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掀开青蟹的蟹盖,便露出了里面满满的黄来。将内里不能食用的腮、胃、肺,以及蟹嘴去掉后,温暖让丁诚中拿了个小碗过来,把满满的黄都刮出来用碗单独盛放,避免洗清螃蟹的时候流失蟹黄。螃蟹外壳坚硬,也容易藏污,用刷子沿着壳里里外外都刷干净,煮到粥里不会带泥沙,口感才更好。
另起油锅,下螃蟹、虾和姜丝一起爆香,洒一些料酒去腥增香,稍稍翻炒两下之后。温暖揭开旁边煮粥的锅盖——粥煮得正好,正在咕隆咕隆地翻滚着。温暖用个大瓢,舀起滚热的粥直接撞进海鲜里。海鲜与粥撞在一起,瞬间发出滋滋的声音,同时也激起浓郁的香味。
丁诚中一边耸动着鼻子一边道:“我煮海鲜粥的时侯怎么就没有你煮的这么香?”
温暖一边调味,一边道:“你肯定是直接把海鲜丢进粥里煮熟了算数。我这样的做法其实就和煮鱼汤要加热水一样的道理,海鲜先经过油煸炒逼出香味,再撞进滚粥,煮出来的粥才色泽漂亮,味道香浓。”
温暖最后再放入蟹黄煮几分钟,出锅前又洒了把碧绿的小葱,一锅香浓可口的海鲜粥便算做成了。
江源已经饿了很久,早早就拿了碗筷,只等温暖宣布:“可以吃了”便开始盛粥。盛好了两碗,正准备端出去和温暖一起吃的时候,这时凭空又伸出一只碗,而且还是吃面的大海碗。
丁诚中笑得格外憨厚:“我也有点饿了……”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大碗,继续笑着:“不好意思,我饭量有点大。”
江源道:“你们家煮的粥还有大半锅,不吃浪费了。”
他家的粥是用一个大电饭锅煮的,原本电饭煮有保暖功能,但是丁诚中他爸怕费电,插头都给拨了。锅里的粥自然早就凉了,厚厚的积成了一大坨,勺子都快搅不动了。
丁诚中道:“没事没事,吃不完倒掉就行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倒掉?你当那东西都是大风刮来的?”
丁诚中的父亲叫丁新贵,大概有60岁左右,皮肤黝黑,有些显老。老人家穷了一辈子了,也就是这几年日子才宽裕点,节俭惯了,最见不得剩菜剩饭。
踩着浓郁的香味,丁新贵走进了厨房,对温暖和江源道:“真不好意思,还叫你们自己做饭吃。”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丁诚中面前,一把夺过他的碗,埋怨了句:“我做的饭你不想吃,倒好意思吃人家客人自己煮的饭?不嫌丢人?”
“爸我……”
“我什么我?喏,拿去吃!”丁新贵已干脆利落地盛了一大碗厚实、又凉透了的海鲜粥塞进儿子的手中:“吃吧!”
丁诚中看了眼碗里的粥:“可是爸,这粥凉了。”
丁新贵道:“天又不冷,吃凉的正合口。要是想吃热的,就自己热热去。以前吃粥也没见你这么嫌东嫌西的!”
丁诚中又道:“多了点,我吃不完,爸我给你拨一点。”
丁新贵:“你不是饭量大吗,怎么会吃不完?还余一点,咱爷俩分完吧。”
说着,他老子不由分说地将锅底里余下的一坨也刮到他的碗里,“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想吃?”
“吃吃!老爸做的饭,当儿子的哪有不吃的道理?!”
丁新贵端着饭走了,只是在临出厨房门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深深地嗅了嗅从灶台上飘来的香气:真是香啊,应该很好吃……不过吃饭不就是为了填个肚子,弄那么多花头多浪费精力和时间?
吃饭自然都得聚在餐厅里。
丁新贵父子俩坐一桌,温暖和江源也各自端着粥坐在他们的隔壁桌。
刚煮好的粥滚烫滚烫的,江源拿着勺子在里面搅了搅,香味随着热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飘到丁诚中鼻子里让他连吃饭都心猿意马。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江源正在吃粥:那粥煮正正好好,米粒已经快化进汤里,浓稠的已经分不清哪是汤哪是米。大约是加入了蟹黄的原故,米汤的颜色呈浅黄色,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很是诱人。
一定很好吃吧?
这么想的同时,便见江源对着勺子嘟着嘴吹了吹,然后便一口包进嘴里。紧接着便见他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满足得连眼角眉梢都透着笑。
丁诚中默默地吞了吞口水,肚子不由得咕噜地叫了一声。紧接,额头上就传来钝痛感觉。
他爸丁新贵扬着筷子瞪着他:“丢人!”
