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鹅腿肉更厚些,沾上一层厚厚的酸中带甜的酸梅酱,然后连皮带肉的撕咬下一大块,大口大口的嚼着。

油润绵韧的鸭肉在嘴里翻滚,让杜博文这个吃遍了美食的人,都忍不住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不是没吃过好吃的鹅肉。

相反他吃过好吃的鹅肉着实不少。

豆豉汁浸泡整鹅两个小时,然后加上生糯米、橘皮一起去蒸。蒸好之后,整只鹅端上桌,块头那么大,表皮金黄,还有丰富的油脂附着在上面,清香扑鼻的味道萦绕其中。

想吃的时候直接上手扯下一块,沾上酱料大口咬下一块,鹅肉又滑又嫩,满口清香。

这蒸鹅不好吃吗?看似做法粗放,但却将原本肉粗的鹅肉做得仿佛嫩牛肉一般,自然是好吃的。

还有把鹅肚子给掏空,塞上肉桂五香等,再抹上盐,直接挂在廊檐下风干的风鹅,等到能吃的时候切成小块,自带一股浓郁的香味,肉质又酥又绵嫩。

这风鹅不好吃吗?那必须是好吃的。

还有广城那边的卤鹅,就更不必说了,卤好之后的鹅肉,又软又滑,仿若膏脂一般,皮白肉嫩,什么都不沾,就这么空口吃,都鲜甜至极。

你说这卤鹅不好吃吗?当然也是好吃的。

但杜博文吃过的所有好吃的鹅,在这一刻,都褪去了原本印在他味蕾中的闪光点,转而被陈白微做的这道烤鹅,霸道的占领了。

他脑海里电光火石,这争艳宴,不说这场宴席中所有菜色各展春秋吧?而是同他们以往吃过的好菜争斗才对。

他咬着鹅腿的同时,对剩下的菜越发的期待了。

鹅肉没吃完,下一道菜紧跟着就上来了。

是一道素菜,姜汁扁豆。

刚吃完大鹅,这会配合清口不占肚子的扁豆,倒是正好可以歇一会再战。

“这鹅应该就是你说的小姑娘做的,手艺老道,是这个。”杜博文伸出一个大拇指。

这一整只鹅腿,就让他吃得有点饱了,但还是忍不住筷子往那伸,又夹了一块慢慢的吃。

不只是他,整桌的人吃这烧鹅都吃愣了。旁边的包厢的年轻都骂娘一样叫着好吃,似乎还抢了起来。

他们年纪大了,做不了那么年轻的动作。

只好凭着自己的手段,抢着最好的肉了。

得亏选的鹅不是很大的那种,他们几个老头也都吃得完,不然杜博文都忍不住要打包带走。

一盘子的姜汁扁豆被吃得七七八八的,服务员端着一盅盅的东西进来了,然后两位服务员一起,将每一盅放到食客的手边。

“清炖蟹粉狮子头,各位请慢用。”服务员微笑着说完,就拿着托盘出去了。

林丰打开上面的盖子,看着里面一整个比李子大一些,比拳头小一些的狮子头卧在金黄色的汤汁里,狮子头不是惯常的那种酱红色,而是清白白的颜色,顶上撒着一些蟹黄粉。

至于香味,那是香而透鲜的味道。

他拿起勺子,很轻松的就从狮子头舀下一块,送到嘴里后,只轻轻一抿,这狮子便化在了嘴里。

猪肉剁得极碎,和蟹粉一起,估计是捆的时候,力道掌握得精妙,所以煮的时候外形保留得非常的完整。

而且炖煮的时间绝对是超过两小时以上的,这样才能做到一进嘴,这吮吸的力道上来,狮子头的肉就化开了。

妙,太妙了。

“这道也是那个小姑娘做的吧,香而不腻,入口即化,这一整个我还以为我吃不完呢,结果没吃两口,就给吃完了,老林你那还有不,我味道都没尝够,让我再尝两口呗。”

坐在林丰手边的另一个老头舔着脸往林丰这边凑,他看到了,老林就吃了一口,还没吃完呢。

林丰反手就护着自己的这份,“让你尝够了还得了,咱们这满桌都不够你吃的,去去去,这我的,你可不许动,等一下个菜去。”

