,名校的帅哥,学霸,文化人,请问你找到媳妇了吗?”
“……”
嘲笑谁呢,谁他妈还不是光棍。
江随出了俱乐部就打电话,步子迈得很大:“媳妇,我回去了。”
陈遇惊讶道:“这么早?球不打了吗?”
“昂啊,”江随咕哝,“打不动,想你了。”
陈遇脸微红:“晚上跟三思他们元聚吗?”
江随脚步不停,声线懒散:“听你的。”
陈遇没跟他多聊就要挂电话:“不说了,回来说。”
江随很无奈:“跟你讲过多少回了,市内接电话免费,打也便宜的要死,你一个月的电话费超不出套餐。”
“不是这个问题,”陈遇说,“是你走路打电话不安全,我不放心。”
江随的身形蓦然一顿,心脏一通狂跳,浑身骨头都麻了。
小姑娘总是撩人而不自知。
这样下去,真的不能怪他了。
陈遇见电话那头没动静,她焦急的喊了声:“喂?”
“嗯,在呢。”江随嗓音有点哑,“等我回家啊宝宝。”
“……”
宝个头,什么奇怪的叫法。
陈遇面红耳赤的挂了电话,等身上的热度下去了才去阳台。
刘珂窝在摇椅里,闻着花香看太阳西斜:“阿遇,美院怎么样,好不好?”
问完发现这是废话。
T城美院是全国美术生们心里的理想殿堂,每年就招收六七百个学生。
尤其是好友进的造型学院。
那是美院最难进的一个学院,王牌,国内美术院校神殿一般的存在,能进的全是各画室强者。
太牛逼。
“挺好的。”陈遇给了她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又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就是不能修双学位。”
刘珂蹙眉:“不能修的吗?这么不人道。”
“我想修国画跟动漫,不能双修怎么搞,那我明年不来这了,我换个美院。”
陈遇抿起了嘴角:“换哪一个?”
“看你严肃的,逗你的啦。”刘珂捏她的脸,“来肯定是要来的,这可是我的梦中情人。”
去年要是家里没出事,她没出事,照常报考美院,专业课问题不大,就是怕文化课过不了,综合起来,把握顶多过六成。
今年复读了,文化课方面稍微多了些自信。
这都是命运。
刘珂躺回摇椅里,老神在在:“至于动漫,不能双修的话,选修总可以的吧,学个皮毛,剩下的自学。”
陈遇也是那么想的,她除了要学油画,还想学点雕塑。
这个话题她跟江随讨论过不止一次,每次都说着说着就不知不觉亲上,然后……不了了之。
只能大二再看。
江随跟往常一样,单独出门,回来必买花。
基本都是玫瑰,各种颜色。
这次也不例外。
江随买了一捧香槟玫瑰,进门就连同球包跟棒球帽一起撂鞋柜上面,整个人挂在了他家小姑娘身上。
陈遇拖着他,费力把门关上:“能不能站好?”
“不能。”江随把脑袋搭在她肩头,手臂圈着她,左右晃了晃,“给你买了花。”
陈遇嫌沉,推推他:“花瓶里的还开得好好的,你又买。”
“想给你买。”江随歪了歪头,鼻尖蹭着她雪白的脖颈,喉咙里发出亲昵的低语,“好累啊。”
湿热的呼吸喷洒上来,陈遇痒的哆嗦了一下:“一身汗味,臭死了。”
江随压着她单薄肩背的宽阔胸膛一阵震动:“不臭啊,这是男人味儿。”
他在她泛红发烫的耳朵上吹口气:“你男人的味道。”
小姑娘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水灵灵的,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又软又嫩,可口的要命。
江随看直了眼。
这是他的,那吃一口。
刚咬住就被推开了,力道还不小。
江随恼怒地捏住小姑娘的脸,扳向自己:“你推我。”
还敢撒娇?!陈遇简直想踹他了,再抽一下:“小珂在呢,一会她过来看到像什么样子,别赖着了,赶紧起来。”
江随不爽地皱眉:“什么样子,还能是什么样子,我跟我女朋友在我们家亲亲,有什么不行的。”
理直气壮,霸道的不得了。
拐角处的刘珂看到这一幕,有些辣眼睛。
江随怎么还这么黏?