这么大个人了,却眼馋别人碗里的粥,确实够丢人的。
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以前喝他爸做的粥,冷的热的,咸的淡的,一口气能吃上一大海碗。
但是今天,也许是那边飘来的香味太过诱人,也许是看温暖煮粥的过程太专业,总之就是让他突然对自己吃惯了的粥没了想法。
可是,看着老爸再度扬起了筷子,随时准备再给他一记爆头,丁诚中也只能无奈地吃了一口:味道和以前大差不差,寡淡了点,因为凉了,海鲜的味道带了点腥气。
就在这时,江源的声音传了过来:“暖暖,你煮的粥也太好吃了吧!咸淡正好,一口喝下真的是……无法形容的美味,鲜得我舌头都想吞下去了!”
粥煮得浓稠正好,因为混入了海鲜,带着浓郁的鲜美之味,鲜中又透着淡淡的甜味,间中还能吃到蟹黄粉粉的、鲜鲜的味道。喝到嘴里,口感糯滑,稍稍有些烫口,但是这种温烫的感觉正好是大部分华国人喝粥最喜欢的温度。喝了几口后,身体微微有点发烫,额间仿佛都渗出了细密汗珠。可正因为是出了汗,也带来了一种酣畅淋淳的痛快感。
鲜海粥当然不能光顾着喝粥,海鲜自然也必不可少。
煮熟的青蟹通体透红,坚硬的壳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粥。江源将一个蟹钳含在嘴里轻轻地抿去上面汤汁——鲜!蟹钳在煮之前已经被拍了一刀,轻轻一掰壳就开了,露出一大坨嫩白的钳肉,样子类似于干贝,一口咬下,蟹肉紧实徵带嚼劲,味道倒是比干贝嫩滑很多。
一个蟹钳自然是不过瘾的,江源又夹起一块蟹身,抬眸间不经意地见温暖皱着眉头,便问:“怎么了?”
温暖道:“没留神,壳好像铬到了舌头,有点疼。”
江源道:“流血了吗?张嘴给我看看。”
刚吃过东西,嘴里必然不干净,她怎么好意思张嘴给他看?遂摇了摇头:“没事没事,应该没流血。你赶紧趁热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江源没再说话,低下头把蟹肉一点点地挑到小碗里,再推给温暖:“吃吧。”
温暖:“啊?你给我剥的?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会剥。”
江源:“不是小孩子还把嘴给铬着了?行了,我都剥好了你吃吧。”
说话间,他手上动作不停,又剥出一条细长雪白的腿肉,小银鱼一般的模样,递到温暖面前:“吃。”
都递到了嘴边上,也不好再拒绝,朱唇轻启,贝齿微张,便咬下了那一块蟹肉。
海鲜温暖吃过不少,还吃过系统那里买的极品帝王蟹。相比之下,这种普通的青蟹并不算特别出彩。可是这一口蟹肉吃起来却有些与众不同,好像……很甜,特别特别甜,甜到心里,仿佛跟吃了蜜似的。除了甜之外,别的什么滋品都已品不出来,脸颊也跟着绯红一片。
江源本来还想再继续剥,温暖赶忙拒绝:“别剥了,我想喝粥,喝粥!”
说要喝粥便真的捧起碗来,心中想着正好能用碗遮一遮脸红。粥还是有些烫,但尚能入口,喝一口,顿一顿,正好能品到米的醇香与海鲜的鲜美,两相结合,水乳交融合,浑似一体,个中滋味,大概只有喝的人自己能体会得清。
正喝着粥,刚才那一家三口已经从外面玩了一圈回来。一进门,那小男孩子便嚷了起来:“妈妈,好香的味道。我饿了。”
他妈妈道:“你刚才不是吃过晚饭吗,怎么那么快饿?”
五六岁的小孩大多任性,这小孩也是,本来已经吃饱了,可是看见想吃的东西,便又一直喊饿。弄得他妈妈也很奈,问丁新贵他们父子:“老板,海鲜粥还有没有?”
她扫了眼丁家父子俩碗里的粥,又看了看温暖他们的粥,明显看出两者的区别很大,特意补充了句:“老板还有没有这种,稀一点的、热的?”
丁新贵有点为难地道:“不好意思呀。他们的粥是自己熬的,我们煮的粥也没有了。刚才看你们吃的不多,以为你们不吃了,我们父子俩就分完了。”
“妈妈,我饿,我肚子就是很饿。我想吃和阿姨、叔叔碗里一样的粥。”
“小飞,忘了妈妈怎么教你的?别人的东西你怎么能馋呢?”
温暖道:“我煮得多,厨房里还有,你们去盛吧。”
年轻的妈妈脸皮薄:“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不用了。”
丁诚中道:“没事没事,孩子要吃就吃点。我去盛,你们先坐——爸,我下去盛饭,啊?”
得了他老子“嗯”一声后,丁诚中抛下那碗感觉越吃越多、仿佛怎么也吃不完的凉粥,飞一般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