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自然不可能只是因为档期关系孙华才敲定钟黎。孙华拍电影很‘独’, 有自己的剧组团队,剧本几乎是一言堂,在选定演员上, 不跟其他导演一样要试镜,孙华选的都是以前合作过, 有御用男主,女演员喜欢选年轻名气高有格调的。

格调是指不在电视圈里找人。

所以剧组成立, 孙华第一个先找上周怡。周怡出道第二部 影片是香港的名导拍的古代武侠片, 周怡在里面演女三号, 年轻演技稚气但带着灵气,武术形态也漂亮, 加上去年的《赤壁三国》有热度,在电影圈算是名气高年轻女演员。

但孙华没想到对方会瞒着他档期,他剧组有一条绝对不要的原则, 就是演员不能轧戏, 哪怕周怡再好,孙华都不会为了单个人坏了整部电影的质量。

圈子里女演员多得是,不缺周怡一人。

孙华要的就是目前最热门最火的女演员是谁。

“那钟黎啊。”副导想也没想说道。

最近真的是钟黎大火。正巧这时候王萍给副导递了钟黎的电子简历。孙华看到钟黎第一部 戏是电视剧时微微皱了下眉,看到武打扮相时觉得还可以,再往后看商业片《钢铁侠》、喜剧片《恋恋十年》,说实话, 孙华觉得钟黎这些戏有点商业气息太浓了,没文艺质感。

但他看到《FE》的时尚照片时,彻底改观了, 因为钟黎的那双眼神。

坚韧、明亮、野性。

有点反骨的叛逆感。孙华一下子敲定了。

剧本《武林》,背景在一九三六年,抗日战争下,武林世家大师在面对个人私仇和民族大恨上的各种选择。故事线沿着老传统,现存武林几大世家的切磋比武展开,剧本一开始就是一场比武打斗,点出南派、北派、中原三大派。女主华容,是北派武林世家掌权人华振的小女儿,这一场比赛就是跟着父亲大哥过来张眼见的。

随着剧情展开,战火纷飞,南派大师选择武术传承,放下妻女,独身去了香港开武馆,传播武术。中原一派加入抗日战争中,牺牲的、残疾的,最后这一派的武术凋零被遗忘。而北派的女主哥哥,在一次打斗中被人偷袭身亡,只剩下一个独女继承家业为哥哥报仇……

三条线以女主华容视角展开。

钟黎当天就翻看完剧本,文艺片的剧本在台词上很讲究,像是处处透着哲学深意一样,刚开始看的有点不习惯,但看进去了就会发现剧本确实好。

之后她又看了两遍,这次慢慢做了功课和理解。

洛沉行知道小姑娘接了孙华的戏后沉默了下,钟黎见了,好奇问:“怎么这个表情?剧本挺好的,孙导很严苛吗?会骂人那种。”

她知道洛沉行和孙华合作过,就是那部片子拿了戛纳电影节的影帝奖杯,让洛沉行一战成名,起点拔高。

“孙导不骂人。”洛沉行坐下好好问小姑娘,“签了多久档期?”

钟黎瞬间明白洛叔叔什么意思了,沉默了秒,说:“下半年,王萍还说明年也ok。”说完不信的追问:“所以孙导拍戏慢是真的吗?我还以为是王萍夸张,一部电影真拍一年我想象不来,你那部拍了多久?”

“八个月。”洛沉行记忆犹新。

孙华在华国艺术片中算是拔尖头筹,影迷粉丝很多,每部作品喜欢的狠狠夸,不喜欢的说看不懂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不妨碍孙华拿奖。所以哪怕需要演员档期很长,圈子里有野心的演员都想上孙华的戏。

有利有弊。

“孙导很磨炼人,我会去探班看你的。”洛沉行说道。

钟黎心底那点不舍立刻没了,高高兴兴说:“好啊,我想你了就打视频电话。”

之后几天洛沉行就陪着钟黎一起再看了遍剧本,讲了下孙华拍戏的习惯。孙华从不骂人,哪怕你NG三四十次,孙华只是沉着一张脸平平的望着你,该讲戏的还是讲戏,不过时间久了,演员心理素质先不过关,就怕看到孙华沉着的脸。

“……可能不是你拍的不好,而是孙导要各个角度什么感觉都要试一试。”洛沉行解释。

钟黎好奇问:“你当时心里害怕孙导吗?”

