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日后,武安侯府依旧和从前一样,有什么庄子里的新鲜菜蔬和野物,都会有专门的人送来。
风清也会时不时来叶家,不过叶芷清忙着码头巷的事,早出晚归,两人碰到的机会很少。
偶然碰到了,风清依旧会笑着给她打招呼,不过叶芷清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风清对自己的态度和从前有所不同。
从前他笑的时候,眼底有看得见的情绪,现在没有了,看待她如同兰清和叶母一样。
这个发现让叶芷清没有多难过也没多开心,或许内心深处确实有些不适应吧,不过对于她给不起的东西,她觉得这样也挺好。
九月初的时候,码头坊建好了。
那一块地方,老远看去,就能看到一排排三层高的房屋。房子从外面看,不算华丽,但是胜在整齐和干净。
房子中间的道路是结实的三合土铺就的,道路中间高,两边低,路边还有专门下水的地方,方便下雨的时候水流不积在道路中间。
道路的两边有专门腾出的细长花坛,叶芷清本想在里面种点花花草草之类,但是一想,这里面还是种些辣椒小葱更实在些。
新的房子再怎么也要等个几天再住人进去,因此收尾的那几栋房子还空着,但是前面建的已经住满了人。
第三层的租房大大缓解了码头坊的住房紧张,第二层有多出的房屋也当做租房出租了出去。
至于一楼,则全部都是商铺。
码头坊在改造开始,就引人注目,很多商人察觉到了商机,因此在一边改造的同时,那些商铺已经提前租了出去。
商铺租赁时间最长三年,最短一年,这个叶芷清专门聘请了精通这个行业的人帮忙。同时,下面的商铺,她也给自家留了十来间。
“娘你的饼烙的很香,有我们晋西的味道。不如你就去开个饼铺吧,想来生意应该不会差。”叶芷清道。
她一直都知道母亲如今无所事事,平时她们姐妹不在家的时候,她自己就一个人坐在家里做做针线,人也有些郁郁,没有从前在乐安的时候那么有精气神。
担心母亲生病,叶芷清一直都有给叶母找点她能做好的事情的念头,码头坊她觉得是个不错的地方。
码头坊南来北往的人特别多,地道的晋西口味不说其他,至少能吸引来晋西人。听到乡音,想来母亲应该会快活些。
“我能行吗?”叶母有些心动。
她厨艺说不得特别好,但是这烙饼的手艺,在整个村她决定敢认是头一份。
“怎么不行,上次赵上清那小子一口气吃了五张。人家是什么人,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啊,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他都觉得好吃,你手艺能差的了?”叶芷清道。
“可是我不太会做生意啊,我就会做饼……”叶母道。
“这简单,招个人帮你收钱就行。你觉得身边张嫂的那个媳妇能干,就带哪个去当帮手。”
被女儿这么一说,叶母想了想,有些跃跃欲试。
于是接下来的三五天,叶家顿顿吃烙饼,吃得叶芷清姐妹两个下巴都各自长了个痘痘。
除了叶母,叶芷清也给妹妹留了间铺子,“以后你要卖什么首饰就放这里,自己的店,你自己做主就行,我不操心。”
安排好家里两个,郑二和王大力也各自有安排,让他们一个经营炒货,一个经营乐安杂货,同时糖铺也在码头坊准备开第一家分店。
当然,开店这种事,店铺里肯定得要装潢。这都需要时间,因此码头坊暂定的开业时间是在十月初十。
九月底的时候,叶芷清突然听到一则消息——圣人在朝堂之上晕倒。
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想瞒也瞒不住。
这件事的发生让京中的暗流变得汹涌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京城上空的气氛渐渐变得紧张。
皇帝的寿命也和寻常人一样是有限的,越是在新旧交替之时就越容易出乱子。
这次圣人突然晕倒,谁知下次是不是就长眠不起。太子没有他父亲这么老辣,一个风清就能压得他方寸大乱,这让不少人都跟着蠢蠢欲动。
这些暂时来说,对叶芷清的影响暂时不大,她是风清船上的人,风清没事,她也就会没事。
不过叶芷清还是生出了把母亲和妹妹送出京中的念头。
京中动荡,她担心她们会受到牵连。
然而叶母和叶兰清知道后,都选择不走。
“这天下都是皇帝的,我们就算要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叶母道。
为此,叶芷清决定再看看情况。如果不行,她到时候带着她们一起离开。
不过不知道宫里是不是为了掩饰这件事,圣人晕倒后没几天,崔后大发请柬,十月初八在宫里御花园举办赏菊宴。
叶家也收到了请柬。
叶母是五品宜人,叶芷清是乡君,两人都舍不得要出席。
在得到请柬后,叶母一整天心都是悬着的。
“这……要我去皇宫里?我可不可以不去?我那些贵人打交道我真的做不来。”叶母还清楚自己是什么底子,就算进宫,只怕去也是给儿女丢脸。
“皇后娘娘的请柬不比寻常帖子,我们不能推辞。”如果可以,叶芷清也不太愿意去。
但是对方是皇后,无论是装病借口不去还是其他原因,那都是藐视皇后。这罪名她们担当不起。
“那就是说一定得要去?”
