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如此正经, 这位小郎君坐下之后, 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
不过很快这种严肃正经的学术探讨氛围就被打破了,终于有女眷按捺不住,开始问一些扮演者的私事,顿时氛围就恢复了一片轻松欢脱之中, 不少人都送了礼物上场。
不过因为伺候的人并不能进场,因此如果不想亲自送过去的,就交给侍女们,让她们代送。
第一次这种表演方式非常成功,薛妙妙将他们送回去的时候,不少人还在意犹未尽的探讨着,并且还拉着她不停询问到底什么时候再演。
好不容易把这些贵客们都送走了, 薛妙妙才长松了一口气,龙凤胎已经在马车内等着她了, 母子三人同乘一辆车回王府。
“娘,《君子说》可真好看, 兰竹君子究竟是谁啊?您能不能让我见见他?”小姑娘眨巴着一双眼睛,无比好奇的问道。
薛妙妙立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她写话本这事儿除了身边两个大丫头和王爷知道之外,她都是藏着掖着的,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名声,而且要认真来讲,她这还算闺阁之作呢, 要是让其他人得知她就是兰竹君子,只怕到时候又有一盆脏水泼过来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年纪还小呢,不见也罢。”她糊弄了一句。
不过把闺女哄好了,儿子却又提出了想法:“娘,既然不能见面,那我给他写封信吧。我也想问问他是怎么定义君子之道的。”
礼哥儿极其认真的说道,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已经在脑子里思索着要写什么了。
薛妙妙顿时觉得头大,闺女好糊弄,儿子却不是那么好骗的,况且要真的写信来,到时候她是回还是不回,不回信的话未免太过托大,毕竟一介卖字为生的书生,对于王府的世子爷来信,肯定是没资格拿乔的。
可若是回信,她这字迹妥妥就要被认出来了,那几乎等于承认了自己是谁啊。
“兰竹君子正头痛下册《君子说》的内容呢,况且每个人心中的君子之道都不同,我想兰竹君子也是疑惑的吧,否则他就不会每次都让陈文彬疑惑了,他写给天下人看,应该也是想让大家一起来思考和探讨。况且你也算小小君子了,与其直接发问,等着他给你解惑,不如自己先仔细琢磨,想出你心中的君子之道,再与周围的人探讨,最后总结成信给兰竹君子,不是更好?”薛妙妙摸了摸他的头,轻声细语的说话,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礼哥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乖顺的点点头:“娘说得有理,我得出自己的结论之后,再去找兰竹君子询问,否则就进入了先生所说的死读书这个圈子里。”
薛妙妙看着他果然安静的待在一旁,完全安静下来的样子,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个也糊弄过去了,她最近嘴上功夫见长啊。
母子仨回了王府,各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
薛妙妙靠在床头构思她的下册故事,结果都已经天晚了,还不见人来。
“王爷今晚是要宿在书房里?”她皱了皱眉头,轻声问了一句,方才回来的时候,就有人告知她,王爷在书房里办公,结果她就等了一会儿,到现在还不见踪影,难免有些不满,怎么不过来睡也不让人来提前说一声,还让人提醒他在书房,一副要她等的架势。
说曹操曹操到,景王已经挑起帘子走了进来,面上带着几分严肃的神色,眉头也轻轻蹙起,像是有什么心事。
直到他坐到了床边上,慢条斯理的脱鞋,精神还有些不集中。
薛妙妙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把他的神智给唤回。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难不成我今晚弄得演出,又有哪位看的不顺眼,到你面前找茬了?”她拧着眉问了一句。
“上回在礼哥儿面前胡说八道那死鬼的案子,近几日京兆尹找了我,说是有证据指向你大哥,可能是他指使的。”萧烨看了她一眼,轻声道。
薛妙妙一怔,沉默了片刻才道:“基本上不可能,他的证据核实过吗?”
