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不能说是错的。”不管幼帝是怀着什么心思说的这句话,叶芷清仍旧从容不迫,“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大多数富贵人家的府邸确实都如仙宫一般,富丽堂皇。这是因为每个层次的人眼界不同,所以看到同一样东西标准也不同。
我们不能说他有错,但绝不能听之信之。就比如陛下您说的这个传言,得要看您站在谁的角度去看,只偏听偏信,肯定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
幼帝闻言,脸上笑容未散,反而一脸没听出叶芷清是刺他偏听偏信的话赞同道:“贤王府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从前老师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我只觉得空洞乏味,而今听你这样一说,心里反而有了些明悟。只是这传言,有真有假,那我该如何去辨认呢?”
“传言之所以会是传言,那是因为没有经过验证。您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亲自去验证一遍即可。”叶芷清道。
“我明白了。”幼帝点头,“就和我听的贤王府是金柱银瓦的传言,就立即过来微服私访亲自查看一样,对吗?我发现,和贤王府你说话时,有些道理总能学得更通透些。”
叶芷清恭敬而疏离道:“谢陛下谬赞。”
“那我们现在去后花园吧。”幼帝从椅子跳了下来,他双手背在背后,“我听闻贤王府的后花园每一株花草树木都是奇珍异宝,就连里面的莲花池都是银子融成的池水。今日既然来了,那就再去看看这是真是假。”
叶芷清:“……”
就这样,差不多是就着同一个理由,幼帝把贤王府给逛了一大半。
之所以说是一大半,是因为他们逛到一半时,风清回来了。
“臣来陪陛下游园吧,马上就要中午了,叶大人先去给您备好午膳。”风清冷着一张脸道。
“好啊,早就听完贤王妃厨艺不同寻常,今日我正好尝尝。”
叶芷清这才被放过了。
一退开,叶芷清不由伸手揉了揉腿。她今天穿的鞋是鞋底轻薄的绣花鞋,走路虽然轻便,但是走长了路,脚底板会疼。
贤王府是在原来的侯府基础上扩建的,总体面积占了一条街,而里面的景致,是典型的中式园林设计。
哪怕是很小的一个院子,因为视线的遮挡,想要看完,都需要逛上一会儿。
“姑娘,轿子来了。”魏紫贴心道。
“嗯,送我去厨房。”她是不愿意再走了。
幼帝今天要在这用午食,这事她得亲自盯着,不然他在贤王府出半点意外,都很可能会引起轩然大波。
“魏紫,你去和管家说一声,让他注意府里的动静……算了,这事风清应该已经吩咐好了,你就去正院吧,把人梳理一遍,闲杂人全都打发到一边去。姚黄,你跟我去厨房,所有的食材你亲自来处理,任何有一丁点问题的东西都不能要。”今天务必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
两女应后,在正院门口处分开。
叶芷清到厨房后,看着厨房众人,挑了胡妈妈一个人,其余的人全都在处理食材。
众人清理出来的食材,姚黄都在仔细检查第二遍,最后再由胡妈妈烹饪。
至于叶芷清,她并不打算亲自下厨。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回头除了什么事,也有回旋的余地。
给幼帝的宴席,叶芷清准备的是八个冷盘,十二道热菜,以及四道饭后甜品。
东西听上去很多,好在分量比较少,又有人打下手,胡妈妈还算能应付过来。
宴席差不多准备完毕,叶芷清招人过来道:“去看看王爷和客人现在逛到哪了。”
那下人去了很快跑了回来,道:“正在观鱼榭那里。”
叶芷清眉头一蹙,“也就是说还没有逛完?”
