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王爷那边派人来过问情况。”
门外,敲门声响起,石松的声音传来。
魏翌浑身猛地一震,下倾的身子瞬间僵住。
他双眸微睁,盯着余微近在咫尺的那排蝶羽般的卷翘睫毛,这才惊觉自己竟已经离余微这般近。
近到只要他颌首,就能含住她那抹失了血色的浅淡柔软,将那份浅淡转深,重回嫣红……
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还在想什么,魏翌倏然直起身。
他转过头,面上划过一丝狼狈还有一丝对自己说不出道不明的恼怒。
“世子……”门外石松恭敬的声音再次响起。
魏翌闭了闭眼再睁开,眸里已经恢复沉静,他转头又看了眼余微,才转着轮椅出去了。
“这群人怎么进来的?几十个人闯进来,暗卫在外围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察觉?”魏翌开了门,就朝石松问道。
他的面容冷肃,清冷的眸底暗意浮动,显然是对这事已经怒极。
石松察觉到他的怒意,心头微凛,回答魏翌也越发谨慎:“属下方才已经让人去查探过,在小厨房地窖那边发现一个暗道,这群人应是从那暗道进来的。”
“看那暗道的痕迹,应是近一个月挖的,恰巧地窖那边这一个月也在动工建冰窖,是以没人发觉异样,关飒已经沿着暗道去查看地道源头了。”
魏翌沉默一瞬,又问他:“我们伤亡如何,可有留活口?”
“没有,本来抓了两个,一时不防,被他们咬破牙口的毒囊自缢了,至于伤亡,”石松顿了顿,他脸色转为沉重:“我们损失了十个暗卫。”
魏翌捏着轮椅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抚恤在老规矩上加一倍。”
“属下待会儿就去办。”
石松应了声,又想起什么,他脸上微凝,又回禀道:“还有一事,属下在劫持世子妃的那人身上找到一份清晖院的地图,他劫持世子妃显然不是为了让世子妃带路。”
“属下猜测应该是想用世子妃要挟您交出名册,只是没料到世子妃会突然反抗,逃脱了。”
魏翌闻言双眸陡沉,周身气势冰寒笼罩,“给那边去信,不惜代价,尽快查到下半册名册下落,清晖院再加派些人手,内围也要加紧巡查,另外尽快将青蕊训练出来。”
“还有,准备下,明日我要进宫。”
“是,”石松应下,又问他:“那王爷那里?”
“原因不知道,别的都照实说。”
石松请示完退下后,魏翌又转身回了书房,没多久,青霜就端着药进屋了。
魏翌从青霜手中接过了药,开始给余微喂药。
昏睡的人,药最难喂进去,特别是余微怕苦,喂了两勺就吐了一勺,十分难弄。
魏翌不由想起一个月前余微喂他药时,他因事先服过药,不得不吃一些吐一些。
当时她应该喂得更艰辛,魏翌这样想着,脸上柔意更甚,他让青霜再去端一碗药过来。
他则从轮椅上撑起身坐到软塌上搂起她继续喂药,一小勺一小勺的慢慢喂进余微嘴里,还时不时轻拍拍她的肩哄她,耐心十足。
——
翌日,阳光洒进院落再透过窗柩的缝隙形成光柱射到榻上时,余微才醒来。
“姑娘,您
醒了?”
青霜手上端着热水进来,就见余微正挣扎着想起身,她慌忙说道:“姑娘,您别动,当心挣裂伤口,陈府医说您现在不宜动弹呢。”
青霜说着就将手上的铜盆放到架子上,赶紧过去扶她。
余微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也没注意,下意识就撑起手想起身了。
结果痛意就自背部和前胸传来,又听青霜这样说,她没敢再动弹,又小心躺了回去,等青霜来扶她,她才借着力慢慢的起了身。
“我昏睡多久了?”
余微侧靠在榻上问青霜,又想起什么,她赶紧又问道:“世子如何了,还有青蒿呢?”
“世子没事,今日一早就进宫了,青蒿也没事,昨晚石松将她送回去的,只是受了惊有些发热,婢子便让她歇着了。”
余微闻言,下意识的舒了口气,“嗯,这几日就让青蒿歇着吧,是怪吓人的。”
说完,她不由又想起魏翌,又有些生气,那个狗男人,她都为他伤成这样了,他都不管管她,居然一大早就进宫了。
“姑娘,您饿了吧,婢子先去给您端点吃的?”青霜拧了一个帕子过来,给余微擦完脸后问她。
“嗯,有些饿了。”
余微回了声,舔了舔发苦发干的嘴,她又说道:“我想吃红烧肉或者酸菜鱼。”
“厨房炖了瘦肉粥去给世子妃端来,可以再端一碟小菜,清淡些。”魏翌清润的声音响起在门口。
余微闻言看过去,就见魏翌身着一身滚边浅金色宽袖大袍朝这边过来,显然是刚回府就过来书房这边了。
余微见着心里舒服了些,算这厮还有点儿良心,知道来看一眼她。
只是下一刻她又撅了撅嘴,“我嘴里苦的很,想吃点带味儿的。”
“嘴里苦就吃些蜜饯,待会儿我让石松去给你取来,想吃有味儿的,等你伤好了,再让小厨房为你做。”魏翌到了榻前,温声和她说道,一面又朝青霜示意,让她下去。
青霜见状,看了眼余微,施礼下去了。
余微完全没看到青霜看她的眼神,她此时是满脸的吃惊,这是魏翌这厮能说出的话吗?