景王点头:“我也觉得不大可能,说来也巧,这个小混混他爹之前就是跟着你爹,他的姐夫也跟过你大哥打过仗,不过你们薛家早把兵权交出去了,但是查来查去,就只有你大哥跟他最有可能牵扯在一起。有人看到这个小混混之前跟个男的接触,但是那个男人带着兜帽,根本看不清长相,只说是高大魁梧,光看背影就知道是行伍出身。”
“京兆尹查不出别的东西,就交出这个答案给我了。他原本是想拖着的,不过被我几次三番派人去找,实在撑不住了,才勉强交出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估摸着也是看你之前与薛城闹过不开心,所以更有了几分把握,再加上的确只有他有牵扯,所以才敢说出这番话来。”提起这事儿,萧烨也有些头疼,这个京兆尹分明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查来查去就给了这么个答案,一副他尽力了的表现,让他也无法追究。
薛妙妙仔细思考了片刻,才道:“薛城应该顾不上,倒不是说他顾念亲情,舍不得对我下手,而是他的注意力一直都盯着大姐,况且之前发生那么多事儿,整个将军府阖府上下都在盯着他,爹还严令将军府不许再给大姐送东西,一副要断绝他们来往的架势,所以根本顾不过来。我不信他在那么紧张大姐的情况下,还能想着给我使绊子呢。”
她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背后这人到底是谁,手段倒是高明。
直接祸水东引引到了薛城的身上,要知道薛城之前丢了大脸,因为给景王府赔礼,导致天天骑马接送李大厨,这事儿持续了一个月,风雨无阻,整个望京的人都知晓。
这时候薛城不服气,憋在心里头筹谋,还给她使了这种毒计,找小混混来抹黑她的名声,并且还是到小世子面前胡吣。
如果不是薛将军府最近连消带打,压制薛城和薛蓉兄妹俩,让他彻底慌了手脚,根本腾不开来,兴许薛妙妙还会有所怀疑,可是如今她立刻就排除了薛城的嫌疑。
毕竟任何人和事,在薛城的心中都比不过薛蓉,虽说他可能真的有抱负薛妙妙的心思,但绝对不是现在。
在薛将军如此盯着他的情况下,他只会乖乖听话,静观其变,并不会惹下祸事,此刻他是想把薛将军的心思给拢住的,好让以后将军府能够顺利的过到他手上,而不是闹腾的越发难看,彻底把老将军给惹恼了,说不准他还真能在气头上,把这将军府给小儿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薛城不至于在现在对你出手,而且还是这种毁坏你名声的计谋,你始终是薛家女,名声毁了,对薛家没有任何好处,特别也会连累到你姐姐,所以他哪怕真的对你下手,也不可能使这种昏招。”景王点点头,显然夫妻俩想到一起去了。
“那王爷可有别的怀疑的人了?”
“有,无非是我那几个堂兄弟,基本上心里已经有怀疑的人了,待我再细细查探一番告知于你。只不过望京最近不太平,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你出行的时候一定要带够人,叮嘱两个孩子不要乱跑,免得有疯狗冒出来咬人。”他点点头,在望京里敢这么给他找不痛快的人,其实不算多,无非那么几个,只要一一试探排除,就差不多能有七八分的把握。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便熄了灯,聊完正事儿,薛妙妙还抱着他的胳膊,仔细的说了说今晚茶楼里表演的盛况,故意馋一馋他,反正他们这些臭男人是不能进去看的。
景王还真的没放在心上,不过一出戏罢了,他也看过话本,写的虽然不错,不过格局也不算大,并不敢描写太多朝事,显然薛妙妙还是非常会把握分寸的,免得惹出麻烦来,若是写了朝事触及到当今圣上的逆鳞,那就不妥了。
自那晚之后,夫妻俩各自忙碌,薛妙妙这茶楼的表演才刚开始,就已经引起了诸多的关注,甚至在她进宫请安的时候,皇后和戚贵妃都各自提起询问,只不过这两位贵主子当然是无法出宫观看了,薛妙妙只得答应,之后可以让那些表演者进宫给宫里的妃嫔们演上几回。
景王更是忙得昏天暗地,他原本已经安排好了人准备试探,结果却频频出事儿了,先是岑王底下的官员被查出大量贪污,一连撸了三个高官的位置,之后鲁王也没被放过,小舅子当街纵马撞人,导致一死两伤,弄得焦头烂额……
几位王爷几乎无一幸免,这就显得之前景王妃被诬陷一事显得不那么严重了,倒像是个开胃小菜一样,其他人的注意力也从景王府转移,心里开始盘算着究竟是哪位王爷在其中动的手脚。