“客人是想回来的,但是王爷说难得来一趟那就好好看看。而且还让客人下了辇轿,估计会更慢。”
叶芷清:“……”
是的,刚才她陪着游园的时候,幼帝坐着步辇,她跟在旁边走……
现在幼帝被风清从轿子上赶了下来,叶芷清觉得午膳可能得要推迟很长一段时间了。
大约两刻钟之后,正院终于传来消息,让送午膳过去。
叶芷清领着人到正院时,幼帝神色蔫蔫,人已经洗浴过,也换了一身衣裳,不过看样子还是很累。
“陛下,这是妾身给您精心准备的午膳。”叶芷清心情舒爽道。
“辛苦贤王妃了。”幼帝大约是累到了,饭都吃的不怎么香。
简单吃了一些,他就直打哈欠。
黄宫侍亲手整理起叶芷清卧室的床,然后伺候幼帝睡下了。
叶芷清和风清相视一眼,和黄宫侍都出了内室,在外间守着。
“今日真是叨扰两位了。”黄宫侍皮笑肉不笑,那防备的看的叶芷清很不舒服。
“陛下能光临寒舍,是我们作为臣子的荣幸。”风清无视他那份警惕道,“不过,这事有一不能有二。宫外危险,幸好这次来的是我贤王府,有我看着出不了大事。倘若他去的是别的地方,遇到刺客又怎么办?你是闭一下的贴身宫侍,有时候该劝也要劝,若是再有下次,本王也只能是禀明太后,让她们给陛下身边换人了。”
黄宫侍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咬碎了一口牙齿往肚里吞,接受了风清的威胁:“奴才明白,回去奴才必然会多劝陛下的。”
叶芷清坐在旁边不语。
幼帝在贤王府一刻,她就不能放松一丝。要不说,大家都喜欢安安分分的傀儡皇帝呢。
不安分的,不省心。
……
大约小睡了一刻钟左右,幼帝醒了。
黄宫侍进去伺候更衣,叶芷清和风清要等到召见才能进去。
过了一会儿,等叶芷清进去时,就叫幼帝手里正把玩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正是她放在梳妆台的那个。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叶芷清正要说话,却听幼帝一边拿着盒子一边问她,“我看这上面的花纹,不像是中原的东西。这是贤王妃你从东营带回来的吗?”
“正是。”叶芷清道。
“在盒子上的花纹,仔细看还挺有韵味。想来当初做盒子的人,应该还费了不少心思。”幼帝赏玩了一番后,又把东西放回了原处,并没有打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陛下,时候不早了,臣送您回宫。”风清见他已经收拾妥当道。
“好。今日你们的招待我很满意,下次我再来。”幼帝道。
“陛下您满意就好。”至于再来,还是别了。
终于把这尊大佛给请出了门,叶芷清重重的松了口气。
她走到梳妆桌边,伸手把那黑盒拿在了手里。
幸好幼帝没有像一般熊孩子一样要把这个带回宫。
魏紫进来把床上的被子重新换了一套后,过来问道:“姑娘,您要休息嘛?”
每天,叶芷清在中午的时候都会小睡一会。
“算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本来也得好好的假日,如今弄得比平时还累,“府里的事,你让管事过来汇报一下。”
“是。”
纵然说着不睡,但是在管事们过来的时候,叶芷清还是靠着睡榻眯了过去。
魏紫也就自作主张,让那些管事把事情都说给她听,回头再由她来告诉姑娘。
而风清从宫里回来时,一进内室就见叶芷清抱着被子,睡得正香,枕头旁边则放着那黑色的盒子。
他伸手把那盒子拿在了手里,稍微看了半晌,有想打开,最后还是止住了动作。
“想打开看看?”他面前,叶芷清不知何时睁开的眼,正看着他。
一碰到她的眼神,风清就将盒子放回了原地方,硬邦邦道:“不想。”
这个语气这个回答,让叶芷清有些讪讪,“哦。”
而且见他这神色,似乎不太顺心的样子。叶芷清想了想,不能和他计较,于是决定说句话来缓和一下气的,结果要说的话在脑海里千转回肠后,最后吐出来就变成了:“你今天下午不是还要出门?”
得,成了赶人走了。
本来按照原计划,他们两个中午宴请兰兰和淑柔夫妻四个,中午风清抽空过来一趟,下午还是要回去的。
现在虽然事情有点变化,但是幼帝也已经被送走了,风清应该还是继续按照原计划去忙。
“嗯,我出门了。”风清二话不说,刚回来就又往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叶芷清忍不住扶额,她今天是累傻了?
