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过了年,春暖花开,又是一年好时节。
县衙后院,陆时秋正在给小班上课,这些都是女孩子,她们之前学得知识很粗。三年前,陆时秋从头教起。现在三年过去,倒也像模像样。
上完课,段黎书走到讲台前问,“先生,我想参加这次会试。”
陆时秋放下书本,“你确定?以你现在的学识,参加会试可能会有点悬。”
虽然每届会试都会录取五十名左右的女子为官,但这并不代表女子就比男子占优势。
现在报考的女子越来越多。段黎书之前待在闺中并没有人给她讲解过四书五经,都是靠自己摸索。这三年,虽有陆时秋教导,但是科举本就是极难,以她现在的学识想要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并不容易。
段黎书并不在意,“我想去试试。我从来没有考过试,我想感受一下。”
陆时秋看着段黎书,大概是她以前家教太过严苛,这姑娘总是讲男女大防,平时只是待在房里读书,几乎不跟大班那些男学生来往。
她从来没去过那种场面,想来一定会害怕。
陆时秋想了想,“你想感受会试,我也可以模拟一次。你现在回京,你爹要是发现你,他会不会把你带回家?”
段黎书抿了抿唇。先生顾虑得对。以她现在的水平考会试,胜算不大。而她年纪已经不小了,如果真被她爹找到,极有可能会被她绑回家成亲。
那她就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段黎书点了点头,“我听先生的。”
陆时秋满意了,夹了书,路了大班的时候,往里扫了一眼,里面空空荡荡。他转身出了县衙,问守门衙役,“那些学生回来了吗?”
衙役摇头,“还没有。”
陆时秋蹙了蹙眉,这群孩子想必又玩过头了。
被陆时秋惦记的那群学生此时正背着篓子,在官道上肆意狂奔。
你追我赶,迎着春风,晒着暖阳,好不快活。
狄虎口渴,停下来,反手从篓子里取出一个枇杷,一边追前面的人,一边吃枇杷。
等追上公孙竹,狄虎问道,“哎,公孙竹,年前你不是说要回去娶妻吗?怎么没动静了?”
一般来说守孝要二十七个月,但是也有热孝一百天成亲的说法。公孙竹完全可以在热孝中成亲。
公孙竹斜睨他一眼,“我成不成亲关你什么事啊?”
狄虎吧唧咬枇杷,嘎嘣两下吃完一颗,汁水四溅,他笑道,“怎么不关我的事啊?你成完亲,就该轮到我啦。”
公孙竹见他一口一句成亲,嗤笑一声,“你也不害臊。一个大男人成天把成亲挂嘴边。”
“我这是替你急。你那未婚妻长得那么好看,要是被别人叼走了,你脸都丢没了。”
公孙竹收了笑脸,“她祖父刚没,她要扶灵回老家守孝。我爹让我考中进士再成亲。先成家后立业嘛。”
狄虎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突然问,“你爹该不会想悔婚吧?”
公孙竹斥道,“别瞎说。我们婚帖已经换了,怎么可能悔婚。”
狄虎不自在挠头,“我瞎说的。你别当真。”
公孙竹也没生他气,一甩马鞭飞快走了,狄虎紧随其后跟上。
一行人骑马入了县城,下了马。
牵着马经过街道,百姓看着这些高头大马,纷纷驻足观望。
就在这时,有一家客栈二楼窗户边正站着一对男女,看到其中一人微微有些惊讶。
“他居然还没回京?”那女子惊道。
男子视线停留到另一人身上,眼神微微凝住。
女子推了推男子的胳膊,“哥?你在想什么呢。”
男子回神,关上窗户,“没什么。”
女子却道,“你关窗户干什么。我刚刚看到公孙竹了。”
“小妹,你还不明白吗?你跟他已经今非昔比了。”
刘凤姣抿了抿唇,不死心道,“可我还是他未婚妻。我们婚约还没作废。”
“守孝要二十七个月,之前为了耽误你的婚事,爹想让你们在热孝中成亲,可他们家装聋作哑,打的什么主意还用想吗?”
刘凤姣脸色惨白,死死抿着唇,“我不信。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刘慎拧眉,“你若不信,不如我写帖子请他过来,你亲口问问他。”
刘风姣眼里露出一丝喜意,“好!”
刘慎从妹妹房里出来,刚刚妹妹不会撑窗户,他过来帮忙。
“你先歇一会儿吧。”
出了妹妹房间,刘慎回了自己屋。
他和父亲住在一起。
刘父正在屋里写帖子。此次扶灵回乡,将来能不能起复就得靠这些亲朋好友。所以关系不能断。他时不时就要写信联络一下感情。
听到有人敲门,刘父收了信,看到儿子进了门,一副神神秘秘地样子,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
刘慎趴在父亲耳边嘀咕几句。
刘父大变,“当真?”
