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镇北出英雄

那日瑾王允诺将谢淮带回, 便真的将谢淮带了回来。

听闻宣铧帝知晓谢淮伤了安王世子后, 龙颜大怒,直言要将谢淮关起来,从重发落。然而后来不知瑾王与宣铧帝说了什么, 他竟又收了手, 轻轻放过了谢淮。

为了安抚安王世子, 宣铧帝派了太医院院判亲自照看安王世子, 谁知查出安王世子身上满是旧伤, 再一深究, 竟查出是安王打的。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安王却虐待世子到了这个地步。

宣铧帝直言安王残恶,关他半年禁闭, 又将安王世子接入宫中教养。

自此, 谢淮与安王世子这一出,两人都全身而退,唯有安王落了个罚。听闻安王日日在府中破口大骂——

“两个兔崽子!”

……

谢淮回到安国侯府那一日,若若没去接他,只是恹恹地伏在案前,数着庭中树上的花枝。

“一枝花,两枝花, 三枝花……”

安罗涟见此,不禁打趣道:“你啊,想看你表哥便直接去,在这里折腾做什么?”

若若直起身, 垂眸道:“我不去,没什么好瞧的。”

“是吗?”安罗涟摇了摇棱花扇,忽然指着窗外:“啊,谢淮来了。”

若若拍案而起:“哪里!”

安罗涟眼波流潋,笑道:“我骗你的。”

若若:“……”

“娘,你取笑我。”

瞧安罗涟伏案大笑,若若心中无奈,道:“爹爹恨不得禁掉谢淮二字,你却总拿表哥取笑我,你不怕……”

话及此处,不知想到什么,便不说了。

安罗涟挑眉,悠悠叹道:“怕什么啊?在我们镇北,像谢淮那样的人多了去,便是从前,你娘我也……咳,罢了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听得镇北二字,若若不禁陷入深思。

镇北与雍州一南一北,是万千铁骑所在之处。常言道,雍州出乱世枭雄,镇北出将军英才。

安罗涟笑道:“你说你这几日啊,眼巴巴地跑到你爹跟前,问人家谢淮的消息。如今人家回来了,怎又不去瞧了呢?”

若若雪颊泛起绯色,但却倔强道:“那是两回事……在他没收敛性子前,我是不会与他说话的。”

再也不能让谢淮轻易做出杀人的举动了。

若若心中暗暗发誓。

安罗涟却忽然叹道:“你也莫怪谢淮了,我听你爹说,那日是他们争执…是安王世子先起的杀意。”

“……是吗?”

那日匆匆一别,没有深问,原来竟是安王世子先动的手?若若恍了恍神,闻言怔然几许,愧疚地垂下了眸:“那我便更不能去瞧他了……”

若是如此,那是她错怪了谢淮,哪里还有脸去瞧他啊。

瞧见若若眸中泛雾,恹恹不振的模样,安罗涟心中怜爱,哪里还会提谢淮,温声道:“罢了,此事暂且不提。十日后,你表哥要来,到时可不许这般冷落人家。”

若若捏了捏衣摆:“谢淮才不会来呢。”

“哎呀。”

安罗涟执着棱花扇敲了敲她的脑袋,笑道:“不是这个表哥,是你外祖父家的表哥。”

若若一恍:“外祖父家的表哥……”

若若的外祖父乃镇北王,今居于镇北。他震慑北荒乱国,安定大临疆土,轻易不回晋安。

镇北王生有一儿一女,其儿安罗城今留于镇北,膝下有一年十二的嫡子,便是若若的表哥,名为安白轩。

安小公子年少意气风发,知晓小表妹一家居于晋安,便请求镇北王,独自前去晋安,替他看望看望姑姑与小表妹。

镇北王思量一瞬,便应允了:“你也不小了,出去历练历练也好,正好也能瞧瞧你姑姑。”

安小公子乐开了花,寄了封信给姑姑安罗涟,便乘船一路千里迢迢去了晋安。

船舫悠悠,漾开一河清水,沿官道缓缓驶入晋安城。两岸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又是一番与镇北不同的好风光。

很快便能到安国侯府了。

安小公子满怀期许,与随从道:“给姑姑和小表妹备的礼可齐全了?”