不过这人也是,说走就走,有本事晚上都别回来。
晚上,风清果真没回来。
叶芷清还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准备和他好好谈谈,结果等到菜上面的油脂都凝固了,也不见风清的身影。
还是管家过来禀告白天的事,见到叶芷清再等风清,忙告诉她道:“王爷说今夜不回来了。”
叶芷清撑着头,看着管家道:“他和你说的?”
“是。”临出门的时候说的。
“哦,我知道了。”叶芷清挥挥手,懒懒道:“把这些都撤下去吧,你们自己分着吃。”
姚黄不敢动,她看了看魏紫,魏紫示意小丫头们撤菜。
菜撤完,管家这种心思玲珑的,怎么会没发觉这中间有事。
出了正屋,他私下问魏紫道:“这是……”
“与我们无关。”魏紫道,“你就当做没发生这事就好。”
“嗯。”管家就这样出去了。
没一会儿,姚黄也凑了过来。
“完了,”她语气十分心虚,“主子和姑娘两人就是闹别扭了吗?会不会是因为那个盒子?”
“盒子?”魏紫拧眉。
“对啊。”姚黄道,“我记得那个盒子不是我们在东瀛的时候,一个模样俊俏的小郎君送给姑娘的嘛?姑娘成亲那日,我看王爷还拿着那个盒子呢,那会儿我心都快跳出来。”
“……”魏紫慢慢转过了身,“俊俏的小郎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人似乎留着胡子。”年纪无论怎么看都算不上小郎君。
“刮了胡子不是很好看吗?”姚黄道。
“……”魏紫无力,“那也是你的想法。那个人穷的家里的老娘都快饿死了,姑娘就是顺手帮他一把,他就送了个盒子给姑娘,就当是姑娘买了他的东西。之后那人我们都没见到过,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容貌俊俏的小郎君一脸娇羞的给姑娘送定情信物了?姚黄,我觉得你可能对俊俏这个词有点误解。”
姚黄:“……”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十多步,姚黄突然反应过来,“那我不是完蛋了!我是不是让主子误会了什么?”
魏紫一把拉过她的衣领,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也不需要去解释什么。你解释的再多也没有用,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闭嘴最好。”
“真的可以这样吗?”
“那你想死,你就去找组织坦白。”
姚黄当机立断:“我觉得你说的这方法也挺好的。嗯,就这么办。”
……
深夜,风清回来了。
掀开帐子,正准备睡觉时,他见床上叶芷清整个人背对着他,面朝里睡的。
他在床上平躺了下来,本想和王成一样抱着她,但是手动了动,终究是没有那样做。
今天他一碰那个盒子,她就醒了。
这是不是足以说明,那里面放着的东西对她来说很宝贵?
她离开的那几年,他到底还是缺席了。
旁边,叶芷清看着面前的帐子,听着身后人的动静。见他一动不动,不由磨了磨牙,决定继续生气。
……
次日,风清起的早,叶芷清起的晚她起来时,风清人影都没了。
而风清晚上回来时,叶芷清却又睡了,背仍旧对着他。
夫妻两个你不见我我不搭理你的氛围,让贤王府整个上空的空气都凝固了。
“这是吵架了?”连厨房里的胡妈妈都感觉到了,因为王妃和王妃已经连续两三天没有一起用餐了。
她只能是找黄嬷嬷打探打探消息。
黄嬷嬷根本不敢多嘴,一律一问三不知。
“不知道。”“不清楚。”“别问我。”
至于姚黄魏紫,姚黄整日一脸愧色,魏紫还是如常,顺便让姚黄别多嘴。
如此过了三日之后,叶芷清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本来只是小事一桩,开口问就好了,又何必弄得这么复杂。
只是事有凑巧,就在她打算和风清好好谈谈的时候,上林苑的玻璃暖房出了问题。
叶芷清身为负责这件事的人,自然走不开身,晚上也就没有回去。
晚上,风清回到王府,正院漆黑一片,房间也没有人。
他坐在床沿处,心里弥漫的是后悔。
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他去纠结从前的事做什么。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够了。
拿起斗篷,风清起身出门问管家:“王妃怎么还没回来?”