那老头悻悻然的坐回去。

这老林也忒小气了些。

这时候服务员又进来了,端来的却不是菜,而是一个细长颈的白瓷瓶子,还摆着几个精致的小小的白瓷酒杯。

“这是酒吗?”杜博文问道。

“对啊,老林说过有酒的,我就说还差了点东西。”

“是我们小陈师傅酿的竹青酒,这酒开瓶放冰块里镇了一会,才让我们端上来的。”服务员轻手轻脚的将往酒杯里倒酒。

淡绿色的酒液顺着细长的颈口留下,沁人心脾的酒香味飘到每个人身边。

林丰身侧的老头叫陆秉,就是个好酒的,闻到味就忍不住的站起来,自己端了一杯刚倒好的。

他仔细的看着这淡绿色酒杯,若不是知道是酒,他都要以为是一块纯净的翡翠了。

稍微转了下杯子,酒液顺滑的流动着,幽幽的香味又浓了几分。

凑到嘴边,他浅浅的抿了一口,可能是刚冰镇过的原因,入口很凉,在口中温热过后,清冽的味道悄然窜了起来。冰凉透冽的滋味,仿佛是大山深处那一条顺流而下的溪水;又像是幽深的古井里打出来的凉水。

但这凉水过后,是甘冽的酒香,将他们之前吃过的所有味道,都洗刷干净了,口中只有这甘冽的酒香。

陆秉睁开眼睛,都不带缓一下的,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上前一把将这口细长颈的瓶子抢到手里。

“这是我的了,谁也不许跟我抢啊!”他小气巴拉的抓着瓶子,对所有人说道。

杜博文还没喝呢,他不怎么好酒,“你拿就拿去吧,还生怕我们抢什么。”

这一说完,就喝了一口。

没等三十秒,守在外面的服务员就听到了包厢里传出来的声音。

“陆秉,这酒可不是上给你一个人喝的,拿出来,给大家再倒一杯。”

“我不,你刚刚都说了,我拿就拿去了,现在又来抢是个什么道理,不要以为你块头大,我就不敢动手了。”

“嘿,你这死老头,那是不知道这酒是这般滋味,我要知道还能有你抢的份?”

包厢里头总算是热闹了起来,服务员对对面包厢的服务员眨了眨眼睛,那边闹得更凶呢,俩人的眼神中都闪过得意。

这是他们玉食楼的菜好,酒好,大家才会这么闹呢。

这酒最后还是杜博文抢走了,因为大家都只分了一杯,没喝够。面对其他人都要喝的眼神,陆秉也只好将酒拿出来,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叫大家心里都乐了。

中间又上了一道香菇盒还有一道毛峰熏鲥鱼。

只这道鲥鱼又叫他们起了点兴趣。

“鲥鱼肉极嫩,这师傅用毛峰来熏制,还是挺不错的,只是火候没有另一位师傅把握得好。你不是说厨房里是两位师傅吗?一位年纪大的,还有一位是你说的小姑娘,有可能是这鲥鱼是小姑娘做的呢,之前吃的狮子头还有鹅肉都是另一位老师傅做的。”有人这么问道。

林丰摇摇头,“你们没见过那小姑娘颠锅颠勺的样子,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想,颠锅颠勺是厨师最基本的。但大家也知道,现在年轻人都想着一蹴而就,还有几个是认真去练颠锅颠勺的?要不是我们这些做师傅的逼着去练,恐怕他们上场就想做大菜了。”

这话说得是有道理的,他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总觉得基本功是不需要的,上去就想让师傅教真本事。

可历练得多了,就知道了,基本功决定了你一道菜味道好坏的最细微的地方。

“那小姑娘说的一番话,确实说到了我心里头。一整个锅的沙子,她扬起来两米高,地上居然没落一点沙,这是我在人走后,特意去蹲下身去检查了的。”

林丰那天等陈白微一走,就直接蹲下身去看了,像他这样的老师傅,倒不必说,颠锅颠勺的水平自然是炉火纯青,早就练到了条件反射的程度。但那么多细细的沙子,被她扬起来足足两米高,全给接住了。

