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儿……”
正房床前,太后看着床上浑身是血渍,喉咙处破了一个血窟窿的瑞王,忍不住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
这是她的小儿子,不同于大儿子自小被先帝带在身边教导,瑞王是她亲自带大的。
瑞王小时候嘴甜,经常哄得她心里似喝了蜜般的甜,她也一直最疼他,什么都依着他,只除了给他娶亲一事。
准确的说,便是娶亲一事她最初也是依着他的,是他主动来说要娶雪心的,可两人亲事都定下了,他却是临时变了挂,死活要娶一个禁卫的妹妹江氏为妃。
儿大不由娘,他就似铁了心一般,死活不乐意娶雪心了,可龚家的女儿,哪有被人不要的道理,何况还是兄长最宠的小娇娇。
没法子,她只能拿江氏的命去胁迫他,娶了雪心,原本以为待婚后他尝到了雪心的好便能收了心了,可谁又能想到他竟然趁雪心怀孕之际,将雪心的丫头睡了,还直接纵容那贱婢去害了雪心早产。
等雪心生下先天残疾的翌儿,他又不顾反对将江氏接进了府,封了侧妃。
她不明白,自幼听话的儿子,怎么遇到江氏后就似生了反骨一般,怎么也拉不回来了。
为了这女人,害了自己的妻,又为了这女人,动了杀.子的心,如今更是死在了那女人手上……
“江氏那毒妇在哪儿?”
太后双眼哭得通红,最后在嬷嬷的掺服下起了身,她用帕子擦了把泪,转头看着魏翌厉声问道。
“在地牢。”
魏翌低头回道,他脸上带着一抹痛色,不明显却是此时他该有的反应。
“走,翌儿你陪哀家一起去,哀家要亲自去问问那毒妇,瑞儿到底哪里对她不好了,她要对瑞儿下如此毒手!”
余微听到太后来了的消息,就把手中的事务交给了忠伯,匆匆往这边赶来。
听到太后说要去见江氏,她直觉就是要阻止。
不管魏翌有什么法子让江氏不敢在太后面前胡乱攀咬什么,可她觉得最保险的,还是不要让太后见江氏的好。
万一江氏那女人疯了什么也不顾呢,那不是追悔莫及了。
虽说江氏和魏翌有仇,她说的话太后不定能信,可世人都认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她的话必定会在太后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若是日后被人利用上就不好了。
于是余微赶紧进了屋,蹲身行礼后询问道,“太后,王爷的灵堂已经搭好了,不知是要否先将王爷移至灵堂?”
“自然,瑞儿定不愿再在这害了他的地方继续待着的。”
太后闻言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回了声,随即她又看了眼这个洒满她儿子鲜血的地方,只觉得厌恶极了,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儿。
于是她又说了声,“这儿尽快给哀家封起来。”
这会儿她也没心情再去质问江氏了,转身吩咐她身边的嬷嬷道:“哀家要亲自送瑞儿一程,你去送那毒妇上路。”
太后说着,眸中厉色闪过,“既然瑞儿那般喜欢那个毒妇,那便让那毒妇给我瑞儿殉葬!”
余微瞥见这嬷嬷就是上次来王府的龚嬷嬷,想到魏翌曾提过龚嬷嬷是随着太后从武安侯府出来的人,一颗心依然悬着。
只是能阻拦太后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别的似乎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只希望魏翌他真的处置妥善了吧。
龚嬷嬷领命下去后,太后又看了眼床上的瑞王,神色哀伤,忍不住又红了眼。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痛苦的,这会儿她也想不到瑞王之前怎么气她了,只想到了瑞王之前的好,遇到江氏之前他是最孝顺她,最贴心的人了,还时常说光他孝顺还不够,他今后生的子嗣也都得孝顺她才行。
太后想到这里,突然又想到经常被他遣进宫来陪她的魏暨和魏柔。
她厌恶江氏,却对自己的这对孙儿孙女讨厌不起来,而魏暨魏柔平时也是懂事又听话的,她难免对其生了几分亲近。
如今瑞王府就要交给魏翌了,可因为龚王妃的缘故,魏翌对这对弟妹自来就冷淡得厉害,她不禁有些担心魏翌会不会因为江氏对两个小的容忍不下。
想了想,她又转过头对魏翌叮嘱道:“暨儿如今远在江南求学,柔儿也陪着静玉在外游玩,哀家已经遣人去将他们领回来,江氏和瑞儿的事哀家会亲自和他们说。”
“这些年来哀家瞧着那两个小的也还是好的,如今江显已倒,江氏也去了,没了这两人教唆,他们应该不会走了歪路,子不承母过,翌儿你是兄长,便对他们多照看些。”
“今后瑞王府,就靠你了……”
太后说到最后,忍不住又落了泪,“哀家知道,委屈哀家的翌儿了,只是他们毕竟是你父王的血脉,翌儿,你可明白哀家?”