“这……”管家也不知道。
这时外面有人过来了,说是玻璃暖房出了问题,王妃今晚上要在上林苑过夜。他在送消息的路上,脚扭了,刚敷药回来。
风清没说什么,让管家备了马,自己拿着斗篷骑马出城而去。
黑夜降临,叶芷清看着修葺好的暖房,道:“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吧?”
工匠忙道:“这一次改了道,应该不会再把通风口堵住。大人您放心,有问题我会看着的。”
“嗯。”叶芷清点点头,她现在还没洗澡换衣服,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从暖房出来后,她正琢磨着这边有没有备用的衣物之类,出来就见外面的灯下站着一个人。
风清。
说起来,他们已经四天没有正面相对了。
现在突然见他出现在这,叶芷清感觉心像是被温水慢慢浸泡一样,血液都暖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她问。
幸好这会儿有外人在,不然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法矜持。
“斗篷也不带,你想明天休病假?”将手里的丢给她,风清看着远处的屋子,“今晚你睡那?”
“应该吧。”叶芷清用斗篷裹着自己,还别说外面有东西挡风,确实暖和多了。
“那就过去吧。”
“嗯。”
工匠本来也想跟着,魏紫叫住了他,“师傅,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等下再走好嘛?”
于是,师傅也留了下来,最后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个走在路上。
手提的灯笼,里面的蜡烛非常的脆弱,被秋风扫几下,就灭了。
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幸好天上还有月亮,能隐隐看得见路。
走了几步,叶芷清主动抓住了风清的手,“路好难走。”
铺着青砖的坦平大道:“……”
“嗯,是难走。”风清紧紧握住了她,心跳的和那什么一样。
“你今天就是来给我送斗篷的?”
“嗯。”
“这个斗篷不好看。”
“明天让织造局的绣娘帮你量身定制一些。”风清说的真话的时候,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浮现曾在军营听到过的荤话。
“……这女人哪,就一定得捧着。金银珠宝不嫌多,多少都不够。漂亮衣裳就更别说了,恨不得一天十套。当然,男人想要得女人的欢心,还是得那方面让她们满意……”
风清脸子热,幸好这昏暗的天色,看不见什么。
“好啊,上次给我缝制官服的绣娘手艺就挺不错的。”那上面的花纹,看得出来十分用心。
“那明天让她到府里来。”
短短的一段路,两人都走得很慢。等走到时,他们谈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唯独没有就之前的矛盾摊开说。
或许是气氛太好了。
叶芷清想,可以今晚上再好好谈谈。
然而,晚上她并没有那个机会……
……
上林苑提供的住处,所面向的大多数都是下面的小吏,所以房间都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就隔了一堵墙。
稍微大一些的,苑守他们住着,叶芷清懒得让他们挪地盘,反正她满打满算也就住个几天。
所以她今天夜里所睡的房间是很普通的吏房,而且隔音效果还很差,晚上旁边的人说话都能听到。
为了不发出声音,他们格外的小心,甚至半个晚上,叶芷清的唇都是被风清含住的。
次日,叶芷清醒来时,太阳照进了屋子里,风清已经走了。
她翻了个身,想起来,结果感到脚上沉甸甸的。
先开被子一看,只见她的脚脖子上,戴着一枚脚镯。
这镯子有两指宽,风格十分敦煌,纯金打造,上面镶嵌着宝石。
这些宝石被打磨出了棱角,和时下流行的不太一样——这时代的贵族都比较喜欢原汁原味的东西,宝石切割很少,都是整块宝石镶嵌上去。
打磨出规范的棱角,是叶芷清的喜好。
她喜欢闪闪发亮的石头。
抬了抬脚,叶芷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
因为前一天晚上生命大和谐的十分愉悦,这天晚上他们依旧继续。
叶芷清倒觉得再去计较他晚上不回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而跟管家的事太小气了,干脆也就没再提。
第二日,她早上醒来又收获了一枚造型十分精美的宝石凤尾臂钏。
那凤凰的尾巴羽毛根根分明,上面镶嵌的同一个色泽、大小差不多的红宝石,最后羽尾中间,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绿宝石。
叶芷清拿着臂钏沉思了许久。
……
第三天,她收到的是羊脂玉石璎珞项圈。
第四天,仍旧是项圈,不过换的材质是珍珠。
第五天,是手镯。
……
魏紫见姑娘每天起床的时候都能拿出那样珠宝来,不由道:“王爷这是在向您赔罪?”