不科学。
按理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不粘了才是正常的。
毕竟就是用再黏的胶,时间长了也会自然脱落。
更何况时代不同了,这样一个花花世界,充满了好玩的人和事,诱惑不要太多。
刘珂辣眼睛归辣眼睛,还是感慨。
兴许谢三思说的是对的,过几年真的该准备红包了。
晚上得饭局还是组了,在江边的一家餐厅吃的。
江景好得有点梦幻。
张金元拍了照片发空间,被缺席的王一帆踩了又踩,扬言下次他也要来。
“来个毛线,这家伙就知道放屁,他那离咱远着呢。”
谢三思在窗边喝酒赏月,迎面兜了一脸江风,打了个冷战:“靠,怎么有点冷,怎么感觉又要过年了?”
“这才几月,过个鸟年。”
江随没好气:“让你他妈装逼。”
“嘿嘿,这不是应景嘛。”谢三思缩头缩脑地端着酒杯从窗边撤回,对往窗户那边看的陈遇说,“嫂子,外面景色蛮不错的。”
陈遇的兴致被带了起来,要去看。
江随勾她的腿:“谢三思皮糙肉厚的都冷,你还敢去?”
陈遇来一句:“敢。”
江随的面部黑了黑,抓了椅背上的外套给她:“穿着。”
监督她穿好,拉上拉链不够,自己还跟了上去,护小崽子一样护着。
刘珂吃着糯米团,偶尔瞥一眼窗边的一对儿。
谢三思凑过来:“嘿,珂珂同学,单着呢吧,你看看我跟金元怎么样,要不你将就着挑一个?”
“都是自己人,知根知底的,也不用费那个时间去了解。”
刘珂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
谢三思只是开玩笑的,纯属是嘴贱闲不住的耍耍,看到她这反应,眼睛一下瞪圆:“卧槽,你也有对象了?”
说话的同时,娃娃脸上尽是光棍国失去一位同志的痛心疾首。
刘珂镇定自若:“没有。”
“扯,”谢三思高深莫测的摸了摸下巴,斩钉截铁,“肯定有。”
刘珂继续镇定的跟没事人似的:“没有就是没有。”
谢三思继续坚定:“有就是有。”
完了就是一嗓子:“元宝儿,她都有对象了,就剩咱了,你说咋办啊?”
这声音挺大,窗边的陈遇跟江随也看了过去。
刘珂被四道视线看着,其中三道可以忽略的划掉,剩下一道不行,她咽下嘴里的糯米团迎上去。
陈遇:???
刘珂:…………
三个男的出去转,包间留给了两个女生。
陈遇本以为谢三思是在咋呼瞎闹,没料到还真的从小珂嘴里听到了一个人,同校生,高二的。
“小珂,你怎么想的?”
刘珂撩撩耳边碎发,把搭在肩膀边的马尾往后一拨:“太小,没可能。”
陈遇啼笑皆非:“你不也才高三,不都是高中生吗。”
“不一样。”刘珂摇摇头:“我是复读生。”
陈遇眼神询问,所以呢?
刘珂拿筷子把盘子里的红烧鱼头翻个边边:“比他大两岁。”
“这不挺好的。”陈遇眨眼,“三分之二块金砖。”
刘珂:“……”
“明年我高考,下半年上大学,他上高三,还在高中,我跟他就是一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圈子分开了,哪怕谈了也绝对会黄掉,不可能的。”
陈遇觉得这不是问题:“后年你俩不就都是大学生了。”
刘珂噎住。
“你自己要想清楚,”陈遇说,“我个人觉得,两岁的年龄差可以忽略不计,主要还是看三观合不合得来。”
刘珂静默许久,颇为震惊得长叹:“我的妈诶,阿遇,我竟然有一天要听你给我开感情课堂。”
陈遇笑了笑:“这不正经历着,能说一两句。”
刘珂喝口果汁压压惊,有男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聊起恋爱自信得呢,要是她认真请教,好友恐怕能给她讲一晚上。
似乎每句话背后都透着道理,带着一股子引人思考的意味,可信度满满的,厉害了。
刘珂把鱼肚上一块遗漏的嫩鱼肉夹了,喂到好友嘴边:“阿遇,你要好好的。”跟江随走远点,走下去,我想给你当伴娘,见证你所有的幸福高光时刻。
陈遇张嘴吃掉,声音模糊,脸上带笑:“你也是。”
这一年美院的元旦没有组织晚会,各个院系内部自己安排。
造型学院的占据了活动中心的其中一个礼堂,没节目排练这个环节,直接上。
主持人都是现场找的,被起哄声推出去的一对儿情侣。
俊男美女,还挺亮眼。
其实大家想让另一对上去,那已经不是亮眼能形容的了,那叫养眼。
校花校草,一个是今年这一届的专业第一,一个是总成绩第一,就问可不可怕。
今晚能看他俩上台主持,堪称经典。
但是没起哄成。
陈遇没在意周围的目光,她在回她爸爸的短信,家里给她寄了冬天的衣服。
江随跟李浩辰说话,眼睛没从小姑娘身上移开。
李浩辰叹为观止,看一次惊呆一次,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太粘糊了,受不了。
还有,这两人是学校出了名的恩爱,依然多的是人猛盯。
就好比现在,视线来自东南西北。
男的惦记仙女,女得惦记帅哥,心思还挺多的。
最让李浩辰佩服的还是江随,其他女生就跟无形的一样,送的秋波他全看不见,不仅仅是保持距离那么简单,是无视,眼里只有自己媳妇,只看得到她。
就这样,名气还是居高不下,绝对的风云人物。
李浩辰有一回下课路过湖边,无意间听到小情侣吵架,女的就指着男的骂,你看看人家江随,长那么帅,画画那么厉害,还那么专情,你呢?你几斤几两,什么德行?哪来的勇气跟别的女生暧昧?不会撒泡尿照照自己?
