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翌听着余微在耳边的啜泣,再见她疼得脸色煞白,泪珠儿不停往下落的模样,垂于双侧的手紧了又紧。
犹豫一瞬,他抓拽住轮椅扶手撑起身坐去了榻上:“陈盛很快便来了,别哭了,会扯动到伤口。”
他嗓音有些暗哑,隐隐含着担心焦急。
见她满脸泪痕,他抬起手想为她拭去泪,只是在那双手快触到她脸颊时,他又猛地垂下了手,再次握成拳收紧。
余微伤口疼得厉害,她向来怕疼,抄那一个月经书,她的手指被磨破了皮,疼得她都很晚了才睡着,如今身体直接被戳了个洞,她自然是疼得受不了。
生病的人,最是脆弱,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安慰她,哪怕只是抱抱她也好。
可偏偏魏翌不但什么也没做,还惹她生气。
如今再听到魏翌那干巴巴的话,余微只觉得她更生气,伤口更疼了。
“你走开,我不要你待这儿,走开……”她捂着胸口抽泣道。
她是声音哑哑的带着娇声,听得人心口发紧。
魏翌听着握拳的手又收紧了些,深眸微黯,他看她一眼,终是拉过轮椅重新坐了回去,不发一言的往门口去了。
余微感觉榻上一轻,转过身,见魏翌真的转着轮椅往门口去了,很快他就打开了房门,往外面去了。
她愣了愣,看着空荡荡只剩她自己的书房,随即又是一阵气闷,心里似有一团火在烧。
这男人,让他走还真走了,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白替他挨一箭了。
这样想着,她愤愤的又转过了头,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还泄恨似的拽了拽衣角。
余微心里委屈,她眼里的泪掉得更凶了,一双眼眸红得彻底。
她伤口也疼得越发厉害,最后人都有些迷糊了,连关门声响起都没听见。
“陈盛可能还得有一会儿过来,我先替你看看伤口,重新上点药。”
魏翌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余微耳边,她还以为出现幻觉,迷迷糊糊睁开眼,转过身。
就见他已经到了榻前,腿上还放着一个药箱和一个精致的八角盒子。
“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余微抽噎着说了一句,不过一个人确实太难捱了,这次她没再开口让他走了。
魏翌见状却是暗松了一口气,他没回她的话,只将手上的八角盒子打开:“石松就买回来这几样吃食,你先将就吃着,晚些我再让人送些来。”
余微见着,微红的眼里却是终于起了一丝亮光。
若是什么能治愈她,那自然是吃的了。
那八角盒子里不耽有各种味道的蜜饯,还有她自小最爱吃的一品居限供的马蹄糕。
那马蹄糕一两银子一块,最关键是不早去根本就买不到,她一个月早起三回,也就为了买那么几块马蹄糕。
魏翌见她视线落到马蹄糕上,想了想伸手拿了一块儿递给她:“你尝尝味道如何。”
余微悄悄咽了咽口水,却没接,她可没忘了还和这厮为了和离的事僵持着呢。
她可不能受了他的糖衣炮弹。
魏翌却是像知道她想的什么一般,将糕点直接递到
了她嘴边:“你先吃些东西,不然等会儿怎么有力气和我谈和离的事。”
余微闻言,心头微动,眼露怀疑的看着他:“你同意了?”
魏翌却没回,只说:“先吃东西,再让我给你看看伤,我再和你谈。”
余微却当他松口了,想了想,再看了眼递到嘴边的马蹄糕,她没忍住就张嘴吃了一口。
马蹄糕入口清润甜软,又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细碎果肉在里面。
余微吃着,忍不住眯了眯眼,似乎伤口的痛都被她暂时忘了。
魏翌见状,眼眸微动,又喂了她一口,余微没睁眼,又吃了一口,等这一口吃完,她才反应过来,睁开眼看着魏翌:“我自己吃。”
魏翌没反对,只是问她:“那我给你看伤?”