“最初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后来发现孙导再过好几遍镜头,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洛沉行也是从新人过来的,但他新人彷徨期短暂的几乎没有,因为天赋出众,合作过的导演还从没挑剔骂过人。

八月十四钟黎提前两天跟王萍李娟飞到了香港。

《武林》实地取景,香港、海市、中原、东北,最后回到北京。等于说将整个华国都南北中串了一圈。拍戏不是按照剧本时间顺序来的,像是香港的戏份,钟黎饰演的华容已经是中期、后期戏份,海市、中原是前期戏份,东北北京是中后期,东北还有点早期戏。

这样按照地点混着来,对演员来说状态就是个考验,因为所饰演的女主心境随时要切换变化。

剧组班底是孙华自己的,都是熟人,早已磨合好,知道孙华的‘线’在哪里,节奏很合拍。开机仪式很低调,没有多余的客套环节直接按着行程表走。

这样节奏拍戏,有点像好莱坞那边的‘上班节奏’。

剧组里除了孙华的御用几位男演员外,还有像钟黎这样的新合作者,第一天状态都有点浮,尤其孙华一个镜头过十几遍,加上脸沉着,就有演员怵,心理紧张,越拍孙华脸越沉,NG吃了五十多次。

这是钟黎拍戏以来见过最多NG的,再看那位演员已经快崩溃了,他经纪人忙去跟孙华沟通,孙华点头同意休息十分钟再来。

现场工作人员各忙各的,但拍戏时,演员一NG,心里本来就不好意思,NG多了后总觉得工作人员都在围观看他,可能嘲笑他,或者觉得耽误了大家进度,这种情绪一旦有,再对上孙华看不出好坏的沉脸,真的是滚雪球负面情绪上来,更加表现不好。

轮到钟黎的戏份时,她觉得除了前两遍有点涩,很快调整进入状态,但孙导一直NG,卡了快二十次,就一个简单的镜头,两句台词。

要不是洛叔叔提早跟她讲过,孙导是想多切角度镜头,寻找最佳,现在这样,她也顶不住,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菜了。

不管是不是真菜,演技差不过关,这个时候心态不能崩,要稳住才能拿出最好状态。

下午六点收工,一天只拍了三个镜头。

很慢。

孙华要回去检查镜头,如果不满意很有可能明天继续打磨今天的镜头。就是因为孙华这样的态度,他的作品后期上大屏幕,不管哪个镜头都是艺术质感。

大家坐车返回酒店,上电梯时钟黎遇到了今天NG到崩溃的男演员,叫何冲,她之前不认识,不算流量明星,二十六七左右。

对方靠在电梯壁上,面有菜色,他旁边经纪人不住说:“是不是太热了?中暑了吗?你先回房间休息,我带晚饭一会过去,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状态好了就ok的。”

钟黎发现,一提明天,何冲脸上更多愁绪,显然是今天拍怕了。

“让你见笑了,我真有点怕明天拍摄了,感觉怎么拍都不对,都有点不会演戏了。”何冲露出个苦笑,坦荡夸说:“你状态比我好,你都不怕孙导吗?”

钟黎摇头,“不怕。”太简短,补充说:“我有个朋友跟孙导合作过,我来之前,他跟我讲过来孙导剧组的拍摄秘诀。”

“方便讲吗?”何冲眼睛带着光,就是旁边经纪人也客气热情的看向钟黎。

“没什么需要保密的。”钟黎示意电梯到了,四人出去慢悠悠走着,钟黎快速说:“我朋友说,孙导拍戏很严苛,连翻NG可能是为了选最佳角度镜头,我NG时告诉自己不是我菜,是业务要求多角度,不能先心态崩了。”

何冲经纪人点头:“对对对,应该是这样的,我看孙导换了好几个角度镜头。”

“这么想就是啊Q精神,时间长了,演技会不会更差了?”