他不是应该不假辞色的说,要么喝粥要么饿着吗?
难道说这是她救了他才享受的待遇?
可不对啊,她上次也是成了他的替死鬼了,还直接躺进棺材活过来的,他还问她为什么没死呢。
他不会是知道她要跟他提和离的事,才突然这样,想用糖衣炮弹堵住她的嘴吧。
哼,才不!
她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和他和离了才行。
她再也不要做这厮的挡刀肉了!
她算是知道了,每次他遇袭或者遇到危险,倒霉的总是她……
余微顿时心生了警惕,直接看向他,说道:“魏翌,第几次了,你自己说。”
魏翌微愣:“什么第几次了?”
“遇险啊,”余微见他不明白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自己说吧,我嫁给你才两个多月吧,要不是我命大,我都死三回了。”
“第一次,我替你中了毒,第二次,我替你挡了棍,然后我去为你请府医的时候还差点当场被人砍了,第三次,也就是昨天,我直接为你挡了箭。”
“当初我们签契约的时候,你可没说嫁给你要承担生命危险还要为你挡刀的……”
魏翌闻言,眼神暗了暗,他沉默一瞬,保证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余微点了点头:“是不会有下次了,你赶紧将和离书给我,我们和离!”
余微怕他不同意,又补充一声:“看在我救了你三次的份上,你就行行好吧,世子爷。”
“我不是猫,没有九条命,我实在不想英年早逝啊。”
和离……
魏翌心头似被针刺了一下,他脸色变了变了,许久没出声。
余微见他不说话,心里也直打鼓,她也知道醒来就提这事可能不太好。
可她真不敢再拖下去,她怕一拖下去最后又被他忽悠的不了了之了。
上次不就是那样,然后她就又遇险了。
还是趁现在他可能还念着她的救命之恩早点提吧。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以这厮的那点自尊,应该会同意的吧,不过他可能会顾及到王府名声和太后那里。
想了想,余微又补充道:“当然,你若是顾忌王府名声和太后那里,你可以先给我和离书,然后用我重病的名义,让我去庄子上住。”
嗯,这样子既远离了他,远离了剧情,远离了危险,还能够有个住所,不用回伯府,也不用想办法和她爹解释。
魏翌的脸色随着余微补充的话越发难看,他抿紧了唇,始终不发一言。
沉默,压抑的沉默……
许久,他才开口:“契立了,就按契来,当初立好是三年,那就等三年后再说。”
“你,你怎么能这样?”
余微生气,伤口直抽抽的疼,她瞪着他,“我救了你三次了,难道还不能抵消那三年吗?何况我也没说现在就宣布出去我们和离了。”
这时,青霜已经将肉粥端了上来,见屋内气氛似乎有些凝重,她不由有揣揣,将托盘放在桌上端着粥过来。
魏翌直接伸手从她手上接过粥,“我来吧,你先下去。”
青霜闻言,又看了眼余微,见她撇开脸,没出声,犹豫一瞬,就又下去了。
魏翌用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嘴边吹了吹,才递到余微嘴边,若无其事的说:“先吃粥吧,吃完我们再说。”
“不吃。”余微撇开脸,不想和他说话。
这时她前胸突然一阵闷疼,她忍不住捂了捂胸口,咬牙忍了忍。
魏翌拿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收回手,盯着勺里的粥,默了一瞬说:
“不吃怎么行,你一夜没用过东西了,待会儿还要喝药……”
魏翌抬起头,正要将粥重新递过去,却见她捂着胸口,脸色发白的样子。
他脸色猛地一变,赶紧将勺子放进碗里,放下碗,看向她:“怎么了,可是伤口疼?”
他问着又立马朝外叫了声:“青霜,去找陈盛过来。”
余微这会儿确实是伤口疼得厉害,也不知是她方才自己挣扎着起身让伤口裂开了,还是因为被魏翌气的。
就是疼,前胸后背都疼,抽抽的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一个劲儿骂魏翌:“都怪你,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