“是。”
无奈之下,叶母只好放下了挣扎。
好在武安侯那边当天就送了宫里的嬷嬷过来,教她们宫规。并且风清还让人传了话来,表示当天他也会出席,让她们别担心。
“老幺也在,那就好。”叶母双掌合什,放下心来。
叶芷清看着母亲这样,心里虽然有些无力,但是在知道风清也在之后,她的的确确也跟着放心了一些。
十月初八,眨眼即到。
林夫人大概是知道叶芷清母女两个第一次进宫,因此特地让人送了信来,两家马车在街口处碰了头,一同往宫中驶去。
在宫门口检查了腰牌之后,她们换乘了宫轿,被抬着往后宫宫苑中行去。
叶芷清忍着没看去掀开帘子这皇宫什么样子,因为一旦被发现,她大概就会成为大家嘴里的刘姥姥。
轿子行了许久,等到落轿时,她们又被宫人带去查看了一番,这才被领着往御花园走去。
“待会你们跟着我们就好。”林夫人叮嘱道,“进宫后不要随便乱看乱走,看大家在哪,有事来找我。”
她们进宫,丫头侍女什么的,全都只能在宫外等候。
“好。”叶母应道。
两位长辈走在前面,叶芷清和林淑柔并排站在一起。
自那日之后,叶芷清就没再见过林淑柔,现在再次见到,发现她又长开了些,少女感也越来越浓。
“这支蝴蝶簪很好看。”叶芷清夸道。这蝴蝶簪有些像后世风靡一时的蝴蝶发夹,上面装着弹簧,人一动蝶翅会跟着颤动。如今林淑柔在左边发髻上别了一支,趣味十足。
“这是明珠姐姐送我的生辰礼。”林淑柔笑道,“我也很喜欢。听说兰兰现在自己在学做首饰?”
“是的,做的还挺好。”叶芷清说着,伸出手腕给她看,“这镯子就是她磨出来的,等你明年生辰的时候,大概也能收到她自己做的礼物。”
“真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林淑柔道。
“是啊。”
两人一边聊着,叶芷清一边注意着眼前的路。
她没有四处张望,不过从她正前方所看到的建筑上来看,这座宫殿有紫禁城的影子,都是金瓦红墙,庄严辉煌。
跟着前面的长辈七拐八弯,很快就远远听到了丝竹之声。
崔后的赏菊宴放在御花园举行,一靠近,就能闻到空气里的菊香。放眼看去,金菊吐蕊已经成了陪衬,大红大紫的菊花各自竞妍争媚,至于其他颜色品种的菊花,叶芷清都不太懂,只知道很好看。
宴会放在一处湖边,湖泊不大,和宫苑内最大的洗星湖是连着的。
叶芷清遵守着林夫人叮嘱的不多看不多动,到了宴会被安排坐下后,就一直端坐不动,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晚上她要当个木头菩萨。
……
与此同时,另外一处,原本领着她们到御花园的宫人折路来到了崔后所住的坤宁宫。
和大多数人心中的皇后一样,养尊处优的崔后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她本已四十来岁的年纪,乍然看去还十分年轻,容颜与气度,都如牡丹一样艳压群芳。
她的下首,太子周恭正坐在那里。
“那位叶乡君如何?”崔后的声音有些冷,没什么感情。
宫人恭敬道:“虽然已是双十年华,但姿容气度不差。”
听到宫人的禀报,崔后看向儿子,道:“听闻眼下这位武安侯十分在乎他的养娘一家,你若是能得到叶家长女,一方面能掣肘住风清,另外一方面也正好能在他身边安插一枚棋子。”
多的话,不需要母后多讲,周恭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正好,风清之前让他那么狼狈,他也是该收收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