钟黎觉得何冲这人性格还挺直,他经纪人在旁不好意思笑着。钟黎不介意,笑眯眯说:“我这么想就是怕自己心态受影响,刚开始拍摄总要磨合,再说孙导这么严苛,要是演技不过关太差,他也不可能叫过的。先稳住自己再说别的。”

说话间到了房间门口,互相道别。

一进房间,王萍先说:“这何冲真不知道说脾气直还是说没情商。”

“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拍戏的方法。”钟黎不在意。

第二天拍摄,何冲到了片场跟钟黎说抱歉,昨天他说那话的意思不是针对钟黎的,他就是那个想法,旁边经纪人听了解释在旁满头大汗干着急,这还不如别解释,最后亲自出面圆了回来。

钟黎本来也没往心里去,只说工作了。她和何冲就是工作同事关系。

今天照旧连环NG。

半天下来,大夏天的何冲浑身汗湿透。轮到钟黎也是NG不断,但她心态好,相信洛沉行的话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钟黎适应能力强。

上辈子她被关了两年,没疯没被同化成岑秋辞的翻版,真的是她内心坚定强大。

孙华脸上看不出好坏满意神色,钟黎就按照自己理解的样子演。

这样过了三天,钟黎已经找到孙导的拍摄状态节奏,完美适应。反倒是何冲这三天压力越来越大,很焦虑,每天吃不下东西,有时候吃了还会吐。今天一到片场,孙华叫过何冲,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你是不是瘦了?”

虽然是问话但很肯定了。

“不知道。”何冲有点懵。

孙华直接让何冲去量体重,跟进组时的对比了下,何冲这五天瘦了五斤多。孙华见状皱着眉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体重要维持到进组时状态,这两天镜头都不能要了,给你两天时间。”

何冲和其经纪人懵在原地。

事后王萍立刻买了体重秤放在钟黎酒店房间,每天都量一量,看到钟黎体重维持在一两斤差额,心有余悸说:“孙导也太严苛了,你胖了一斤,明早少吃点?”

“都晚上了,人体一两斤差额很正常,你是被吓到了。”钟黎解释,“孙导说‘这两天镜头不能要’,也是何冲瘦的在镜头上有变化。”

王萍松了口气,说:“我再是杨星可能快急死了。”还是钟黎好。

杨星是何冲经纪人。

也不知道两人怎么做到的,休息了两天,何冲体重和进组额度差两斤,本来也是何冲压力大吃不下瘦的快,一旦吃东西休息好很快就恢复了。

再次在剧组碰面,何冲这天拍摄状态总算好了些,回头跟钟黎真心实意说:“还是你的办法好用。”

“啊Q精神万岁?”钟黎玩笑。

在香港拍了整整三个月,期间孙华还修了一次剧本,推翻了几个镜头重来,多拍了新修剧本的剧情线。这时已经是十月中下旬了,剧组要飞海市。

这期间洛沉行《厮杀者》赶国庆档,九月底做了几场宣传,探班就推后了。钟黎干脆说海市见,孙导的戏拍的慢,但每天时间也比较松,不是高强度整天赶戏,属于慢工出细活类型。

而且到了海市前两天,她没什么戏,正好去电影院支持《厮杀者》洛叔叔!

十一月的海市气温还算温和。

三十年代的海市和现在一样都是繁华的大都市。剧组的取材地点比较偏,孙导没在影视基地拍摄,而是找了一处老弄堂,还有一处雕梁画柱的老式牌楼。

这两天先拍散戏群戏,钟黎等御用男主到才能开拍对手戏。

洛沉行提早一天到了海市。钟黎见了人,想也没想的扑到了洛沉行怀里。洛沉行将小姑娘抱了个满怀,低头就看到小姑娘亮晶晶热情的眼。

“想我了吗?我可想你了。”

洛沉行流露出情绪,低头亲了下小姑娘额头,说:“想你了。”

“我还有十二天二十岁。”钟黎明示了,眨着眼睛,伸着一只手捂着洛沉行的嘴巴,理直气壮撒娇说:“我想的再明白不过了,你不许借口我学业啊年纪还小不懂事什么的,我不听!”

洛沉行目光深邃,声音暗哑说:“我可能要自私一回。”

分开这段时间,更让他明白,他想和小姑娘结婚,想到不想用理智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