刘慎点头,“当真,儿子绝不会认错。”
刘父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踱了几回步,刘慎紧盯着父亲不放,“爹?咱们怎么办?”
刘父抬了抬手,“让我仔细想想。”
刘慎闭了嘴,眼巴巴看着父亲。
刘父想了法天,低下头写了一封信,揣进怀里,冲刘慎道,“我去送一封急信,你先稳住你妹妹。”
刘慎点头。
刘父匆匆下了楼。
话说另一头,张承天一行人回到县衙后院,大家回了客房换衣服。
张承天出来,下人递给他一封纸卷,这是家人飞鸽传书。
上面写着“归京”二字。
张承天有些失落。
十七个弟子到大班上课,陆时秋见他们每人桌上都摆了一筐枇杷,抽了抽嘴角,“你们摘这么多干什么?”
陈为笑道,“先生,我们回京,总得带些土特产吧。现在这时节也就枇杷能吃了。”
陆时秋摆了摆手,“行吧。”
他看着大家,这里面年纪最小的就属张承天,现在已是大小伙了,“下午我在清风楼替你们送行。现在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狄虎大着嗓门道,“我们东西早就收拾妥了。”
公孙竹指着他笑骂,“先生,他只收拾了一个包裹,估计是对这次会试没什么信心,早点考完,再回来跟您学呢。”
去年狄虎已经中了举。名次比公孙竹当初考的还要差。
虽然狄虎对这次会试也没什么信心,但公孙竹这么直截了当说出口,他面上臊得慌,追着公孙竹骂,“你小子又咒我。”
那两个笑骂,陈为跑去拉架。
张承天走过来,“先生,这次我也要回去。”说到这里,他重重施了一礼,“得您六年悉心教导,学生受益良多,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望先生保重。”
陆时秋微讶,其他人也凑过来。
“张小兄弟,你回京干什么?你又不参加会试。”
公孙竹也停下来,“对啊。你刚刚说那话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再回来了?”
张承天笑着点头,“张某不参加会试,学这几年,已是够用。以后只能靠自己揣摩了。”
狄虎有些失落,“那我岂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张承天还没回答,公孙竹抢先一步道,“我们能去张府找你吗?”
张承天一怔,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得了准信,大家便也不再伤感了。
十七个学生三三两两勾肩搭背一路到了清风楼。
到了楼下,公孙竹听到有人叫自己,停下来四下张望。
其他人没听到,走了几步见公孙竹没有进来,在前面催促公孙竹,“快点进来,别傻站着了。”
公孙竹敷衍地嗯了两声,总觉得刚才有人叫自己。
囡囡下了衙匆匆赶过来,一眼便看到公孙竹站在门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有,“你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去啊?”
公孙竹心想,难不成是他听错了,挠了挠头,“没事,我们进去吧。”
囡囡率先进了门,后面又传来有人叫公孙竹的声音。
囡囡回头朝公孙竹道,“是不是有人叫你啊?”
公孙竹刚刚也听到了,以为是自己听觉出了问题,见囡囡也听到了,想必真有人叫自己,立刻道,“那你先进去,我出去看看。”
囡囡点头,“那你快点。”
公孙竹嗯了一声,四下看了看。
找了一圈,在路人提醒下,才发现声音来自斜对面二楼。
那姑娘戴着帷帽,但声音确实是他的未婚妻,而她身边站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慎。
“刘……”凤姣?
公孙竹满是惊喜,跳起来冲他们招手,又飞快跑上楼。
刘凤姣冲刘慎得意一笑,“哥,你瞧见了吧?他不是那种人。”
刘慎冲她笑了笑,带她往外走,出来后,迎面碰上踏踏踏上楼的公孙竹。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扶灵回老家,路经此地。”刘慎解释。
三人一阵寒暄。
刘慎敲了敲隔壁的房门,“爹,公孙竹来了。”
刘父开了门,公孙竹向刘慎行礼,“刘伯父也在这儿。咱们真是巧了。”
刘父拍拍他的肩膀,“你今年不是要参加会试吗?怎么还没回京?”
“明儿就走了。”公孙竹笑道。
刘父眼神闪烁了下,“那还真是巧了。此次一别,要两年后才能相见,望你此次会试能够高中。”
公孙竹挠挠头,“谢刘叔美言!”
寒暄一阵后,公孙竹要带他们去对面清风楼赴宴。
刘父摇头拒绝了,“他们现在正处于热孝当中。不好出门见客,你自己回去吧。”
公孙竹不好勉强,可也不好丢下他们去赴宴,打算多陪刘凤姣和刘慎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