叶芷清失笑,“我倒要看看他藏了多少私房钱。”
如此连续了十多天,叶芷清的大首饰盒已经装不下了。
这天早上,风清给她戴上漂亮的首饰,正要下床走去换衣服时,叶芷清一把扯住了他的手手腕。
“我说,”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我这块地怕是得废。”
风清不明白地的梗,“什么地?”
“甭管什么地,总而言之,我们好好谈谈。”她从床上起来,“你天天给我送那些金银珠宝,是为何?上次的事情我已经不生气了,但是以后你的事情你必须得要第一个告诉我,不许再让我从别人那里知道你的事。”
风清这才明白过来,“你前段时间生气,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叶芷清狐疑地看向他,“那还有什么事?”
“……”
“我劝你有话就说。”叶芷清道,“不然你心里受了委屈,我什么都不知道,最后白白难过的还是你。我们未来是要相处几十年的人,如果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的话,别说你,就我自己都累得慌。所以你要是觉得自己不能做到夫妻交心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得要好好考虑考虑我们这们婚姻了。”
听到最后一句,风清心口一窒,虽然知道她的话有道理,但是一想到有那种可能,他还是忍不住心揪紧了。
他绝对不会和周恭一样,让她觉得过得不幸福。
“抱歉……”
“你没有做错什么。”叶芷清也有些后悔,道理是那个道理,但是这样说出来,未免会伤人心。
她坐在床沿上,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主动在他唇上啄了啄,“是我更想了解你,想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想知道你为什么高兴,为什么生气。我想和你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想和你以后无论经历了什么,都能没有嫌隙。”
女人柔软的唇和温暖的话安抚到了风清刺痛的心。
原来她也在乎他,也在乎这个小家?
“我想知道,那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风清环住了她,头埋在她的颈脖处,闷声道,“我不高兴,是因为那个东西有可能是你的爱慕者送给你的,你都一直小心带在身边留着。我觉得我应该大方一点,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说到最后,声音里还略有些委屈。
叶芷清感觉自己真的要被他撩死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别扭啊,”她道,“那天我问你要不要打开看看,你还嘴硬说不要。你现在去把那盒子拿过来,我们今天就把这结给解开。”
“好。”风清松开她,走到梳妆台面前。
他目光落在那黑色的盒子上,眼里闪过一丝幽光。
将盒子拿在手里,他回到叶芷清的身边坐下,“拿来了。”
“你打开啊,这本来就是给你的。”叶芷清道。
“送我的?”风清眼底盛着惊喜。他将那盒子打开,指甲黑色的真丝绸缎上,因为白色的贝壳正静静的卧着。
那贝壳不算很大,外面包着一层络子,有些像是端午的红鸡蛋,同样被东西包在里面。
“外面的那层络子,是我在回来的路上无聊打的。”叶芷清把那枚贝壳拿在了手里,“至于这贝壳,是当初我到东瀛,下船后第一眼见到的东西。在异国他乡的第一样事物,我想把它带回来,送给某个人。”
风清没说话,不过叶芷清已经把贝壳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这东西没有你送我的贵重。但是,我无法否认的是,见到它的那瞬间,我想到的是我一定要回到中原,把它亲手交给你。”
风清听完,捏着手心里的白色贝壳,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是说不出的惊喜还有动容。
叶芷清被他这个眼神给看得心都烫了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你不是要去上朝……”
下一瞬,唇被封住,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他的不顾一切。
……
早上,风清是一脸笑着离开的。
姚黄见到后,跟魏紫道:“看来两人是和好了,也不知道关于那盒子的事情有没有说清楚。都怪我,干嘛那么心虚啊真是的。”
“呵呵。”魏紫一脸怜悯地看着她,“你啊,还是太嫩了。”
“?”姚黄不解,“什么意思?”