随从笑道:“您放心,今早才点了一遍,半分不差,齐全得很。”

“那便好。”

安小公子双手抱袖,眉目轻扬:“我听说小表妹从小病弱,真想快快见她一面,到时我将镇北的剑术教给她,她便能好起来了。”

随从不禁笑道:“小公子哪里的话,晋安与镇北不同,寻常的名门闺秀,都是不学武的。”

“是吗?那可无趣。”

安小公子皱了皱眉,嫌弃道。

不练剑不习武的小表妹,一点都不好玩。

然而入了安国侯府,在朔雪院见过姑父姑母,与传闻中弱不禁风的小表妹后……

安小公子顿时噤了声,沉默得像个哑巴。

小表妹真好看啊……

雪糯的双颊,像玉石般莹莹的眼眸,一身青罗碧纱裙,清丽动人。整个镇北,都寻不出比他表妹好看的小姑娘了。

安小公子沉默:“……”

他收回前言,小表妹超可爱!

阮连臣与他温声道:“既然来了府中,便当作自己的家,不必拘礼。府中还有几位小辈,待晚膳时便能见到。”

安小公子连忙道:“是,这几日叨扰姑父与姑姑了。”

安罗涟笑了笑:“哪里的话,我恨不得你常住府中,如此一来,若若便有表哥陪了,是不是?”

安小公子心下砰砰砰,望着若若。

出于礼节,若若朝他笑了笑,轻声唤道:“表哥。”

安小公子瞬间扬笑,朗声道:“表妹。”

因安小公子初来乍到,安罗涟便让若若带着他去府中逛一逛。

熙光正好,府中碧廊青影,湖光粼粼,如皎皎珠玉落在盘中。安小公子与若若谈笑而过,同她讲着镇北的趣事。

“到了七月,便是花灯节,人人都会去游街……”

行到一宽阔之处时,安小公子忽然想起自己的一身剑术,兴致勃勃跟若若道:“对了,我教你练剑好不好?”

若若扯了扯嘴角:“……练剑?”

就她这病怏怏的身子,是嫌命不够短,想被剑戳死啊?

安小公子眉眼飞扬道:“怕什么,很容易的,我先给你舞一遍,你慢慢学。”

说罢,也不待若若推拒,便抽出腰间佩剑,朝空中挽将个剑花。

安小公子师承祖父镇北王,箭术虽只学了三成,却也足够厉害。只见剑光如风花雪月,飘渺而难以捉摸,剑峰时而凌厉,时而从缓,似惊鸿游龙,高深莫测。

“如何?”

长剑入鞘,安小公子朝若若得意地抹了抹鼻翼。

若若惊叹:“了不得,不得了。”

心中却出神——

多么厉害的剑术啊,要是谢淮也能学就好了!

若谢淮学会了这剑术,日后晋安城中谁若欺他辱他,他便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护好自己。

等等,不对……

若若思绪一滞,抿起唇畔。若谢淮学了这剑术,日后只怕愈发难以收敛,到时候晋安城中……

谁还敢欺他辱他啊?!

若若深叹一声:“怎么是好啊。”

安小公子不解道:“什么?”

……

安国侯府,僻静的院中。

夜初立在墙头,瞧着倚坐在长廊下的谢淮。

他一身松墨束衣,神色难辨,手执一枚箭羽,幽幽望着院中那颗歪斜的老松树。如此一坐,往往便是半日。

没错,自从回到安国侯府,谢淮便这么过了十天。

或者说……

夜初摸了摸下巴,心叹:安国侯家的小姑娘十天没来寻谢淮,谢淮便这么过了十天。

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

因为主上命他保护谢淮,那谢淮不论是身处险境,还是郁郁寡欢,都是他的错啊。

夜初想了想,落入院中,行礼道:“小主子。”

谢淮神色淡淡,置若罔闻。

夜初早就习以为常,虚咳道:“属下听闻,今日镇北王家的小公子入了府,如今正与若若小姐在游逛,您不去看看?”

谢淮执箭的手一顿,良久,淡漠道:“人家是表兄妹,我去做什么。”

夜初下意识:“你不也是人表……”

噢,你还真不是。

夜初后知后觉,见谢淮神色如霜雪般的冷,选择了噤声,默默地飞回墙头。

院中归于寂静。

良久,谢淮却凝眸,忽地将手中箭矢投了出去,利箭疾行,没入老松树的枝干,余劲震得箭羽铮铮作响。

只见老松树上,连同方才这枚箭矢,满满当当的,已插了十枚箭矢。

小表妹一日没来,箭矢便会多上一枚。

谢淮拢起衣袖,目色沉冷。

其实他早便知晓镇北王府来了人。除此之外,他还猜测到今夜阮老夫人会设宴为安小公子接风洗尘,到时府中众人皆会前去……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洗墨便前来道:“表少爷,老夫人让您晚膳时去晟安堂,见一见镇北王府的小公子……您去吗?”

洗墨也知谢淮与若若在冷战,言语中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谢淮神色淡淡,语气难辨:“……为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