瞧瞧,都成别人家的男朋友了。
江随这个标榜当的,他们男同志很难做。
关键人哪样都不是吹牛逼,是货真价实的牛逼,这让他们反驳都反驳不了。
李浩辰唏嘘了会,见江随冷着脸用眼刀剐一个哥们,不禁汗颜:“淡定淡定,没谁敢对你家仙女有行动。”
江随眉间拢着戾气:“看也他妈不行。”
李浩辰:“……”下一刻他就见这位仁兄的面色从寒冬刺骨到春色桃花,用让他头皮发麻的低柔语气问身边小姑娘:“怎么了?”
陈遇神色焦躁:“我爸说快递到了,可是我没接到电话。”
江随把她抓烫的手机拿走,捏了捏她柔软的手:“不着急,明天我帮你查查。”
要按以前的他,会不耐烦地嗤笑,不就是衣服,值几个钱,没就没了,多大点事,再买就是。
现在他是不敢这么说的,也不会说。
这种变化他心甘情愿的接受。
江随把小姑娘往怀里捞捞:“好了好了,没事的,我保证给你把快递查清楚。”
陈遇深呼吸,“嗯”了声:“还没开始吧,我去下洗手间。”
然后……
李浩辰不出意外地看到江随同志跟着去了。
“……”
学院的老师们是后半场才陆续过来的。
二班的女生跳了一支民族舞,刚下场,接着就冷场了,那对儿情侣主持人尬得一批,有一点束手无策。
这不行,学校有专门录像的。
其他学院都还活跃着呢,他们造型学院的不能吊车尾。
老师们为了学院的脸面,直接就在前排催促:“还有哪个班没上?”
“六班!”
“六班一个节目都没出!”
“对对对,全在剥小橘子吃!”
“……”
六班的默默收拾了腿上的橘子皮。
学院买的,成箱的搁在礼堂,抢起来都是一抓一大把,全揣口袋里,刚才吃的可起劲了。
老师们强势命令:“六班上去个人。”
其他班的看热闹吆喝。
“上啊,上上上!”
六班被多方视线包围,忍不住跟旁边人吐槽。
“我们班才这么点人,就不能当我们不存在吗?”
“咱院哪个班不是这么点人。”
“所以干嘛搞六个班,干脆一个大班,全整一块多好。”
“你以为一个班就只要出一个节目?想得美,到时候指不定有明确要求,十个八个的。”
“……”
礼堂闹哄哄的,六班接收到辅导员的“眼神关爱”,感觉头皮发紧。
“我擦,怎么搞,谁行就别藏着了,上去秀一把啊赶紧的。”
“我是真不行,除了画画,我一无是处。”“巧了,我也是。”
周围人心想,就你们除了画画一无是处?谁不是啊!
六班众人窘成一团的时候,不知谁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没办法了,让班长扛吧。”
这话自带魔力,大家伙先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顿住,而后不约而同地哄叫。
“班长,来一个。”
“来一个,来一个。”
“别催别催,我们班长来,等会――”
“班长!班长!”