“你以为当初去东瀛,就我们两个知根知底的跟在姑娘身边?当时船上的人,从范老大到伙房里的厨子,都不是什么寻常人。你真当王爷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他只是想有些话让姑娘亲口说给他听罢了。”
“???”姚黄懵了。
“啧啧啧,男人哪,惹不得。”魏紫摇头,“特别心切开是黑的那种,更惹不得。”
……
中午,几位辅政大臣聚在一起。风清进来时,杨道应瞄了他一眼,顺口道:“贤王今日的配饰有些分外不同。”
君子配玉,他们绝大多数腰间都是挂着玉佩。但是风清这腰上别的是什么?贝壳?
“嗯,没办法。”风清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一脸无奈,“这是内人之前去东瀛的时候,上岸捡到的第一枚贝壳。说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带回来送给我的,一定要我配着。我拗不过她,只能戴身上了。”
“……哦。”杨道应眼角抽了抽,让你顺口。
林勉确实看那贝壳,笑道:“叶大人有心,怪不得连陛下都喜欢她。听说前些日子,陛下微服去了贤王府?”
“这事您应该不止现在才听说吧。”对于老师的老师,风清也一直保持着尊重,“他突然跑出宫,最担心的人不是两宫太后,而是我。这真要在我府上出个三长两短,哼,明天外面就会传我要造反你们信不信?”
“所以贤王你就给陛下请了百工师傅?”杨道应道。
这所谓的百工,算下来没有一百个人,不过也差不多。
这些人都出身贫寒,但是在每一行却都十分优秀。
唯一不太像话的是,让一国之君去拜这些低贱的平民为师,传出去难免会让人诟病。
“陛下既然对这些很感兴趣,我作为臣子的自然要为陛下分忧。”风清道,“多学点,总是好事。”
“可……”
“请就请了。”林阁老打断了杨道应的话,“快中午了,传膳吧。”
外面的人听到,忙去传话了。
“不用送我的。”风清道。
见大家都看着他,他继续道:“内人说我胃不太好,特地让厨房定制了食谱,让人每天给我送吃的。所以不必管我了,我要是不吃她给我准备的饭菜,晚上回去她肯定又不高兴了。”
“……”
哦。
……
饭后,风清得太后召见,去了后宫处。
他一走,杨道应就道:“你看看他,就他这狗脾气,被人骂奸臣有一半也是自找的。”
林阁老摸了摸胡子,笑道:“有好也有坏。不过现在不是有人能治得了他吗,你也别太忧心。”
“你是说贤王妃?”杨道应却觉得不行,“女人如衣服,我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的心。现在是蜜里调油,但谁又能知道以后。更何况,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做给我们看的呢?我看只有你在,他才能稳着点。”
先帝大行之后的那几年,基本上是林阁老压着风清一头,才没有让他大权独揽,这事大家是心里有数的。
“你就是想太多。”林阁老心里非常清楚,风清愿意被他压着,尊他为首辅,有一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理念一致,“我年纪已经大了,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这里的事,终究还是要交给你们处理的。”
杨道应不说话了。
这事他又何尝不知道,但他还是希望那一日能够晚来一日是一日。
林阁老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们是没法和他比命长的,有些事你放宽心一点。留着一条老命回去告老还乡,别被他气死在朝堂上。不然你就算是青史留名,估计也就一句话。”
杨道应:“一句话也够了。算了,那你打算告老还乡之后去哪?回嵩阳?”
“嗯。当初写书写到一半,被拉了来收拾烂摊子。现在有人接替我的位置,我也该继续去写书了。”林阁老道,语气里没有丝毫对权力的留恋,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那大概什么时候走?”
“明年吧。等陛下订完亲后,我就能回去了。”
杨道应松了口气,“幸好你没有把这烂摊子留给我们再走。”
幼帝的亲事,必然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这从中涉及到各个势力,多一只老狐狸坐镇,他也多一份安全感。
……
阁老们之间的闲聊,总会传的很快。
半天不到的功夫,贤王妃对贤王十分上心的事就给传遍了。
叶芷清从上林苑回来的时候,因为回来的略早,路上遇到一些朝臣,那些人都特意来给她行礼。
这么明显的变化,叶芷清自然好奇。
等晚上知道风清把她送贝壳的事炫耀出去,羞得她第二天休沐日都不敢出去见人。
这实在太羞耻了。
不过叶芷清也确实累得不太想出门,我在沙发上,只想打哈欠。
难得风清也在家,他见到她眼睑下泛青,整个人一副睡不饱的样子,不由上前问她:“很困?”