余微想了想,她伤口确实疼得厉害,可能之前她挣扎着起身伤口弄到了,于是她稍一犹豫后就点了点头。
然后朝魏翌伸出手,“那盒子给我吧,我自己挑着吃。”
魏翌见她答应的痛快不禁怔了怔,随即将盒子递给她。
余微接过八角盒子,放到榻上。
在魏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自己向前挪了挪身子,动手解了衣襟,露出伤患那侧的肩背,还催他:“你快些。”
魏翌见她在他面前如此不设防,又是一怔,他眼眸深了深,深邃的黑眸里隐隐划过一道光亮。
或许,她并没有他想的那般排斥他……
实际余微没想那么多,大约是作魂那一年,见过那个地方夏日都穿个叫吊带的东西就出门了,她对于露一侧肩一事并不那么难以忍受。
何况她受伤了,魏翌不给她看伤口上药,府医也会看,那还不如这会儿看了,上点药,她少受些痛。
且魏翌好歹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怎么也比府医看伤要来得好些。
“怎么样?是伤口裂开了吗?”余微拿了颗蜜饯放嘴里问道魏翌。
魏翌回过神,他屏了屏气,伸手解开一层她伤患处的绷带,见里面那层绷带已经染上了鲜红,他眉眼不禁沉了沉。
等将绷带彻底揭开,见上面的伤口还好,只是可能因为动到的缘故才有血水溢出来,魏翌才稍微缓了缓神色,却依然回了她声:“嗯。”
余微听着,吓了一跳:“那,不会再缝针吧?”
昨晚她昏迷了,缝针她感觉不到,可她现在清醒着呢,再重新缝针得有多疼。
魏翌听出她语气里的怕意,又有些不忍吓她,唇微动,回了声“不用,不算很厉害,只是你不能再乱动了。”
“不会了,不会了。”听到不用再缝针,余微点头如蒜,乖巧至极。
魏翌见着,忍不住勾了勾唇,又从药箱里拿出药和绷带开始给她换药。
刚换完药,敲门声就响起了,是陈盛。
他之前迟迟没过来,是昨夜受伤的一名暗卫,药童替其处理伤口没处理妥当,溃烂发炎了,耽搁了会儿。
得知余微已经换好药,陈盛也就再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就打算离开了。
魏翌却在这时叫住了他,“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一起吧。”
说着,魏翌就转着轮椅出去了。
余微眼睁睁看着男人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她被骗了,什么吃好了换好药和她谈和离的事,他直接溜了。
想到这儿,余微满脸生气,她忍不住看着青霜说:“青霜,你要记得,找夫君,一定要睁大眼睛,不能找到那些表面看起来温润老实,实际内心狡诈又黑心肠的……”
青霜和余微同年,今年十七,丫鬟出嫁一般较晚些,都是随姑娘出嫁后,若姑娘没有让她当丈夫房中人的打算,再为她择一门亲事。
青霜也没有做世子房中人的打算。
听到余微这样说,加上想到之前她端粥上来,世子和姑娘间的冷凝状态,还以为姑娘和世子起争执后,姑娘打算给世子安排房中人,在试探她。
她赶紧跪了下来:“姑娘,婢子现在只想好好伺候姑娘,还没想嫁人的事,也不敢有非份之想。”
余微看着青霜突然跪在地上表了一通的忠心,却是直接愣住了。
她说了什么了?
把青霜吓成这样……
她不就是抱怨了下魏翌那厮就是个大猪蹄子,用一盒子吃的又哄骗了她一次吗?
等等……余微盯着如今出落得清秀可人的青霜,突然明悟过来。
她有些哭笑不得,她可从来没有将自己婢女塞给魏翌那厮的打算,不说两人是契约婚姻,便是不是,她也绝对不会做出给丈夫塞人这事。
余微自幼受祖父祖母影响,就一直觉得夫妻就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她崇尚的也是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
加上被困那一年,她见识的,她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余微还来不及给青霜解释她误会她的意思了,青霜又继续说道:“姑娘,其实世子很在乎您的。”
“昨夜您受伤后,世子就在寸步不离的照顾您,事事不假于人手,喂药,包扎都是世子照顾的您。”
余微闻言又是一愣,那厮还给她包扎了?
他不是洁癖严重吗?当时她一身是血的样子,他能下得去手给她包扎?
难道是先给她换的衣裳?
也不可能啊,哪有人先换衣裳再包扎的。
嗯?衣裳……
余微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裳,又伸手掀开外衫,就见里面连小衣都换了。
她不禁又想到青霜说的事事不假于人手……
她赶紧问青霜:“昨夜我的衣裳是你给我换的吧?”
青霜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余微松一口气,还好,不是那厮就好。
这个青霜,事事不假于人手是这样用的吗?
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她就听青霜补充了一句:“不过世子担心婢子笨手笨脚的会动到您伤患处,一直全程盯着婢子为您换的衣裳……”
“你说什么?”
余微惊叫的声音顿时响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