哪怕是他,都忍不住咋舌。

杜博文听完,摇晃着小酒杯,陷入了沉思,“如果真这样,那这个小姑娘恐怕不只是舌尖敏锐了,这力气也相较于普通人要大一些。”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上次我和老朱过来,也点了几个菜。吃完之后,正好碰到小姑娘,便问了她我尝得最好的菜是谁做的。这小姑娘坦坦荡荡的说是她做的,倒也奇怪,我就信了。因为这小姑娘你们要是见到了,肯定就明白我为什么会信。眼神里是一片赤诚的热爱,不是会骗人的眼睛。”

林丰为什么在陈白微说的时候就信,正是因为她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她对厨房的热爱。

热爱这个词太令人感动了,杜博文也不再说什么怀疑的话了。

那些做得如此精妙的菜,如果真是那个小姑娘做的话,他们应该高兴才对。

而后厨里,陈白微在一份份的绣球全鱼上倒好芡汁,再浇上烧热的鸡油。

旁边的年轻厨师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被陈白微发现后羞涩的笑了笑,“小陈师傅,这道菜有意思,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鱼得用黄鱼,把鱼肉扒下来后,鱼头鱼骨得保持原样放回去,这你们都会的。然后把鱼肉还有猪肥膘以及冬菇冬笋火腿这些斩得细细的,再加上鸡蛋清绍酒葱末姜末还有桂花糖和淀粉,一块捣成泥。搓成丸子后摆在鱼骨两侧,将鱼身拼出来。上蒸笼蒸熟后,像我刚刚那样调好芡汁,浇上一层烧好的鸡油就可以端上桌了。”

见年轻厨师听得似懂非懂的,陈白微先招呼了服务员上菜,就擦了擦手,一边准备下一道,一边说道:“这两天你直接上手做几次,端过来给我尝尝,到时候主要负责这道菜就交给你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宋冬梅的声音,“白微,竹青酒真的只上一瓶?大家都还想喝呢!”

陈白微走了出去,宋冬梅旁边围着好几个服务员,还有几个桌的客人都在。

一看到陈白微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相当贵气,烫着小卷毛,脖子手上都戴满了翡翠玉佩的女人对陈白微一笑。

“小陈师傅,我这也是没法了,我们那一桌的姐妹喜欢喝这竹青酒,那么小一瓶,三两口就没了。我就来问问,还有没有得卖,如果有得卖,我再买上几十瓶,给朋友们一人分几瓶,大家吃好也喝好,再带回家作为礼品也行。”

陈白微知道她,她是张教授带来的,据说也是海城知名的老餮之一。还是一个服装厂的大老板,自己白手起家带起来的。

被张教授带过来一次后,陈白微就见她几乎每天都会过来。

这回来倒不是和张教授一起来的,而是叫了一群女人,那群女人看着各个都是身家不凡的样子。

“婶婶,给每个桌再送上三瓶竹青酒,算我请客的,感谢各位的捧场。宋姐,酒肯定是管够的,但这竹青酒,只是前菜,咱们还有争艳酒没上呢。”陈白微落落大方的说道。

宋姐眼眸微闪,“小陈师傅客气,不过这竹青酒确实对我们口味。若是有的话,麻烦替我那一桌打包八份,每份装五瓶,等吃完了直接装到我们车上。”

宋冬梅听得咋舌,刚刚这宋姐还问了下价格的,因为这价格很高,宋冬梅还报得有点发虚,结果转头,人就跟白微定了四十瓶。

“没有问题,不过我也只敢保证,今天的酒是够的。但宋姐是咱们熟客,您来的话,无论如何,也得给您将酒安排上。”陈白微面皮白净,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老道。

宋姐开心了,“行啊,过两天我再带一桌人过来吃饭,你可得把酒给我备好了。”

“当然没问题。”陈白微稍稍颔首。

等宋姐一走,另外几桌过来要酒的客人也都立马定下了要的酒,宋冬梅自然是全部安排到位。

等她看着几分钟下来就定了百来瓶的竹青酒,都有些咋舌,这一瓶可不是几十块,而是上百块一瓶,百来瓶的酒加起来,就是她好几年的工资了。

现在海城人,都这么有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