“嗯。”叶芷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今天想在家睡觉。”
凑近了,风清才惊觉叶芷清瘦了一圈。
从前她虽然瘦,但是脸颊有肉,现在却憔悴的过分,锁骨似乎也更明显了。
“那就好好休息,今日闭门谢客。”他道。
把人抱到床上,放她睡觉后,风清拧眉离开了内室。
半中午,叶芷清醒来,发现室内多了个人。
“见过王妃。”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头发梳着妇人发髻,气色非常好,“属下是医女,姓李名熙,接下来王妃的饮食就归属下调理了。”
“医女?”叶芷清明白过来,“我是生了什么病吗?”
怪不得她这段时间总感觉人很虚。
“没有。”医女道,“您只是身体有点虚,不必吃药,但是药膳可以来一些。”
“哦,既然没有病,那为什么又要吃药膳?”叶芷清问。
这话问的医女有些脸红,“您只是有些过度劳累……”
行吧,这话内容再配合医女这神色,叶芷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那纵那什么过度……
“我突然好困,魏紫,让你待下去安排吧。”叶芷清重新把头缩回到被子里。
太丢人了。
晚上,风清的腰部被拧了好几下。
“都怪你!”叶芷清咬牙切齿。每次她说不要了,就这个人总不知道节制。
“是我的错。”风清很后悔,竟然才发现她的不对。
“哼,今晚上给我老实点。”不然明天被李医女看到,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嗯,我就抱着你睡。”
“哼。你上次还说只牵我的手呢。”结果手是牵着的没毛病,但是……
“不会了。快睡吧。”风清亲了亲她的额头。他以后会省着点吃的。
……
许是有了李医女的缘故,叶芷清的三餐也都是定制的。李医女跟在叶芷清身边,有姚黄魏紫之后第三人的感觉。
时间进入十一月后,天就越来越冷了。出门虽然没有以前方便,但是叶芷清裹得严严实实的,问题并不大。
好在喜人的是,良种长势非常好。叶母一心都在这个上面,人干脆都在上林苑住了下来。
叶芷清也不阻止,不过却额外让两个丫头去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母亲到底也有一把年纪了,凡事还得小心点。
也是在这个十一月,恭王妃再次请旨和离。
大约是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皇室颜面,皇室宗族这回没有像上次那么宽容,他们去太后面前痛斥恭王妃,就差点明着骂着她在外面偷了人不守妇道了。
太后也要恭王妃收回请旨,并向宗族道歉,但是恭王妃却始终不为所动。
时隔几个月,她铁了心要和离,态度比上一次还要坚决。
两位太后作为长辈,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可是恭王妃就和一块臭石头一样,一直不肯改变主意。
她们也是苦恼不已。
就这样扯皮扯到腊月,叶芷清这边土豆都快成熟了,那边崔义之突然平地一声雷,直接上奏,请旨为恭王妃和离。
这也算是后宫的事闹到了前朝。
毫无疑问的,崔家仅存的兄妹两个被骂的狗血淋头。
连杨道应都骂崔义之太不理智了,这件事会拖他的后腿,但是崔义之却始终不肯放弃。
“杨大人,明年我妹妹就二十岁了。我要等到我位高权重把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的那一天,她都已经老了。那时候的自由,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崔义之跪下道,“还请您成全。”
杨道应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神色复杂。
他沉默了许久,道:“这件事情我不会帮你,但我也不会阻止你。是什么命,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崔义之大喜:“多谢杨大人!”
建德四年的尾巴里,崔义之多番请旨为妹妹和离,最后以自己官位为代价,得到了一个把这次和离案送审的机会。
这件事,成了建德五年年初被讨论的最热闹的一件事。
其实绝大多数的舆论还是往一边倒,而与此同时,崔义之敲响了贤王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