这么几秒工夫,不止六班,别的班级也跟着喊,左边喊“班长”,右边喊“来一个”,声音又齐又响亮。
就跟排练过一样。
然而六班的又不高兴了,那是我们班长,不是你们班长,你们喊什么喊。
别班叫嚣似的,喊得更起劲。
李浩辰远离暴走边缘的江随,躲到几个叫得脸红脖子粗的哥们那里。
“找死啊你们,真有种。”
“找死的人多,黄泉路上有的是伴儿,不怕。”
“……”
陈遇显得不慌不忙,非常的从容沉静,实则心里已经说了一句脏话。
原来的班长突然休学了,好像是家里出了变故。
她是前天才上任的。
当时江随说她是不是脑子抽抽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
尝试什么不好,非得捡这么个位子坐。
陈遇脑阔疼。
辅导员朝她投过来热切的目光,很好,看你的了。
陈遇:“……”
礼堂里的骚动声持续不止,主持人也加入进来,眼巴巴地望着。
陈遇瞥一眼身旁的江随,咬了咬嘴皮,不知在想什么。
“操。”
江随铁青着脸低骂了声,摸摸小姑娘的手背:“管他妈的,咱不来。”
陈遇没出声。
江随以为她在大家的喊声里烦了,生气了,也难为情了,脸色越发难看,作势要带她走。
手被反握,他顿了顿,看向小姑娘明亮的双眼:“嗯?”
陈遇挠他掌心:“可以来一个。”
江随的思维一下没跟上:“来什么?”
“等我会,别闹,听话,乖。”
陈遇叮嘱完自己男朋友,起身离开座位。
那一排左侧的人见她要过去,赶紧纷纷把腿挪开,给她腾出位置。
陈遇穿过大半截走道,一步步踏上舞台。
全场静了一秒,沸腾了。
六班的声音最大,男生们更是站了起来。
班长平时不怎么笑,挺清淡的一人,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但人不错,问她事情她都会回应,画画方面的请教也都有耐心,除了不动笔改。
她家属是真的可怕,就像小说里看守宝藏的凶兽,占有欲强到离谱。
现在她竟然真的出马了。
家属那一关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大家一边敬佩班长的勇气,一边感激她扛起六班的荣誉,别的就不担心了。
以她的模样,只要往台上一站,什么也不做都能给他们班争光。
陈遇在爆炸的叫喊声里站上台,面向观众席。
准确搜寻到男朋友的方向,隔着大半个礼堂的骚动跟灯光,对上他漆黑幽深的目光。
周遭一切仿佛都虚掉了,整个世界只有他。
江随眯了眯眼,舞台上的小姑娘跟去年相比,只长了头发,身高几乎没长,好不容易喂胖一点又回去了,还是瘦瘦小小一只。
身上穿着他昨天从阳台收的米色外套,裤子是他上周带她去商场,亲自给她挑的,裹着她细细直直的腿。
脚上是他今早才给她擦的运动鞋。
鞋子里面垫着跟他一个款式,一个图案的海绵宝宝棉鞋垫。
小姑娘从头到脚都是他的味道,布满了他费尽心思盖上的痕迹。
枯燥的生活因此变得五彩缤纷。
江随阖了下眼帘,小姑娘还在台上,依旧看着他,眼里尽是细碎而璀璨的灯光。
认识至今,他知道她不做没把握的事。
就连当初吻他,对他袒露情感,也是在完全确定他的心意之后。
现在既然上去了,说明能应付。
所以说,她还有他不知道的一面。
江随的后槽牙用力咬合了一下,不爽她的隐瞒,气恼自己的不够深入了解,也期待着。
主持人里的女生眼神警告男朋友闭嘴,别盯着看,不然拜拜。
男生翻了个白眼。
女生全权负责搭话,陈遇有问必答,她每回答一次,场内的气氛就凝了一分。
到最后现场寂静无声,十分怪异。
不会乐器,不会跳舞,不会唱歌,不朗诵不念诗,那上去干嘛。
陈遇把手抄进口袋里,淡淡道:“我就吹个口哨吧。”
众人:“……”
吹口哨?啥玩意儿?还能有这节目?
确定不是他们得听觉出现了问题?
行吧,吹吧吹吧,美女吹口哨,肯定不一样。
于是热烈的掌声响了,捧场捧得手疼。
陈遇把话筒往下调调,清了清嗓子,纤长的眼睫垂下去几分,一段轻快悠扬的旋律从她口中飘了出来。
从舞台飞向观众席,擦过一个个人影,往靠后的江随那里聚拢,猛地一下冲进他的心口。
江随愣住了。
观众席惊得嘈杂声此起彼伏。
“我靠,我以为只是嘘嘘的那种吹,还想就当是看脸了,美女做什么都美,这他妈哪知道竟然真的吹出了调子。”
“什么歌啊这是,好熟悉。”
“我最近好像才听过,想不起来了,什么来着。”
“《晴天》?”
