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虽然宫女一个个夸得天花乱坠,薛妍穗保持了清醒,她这个荷包和尚衣局绣娘们做的差距大了,只能剑走偏锋,以情取胜。

手掌伸展,五根手指风摆柳叶一样柔柔舒展,薛妍穗微微偏头,水润的眼眸明晃晃写着邀功,她沐浴后随便绾的慵懒髻蓬蓬松松,在风灯照耀下,毛茸茸的,像足了狡黠的小狐狸。

普天之下,能在陛下面前耍这种小心机的,只有薛贵妃一人,随侍的御前宦官想到。

皇帝哼笑了声,托着荷包看,鲜丽的宝蓝色,上面没有刺绣,干干净净的缎面,称的上素净,针脚勉强能说一句整齐。他却没有挑剔,捏着系带系在玉带上。

薛妍穗笑起来,虽然这个荷包不甚精致,但也是她一针一线做的,皇帝没有嫌弃,佩戴的动作瞧着还有些珍重,看在眼里,当然开心。

“朕很喜欢。”

皇帝手指在荷包上摩挲两下,颇为珍视,薛妍穗笑容加深,喜悦中又有些不自在。他身上穿的、戴的,样样都无比精致,她的这个荷包是唯一不精致的。

薛妍穗脸皮不够厚,这功邀不下去了,讪讪的想收回手,手腕一紧,却是皇帝握住了。

皇帝握住她的手,凝目聚神,在食指指尖上找到了个针尖大小的小红点,“爱妃受累了,还疼吗?”

呼出的热气在指尖上缭绕,薛妍穗眼睫轻颤,点头,“疼。”

话音刚落,指尖湿暖,“啪”一声,薛妍穗另一只手抓着的小漆盘掉在地上。

宫人、宦官齐齐低了头,敛声屏息,当做自己不存在。

“不……不疼了。”薛妍穗急忙抽回手指,指尖上的濡湿,在风灯下显得亮晶晶的,抬眼看到皇帝炙热的眼,微湿的唇,她连忙瞥开眼神,四处张望。这一望,猛然意识到,此时天色已黑,已经入了夜,他在这时候来承嘉殿,薛妍穗心口突然狂跳,猛地咽下口唾沫。

薛妍穗觉得手指都在灼烧,皇帝唇角翘了翘,自然的牵上她的手,步入室内,“夜间风大,进室内说话。”

宫人、宦官垂头,待绕在一起的杏黄袍角、大红裙摆进到室内,消失在眼角余光里,才缓慢的抬起头,脚步悄悄的退下庑廊。

薛妍穗脚步软软的踩在棉花上一般,被皇帝牵着进了卧房,明明是她的卧房,皇帝却像个主人一样的坦然,她反而有些扭捏不自在。

皇帝似乎感觉到她的不自在,在那架十六扇绣花草蝶虫的屏风前停住了脚,饶有兴趣的看着上面各色花草,以及生趣盎然的蝴蝶、蜜蜂、蝈蝈等小东西。

薛妍穗的卧房,布置的绮丽香暖,和皇帝紫宸殿的冷硬截然不同。虽然她在紫宸殿的住处也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了,但承嘉殿她住的久,且是她的寝宫,布置起来更随心所欲。

“这对蝴蝶倒有趣。”皇帝轻笑。

一对玉色蝴蝶,一上一下翻飞,姿态亲昵,薛妍穗手心发热,舔了舔唇,确是有趣。

皇帝一直握着她的手,踱了几步,荷包的系带松了,掉落在地。

“陛下平日用不上荷包,不如收起来吧。”薛妍穗抢先捡起来,没想到陛下如此珍视这个荷包,她反而是越看越不顺眼,宝蓝色太鲜亮,和陛下的气质不太搭,做工不够精致,在陛下的衣物配饰中太惹眼,一眼就能看到。

皇帝没和她抢,挑眉微笑,捉着她的手指,轻轻按了按上面的小红点,“怎会用不上?”

薛妍穗很快就顾不上这荷包了。

皇帝攥着她的手,绕过屏风,转入内寝,轻粉绫纱床帐束在银钩里,床榻一览无遗,枕旁的泥人小像大喇喇的映入两人眼底。

手被攥的更紧了,薛妍穗咬着唇,红了脸,垂了眼,不去看皇帝,不去看他的眼神,要不是手挣脱不开,她甚至想捂着耳朵,不听他的笑。

“以后朕陪你,不需它了。”皇帝笑声里带了点喘,传进耳朵里痒酥酥的。

薛妍穗顺着皇帝的力道倒在床上,心口砰砰的跳,像是要从口中跳出去。

室外几点疏星,月亮隐没在如纱的流云里,夜色浓稠如墨。房内,烛光透过轻粉床帐,更显柔和,朦胧晕红,地上堆着衣衫。

皇帝吸了口气,低头时力气有些大,汗珠落在薛妍穗身上,目光一触,她像是被烫了似的闭了眼。如此坦诚相对,亲密接触,甚至将身体交给对方掌控,皇帝显然比她更快习惯。

双手撑在两侧,皇帝额角迸出青筋,勉力控制住自己,他的爱妃就像水做的一样,稍稍一嘬,就是一个青印,他都不敢使劲。妍穗,阿穗,倒不如叫阿水。

“阿水。”皇帝俯身贴在薛妍穗喘笑。

穗和水音声相近,他又叫的喘喘吁吁,薛妍穗没听出差别,鼻音哼了声。

皇帝唤了声阿水,想起他的名字,忍着煎熬又笑,他是山,她是水,他们合该在一处。

“阿水。”皇帝低喃,气息不稳,沉哑的嗓音柔情蜜意,动作却再不怜惜,身上密布的汗水,扑簌簌落下。

侵入,包容。

不知过了多久,薛妍穗深陷在纱被里,一头濡湿长发拢在身侧,一双秋水眸雾蒙蒙,红唇微肿,似泣非泣的看着上面的皇帝。

皇帝额头滚着汗,俊美脸庞湿漉漉的,黑眸燃了火似的热烫,扬脖吸气时,汗珠滚过凸起的喉结,滑过结实的胸膛,没入腰腹。

薛妍穗脑子乱纷纷的,像炸了烟花似的,只有一个疑问,皇帝是命不长久的病人吗?

浑身疲累,薛妍穗带着这个疑问昏昏睡着,陷入了黑甜乡。

第二日,薛妍穗醒来时,闭着眼翻身,手脚麻酥酥的,恍惚了一阵,才忆起昨夜的事。她睁开眼,身旁空空如也,猛地弹坐起身,腰腿扯了筋似的酸疼,忍不住痛嘶出声。

“娘娘,您醒了。”守在屏风外的宫女惊喜道。

薛妍穗怔了会儿,才应了声,“嗯。”

“备水,我要沐浴。”薛妍穗动了动身子,昨夜的记忆在脑海里不停放映,她双手捂脸,热烫热烫的。

下了床,宫女打起窗帘,薛妍穗才知道已经日上三竿。从宫女口中知道,陛下早早起床视朝,她睡得极沉,一点都没察觉。

泡在水里,薛妍穗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扯动着腰腿一疼,那个疑问又涌上来,皇帝是命不长久的病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