虽说几位堂兄弟都倒霉了,每一个下朝之后就是回王府查探,发誓要找出害自己的凶手,但是景王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他怀疑是最开始动手那人怂了,眼瞧着景王府并没有跟薛城施压,明显是不相信京兆尹说得话,景王肯定誓不罢休,慢慢找人探查,一旦被他找到源头,必定要有一反争斗。
与其让景王抽丝剥缕找证据,不如彻底把这滩水搅浑,这才有了之后其他王爷纷纷出事儿,背后那人只要稍微出手一下,后面就不用管了,因为这些王爷们的仇怨很深,查不到是谁陷害,很有可能报复错误,就会引起一团大乱战,最后都无法发现到底是谁先出手的了。
萧烨一直皱拧着眉头,思索此事。
结果他刚一进府,就撞上了一个人,直接把那人给撞倒在地了。
景王皱紧了眉头,整个人都透着几分不高兴,竟然在他的王府里还有这么冒失的人,往他的怀里撞,胆子有天大。
结果他一抬头就瞧见了映月,她红着一张脸,眼眶也红了,似乎要哭出来,依旧是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再加上她直接被撞倒在地,被旁边的丫鬟搀扶起来的时候,连掌心都破皮渗血了,看着就极其可怜。
景王一瞧见她这副病如西子的模样,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心情也十分的不畅快,心里琢磨着这个女人不会是故意的吧,特地等在这里投怀送抱?
他这么一想,脸上的表情就带了出来,多了几分阴冷。
“你这是做什么,不好好在自己院子待着,瞎跑什么?之前给你的教训是不是还不够多?本王都说了,当初要你当通房的时候,就已经跟你说好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要做痴心妄想的美梦!”景王非常恼火,他原本就诸事缠身,心绪不佳,映月也算是直接装了上来当出气筒了。
面对景王的怒火,映月倒是没反应过来,反而惊慌失措的将地上的话本捡起来,这是她方才抱在怀里的,这么狠狠一撞把她的话本都撞掉了。
“是,奴婢铭记于心,一刻都不敢忘。奴婢这般急匆匆的,主要是想出门问问买票的事儿,奴婢身边这丫头蠢笨,打探不来消息,奴婢就想去瞧瞧。王爷您有事儿去忙,奴婢绝对不会给您和王妃增添任何麻烦,奴婢保证!”
映月一改之前对他那副用情至深的表情,反而抱紧了怀中的话本,语气急匆匆的解释道,甚至看到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还非常有眼色的改成了长话短说。
景王微微一愣,心里隐隐有了几分预感:“买票,什么票?”
映月打量了他一下,才道:“王妃新开的茶楼,每日都有出售《君子说》的票,奴婢已经找人排了好几日的队了,始终买不到,这回是郡主说她有票,带着奴婢去瞧瞧的。您放心,奴婢绝对不添乱,也不会让王妃难做,如果出了差错,奴婢愿意自刎谢罪!”
她一边解释一边打量着他,但凡景王露出什么不赞同的表情来,她就急慌慌的解释,显然是生怕他不让她出府门。
为了这个表演,她可是好几日不能安眠了,成日里打探消息,但是却依然买不到票干着急,如今好容易萧宁那边有票,她必须得抓住机会。
萧烨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听听她说的话,愿意自刎谢罪,这表演得有多大的魅力啊,说句不好听的,映月对他都没这股势在必得的架势,更不敢拿命来赌了,结果为了个话本倒是要死要活的。
他是真的有点闹不懂了,不过映月难得这么懂眼色,还不装可怜无辜的架势,让萧烨的心里稍微痛快些。
“这可是你说的,还有看好萧宁,也不许她添乱,若是因为你的出现,让其他夫人和姑娘们笑话王妃,我到时候定不会饶你。”
“一定一定,我戴着面纱。”映月连连保证,并且还从衣袖里摸出一块嫩黄色的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这个面纱完全不透明,这么遮住之后下半张脸就完全瞧不见了,只露出一双眼睛。
映月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况且甚少出现在公共场合,因此要通过这双眼睛认出她,根本不可能,再加上此刻她不再是满眼垂泪的表情,反而双眼放光,等着他同意,似乎前方有十万两金子等她似的。
“去吧。”他挥了挥手,不再搭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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