余微听见太后的话,立即将视线投向了魏翌,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他应该会很难受吧。
她知道的,龚姨母去世后,若不是太后对他多有照拂,偏向他,他在王府必然会更加艰难。
也因为如此,他虽怨怼太后让他忍下母妃被害一事,却依然是在乎的。
因为在乎,太后这般充满不信任的要求,是会伤到他的。
余微想到这里不禁对太后生出了一丝怨气。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理解,瑞王死了,她因为挂念儿子,难免爱屋及乌,挂念上了瑞王最疼宠的一双子女,她也理解。
可她需要这么急,在这儿就要魏翌做出保证吗?
魏翌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是需要人疼,需要人爱,需要有人去顾忌他感受的啊。
“是,孙儿知道了。”魏翌垂下眼,应了一声。
他声音是一贯的低沉,面上也依然是之前的那副表情,可余微却清楚的感觉出了他透出的一股清寂和落寞。
一瞬间余微心被揪成了一团,对魏翌满满的心疼。
她拽紧了手,暗吸了口气,才勉强忍下了要为魏翌抱不平的想法,又出声催了催挪动瑞王一事。
等瑞王安置到了灵堂,龚嬷嬷也回来回禀太后江氏已去后,太后又守着瑞王哭了会儿,在宫门将闭前离开了。
送走了太后,天色已晚,余微和魏翌回了一趟清晖院,为后面的哭灵和守夜做准备。
寝房里。
余微换好了刚送来的一身孝衣出来,就看到魏翌坐在轮椅上沉思不语,俊冷的侧颜似凝了层薄霜,清冷寒寂。
自应下太后的要求后,他身上就带了一股不易被人察觉的冷戾之气。
余微想了想,走过去蹲身抱住了他:“是不是很难受……”
“其实王府这么大,不理会就好了,我们就在清晖院,过我们的日子。”
魏翌被她突然抱住,又听她瓮声翁气的一番话,不由愣了一瞬,很又明白过来。
他黯冷的眸中暖意划过,冷沉的面上也浮现出一抹柔色,正欲开口,就又听她在他耳边道。
“我会好好爱你的,也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怎么样,你身边都还有我。”
她的男人,她心疼,今后她会好好爱他,加倍的疼他……
她还要给他生一堆孩子,让他们也去爱他,疼他,这样他就再也不会有孤寂和被忽视的感觉了。
对,就是这样,她要给他生一堆小小微,小小翌去疼他。
这般想着,余微心中的话就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了,“等将来,不止有我疼你,我们的孩子也会疼你,爱你……”
她会好好爱他!还要给他生孩子?
魏翌脑子嗡了一下,须臾后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一瞬间,他心头火花噼里啪啦的炸开,一颗心被炸成了一团软泥,他猛的抬手回搂住她,几乎是克制不住力道的收紧了手臂。
她怎么能这么暖又这么甜,让他恨不能将她揉进骨子里。
余微话音落下,才意识到自己后面竟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她的耳根瞬间就滚烫起来,脸上也一阵阵发热,霞色自脸上晕开一直蔓延到脖颈。
再被他回搂住,感受着他和她心脏一致的剧烈跳动,她面上羞意更甚,只是她也没去推开他,就任他搂紧她。
“我不难受,太后的话我也不在意了。”
许久,魏翌才忍住心头的震颤激动,哑声回了她。
或许之前有那么一些在意的,可听了她的话,他才猛然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偏心也好,多虑不信任也罢,早都和他没了干系。
有了她,他怎么还舍得为多余的人和事去浪费心神!
“那就好,你没事就好。”
余微听他这样说,心头的担忧消了些,脸上因为之前误说出口的话产生的羞赧热意也散了些,只是这时候,又听他哑声问了声:“微微,你打算为我生多少孩子?”
余微的脸再次爆红起来,头埋在他肩头简直不想抬起来,过了一会儿才瓮声翁气的装傻回了声,“什么生多少孩子,谁要生孩子了?”
他的小姑娘害羞了……
魏翌轻笑一声,又低头看她,只看到她埋在肩头的乌黑头顶,他笑容不禁放大,深幽的眸子里燃起了光,正熠熠生辉的闪烁着,比夜晚正灿的星光还要明亮。
“没什么,不想生便不生吧。”
实际他也不希望有个孩子来分去她对他的注意力,他只想要她的爱,她的所有视线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何况如今还是在孝期,也不能有孩子,不过她倒是提醒了他,某些该准备的东西要准备起来了。
魏翌想着,眼眸又深了深。
余微……谁不想生了!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懂她,又不解风情呢。
她那样说不是因为害羞嘛!
简直不想理他了,余微气呼呼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