“对对对,就是这个,卧槽,这么牛逼的吗?还能靠吹的,老子都不会唱。”
“身为一个老歌迷,我可以确定,没跑调。”
“怎么吹的啊,我吹不出声。”
“别说话了行吗?都要听不清了。”
“……”
一道两道,越来越多的视线投向校草,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结果没想到是没反应。
一动不动,一眼不眨,犹如灵魂出窍。
江随现在说是飘在云端都不为过,去年他有清理过mp3,腾出的空间全塞了小姑娘喜欢的歌。
他删了很多自己常听的歌,只有这一首没删掉。
确实是喜欢。
现在他的小姑娘以这样一种方式,给了他一个惊喜。
江随的呼吸渐渐粗重,眼眶烫热。
想吻她。
很快江随就被怒火给烧得头顶冒烟:“操,都他妈没听过口哨?”
李浩辰不奇怪同胞们被勾的七荤八素,他都有点胆大包天的看直了眼。
“咳,说实在的,我还是头一次听人用口哨吹歌,吹的这么完整,而且这么好听,这技巧要求高,一定下了很多工夫。”
江随眉头皱了下。
李浩辰的心里生出一个古怪的猜想,他试探地问道:“你没听过?”
“听个屁。”江随说,“我头一回听。”
李浩辰惊呆了:“不用练的吗?”
江随喝一口小姑娘没喝完的奶茶,他也想知道。
待会要问问。
不行,他要先吻她,迫不及待的想了,其他都靠边。
陈遇是跟她爸学的吹口哨。
小时候经常吹《雾里看花》《好大一棵树》《相约九八》之类,全是她爸常吹的歌,她就学,似乎有所谓的天赋,一学就会,肺活量慢慢练出来了,气很足。
后来一到逢年过节,她妈就把她推出来,让她在亲戚们面前吹个歌。
再后来陈遇就产生了排斥的心理,不配合了。
哪怕很长时间不吹,这样一首歌吹起来照样很轻松,丝毫不吃力。
说起来也离奇,陈遇唱歌容易跑调,吹就不会。
当她的旋律吹到“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时,男生们集体嚎叫。
江随捏扁奶茶杯,下颌线紧绷,脸色已经没法看了。
李浩辰顶着恐怖的低气压,硬着头皮抓抓秀气的脸:“随哥,要不你试着换个角度想,这么优秀的姑娘,是你的。”
江随周身笼罩的寒气稍微一滞,锋利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胸腔填满澎湃的得意感。
说的也是,这是他媳妇,早晚要跟他一个户口本的人。
但是,他妈的还是郁闷,一堆碍眼的。
李浩辰咂咂舌,脱口而出:“诶呀,班长真的好会吹,随哥你有福。”
江随额角青筋一蹦:“福你妈,你他妈要点脸?”
这么骂完,画面不由自主地跑出来了,拦都拦不住。
还带循环播放的。
“……………………”
江随放弃挣扎地往后靠了靠,抬手搭在眼睛上面,遮住了眼底不断翻涌的东西,操,我操了。
老子的脸也要不了了。
陈遇吹完《晴天》没立即下台,她停了半分钟左右,又吹了几句别的。
调子并没有浑浊模糊,依旧空灵清扬。
“这什么这什么?”
“是《老鼠爱大米》。”
“这歌去年火的一逼,出门逛街必听,我都听烂了,现在听着怎么觉得突然这么好听呢。”
“快看快看!”
大家来回转头看看随遇而安组合,发现两人的视线黏上了。
我去,不会吧,定情的歌吗?
要不要这么搞。
仙女这样撩,谁他妈受得了,还不得疯。
江随确实受不了,也真的要疯,他的喉头干涩地上下滚动着,体内乱窜的热流快让他爆了。
他用极度炙热的,深情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女孩纤细身影,像是看见一条春天的河流从她身前敞开,一路淌到他的心窝里。
河水温暖,水面飘着数不尽的鲜花跟绿叶。
人生的路还长,未来还未来,岁月却已安宁。
陈遇在一波波的喊声里从台上下来,回到江随身边,没坐下去,而是垂头弯腰。
一条链子从领口掉出来。
是江随一直缠在腕部的那条“彩虹”。
灯光下,链子轻微晃动着,闪耀着,盖不住女孩眼里的柔光。
她弯弯唇,笑了,清冷寡淡的五官顿时变得温软生动:“走吧。”
江随愣愣的,嗓音沙哑:“哪去?”
陈遇一手拿起座位上的包,一手去牵自己的男孩:“知道你现在想亲我,找个地方让你亲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