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陆时秋收到京城运过来的蒸汽机,不愧是朝廷出品,远比小作坊弄出来的要精致。
里面还附带说明书,操作非常简单。稍微讲解就能明白。
陆时秋带着两台蒸汽机回了红树村。
这东西有两个牛头那么大,材料一半是铁,一半是铜。
“这什么东西?”
陆时秋不让他们乱摸,“这是蒸汽机,用在船上的。”
陆老头一听这东西可以启动船,不用手摇,立刻让两个儿子把它抬上轮船。
陆时春和陆时夏一人抬一边,把机子装上那艘大一点的船。
船离开浅滩,陆时秋开始启动按钮。
船立刻动起来,完全不用手摇。
陆时春和陆时夏看着下面真的在滑动,十分稀奇,“真的动了。有了这个,咱们是不是可以到深海打渔了。”
陆时秋笑笑,“省时省力。”
陆时春比较关心价钱。
陆时秋报了价格,陆时春有一瞬间的沉默,“这价格可不低啊。”
这么多银子也就他们家能出得起,村里许多人家都不行。
陆时秋点头,“肯定的。”
三兄弟赶了一趟海。陆时秋还是怕海,坐在船上不敢动。
倒是陆时春和陆时夏好久没出海了。把船开到深海,打了尽兴。
村民们全围了上来。深海里的鱼比较难打,价格自然也要贵一点。这一船海货怎么说也值三四两银子。
大伙纷纷问这蒸汽机多少钱?好不好操作?
陆时夏把这蒸汽机价格告诉他们。大家纷纷沉默了。
两百两银子掏空家底也拿不出来。
大伙摸着机子,每个人脸上都露出羡慕的神情。
回到家,陆婆子一听要这么多银子,老脸皱成一团,扯着陆时秋的胳膊骂道,“你虎啊,咱家现在又不出海了,你花这么多银子买这玩意干啥?”
陆时秋拍了拍她的背,“娘,我这不是得了五万两赏银嘛。咱们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我的意思是这两台蒸汽机,一个当作咱们族的财产。按照户籍,每家轮一天。另一台给全村使,也是按户籍来。”
陆婆子张了张嘴。三百两一台全给别人使?老三这是钱多烧得慌吧。
陆老头抽着烟袋锅子,沉吟良久,很是赞同,“这主意不错。”
陆时秋就知道他爹明白,见大家脸上都露出疑惑之情,他不得不解释,“你说咱们家现在富成这样。族里人却还在原地踏步。我一点都没帮助他们,传到外头名声也不好听啊。我买这两台蒸汽机就是为了堵住大家嘴的。”
陆婆子哪懂这个呀,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道,“你又不当官,名声好不好有什么要紧的。”
最主要的是她舍不得那么多银子。哪怕银子不是她出,但是她也见不得老三把银子扔到水里。
陆时秋看了眼大家脸色,“我不当官,但是我当先生啊。这先生名声不好,怎么吸引那些有天份的徒弟呢?”
想要成为大儒,他自身才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靠出色的弟子来扬名了。
如果他教出来的弟子包揽一甲头三名,他的名字绝对传遍全月国。妇孺皆知又有何难。
想要教出好弟子,首先弟子条件也得好。
天份好的弟子,他教起来轻松,还不用天天盯着对方。
可是那些天份好的学生凭什么找他当先生呢?
他是状元不假,可历朝历代出过那么多状元,人家凭什么舍弃经验丰富,学识渊博的大儒,选你一个连官都没当过的乡下人。
陆时秋要扬名,首先自己的名声就得好。
陆婆子被他说动了,“那行吧。”
第二日一早,陆老头在祠堂召集村民们,把陆时秋这一善举说给大伙听。
村民们得知这东西是免费提供给族里的,全都沸腾了,个个对陆时秋交口称赞。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惹是生非,臭名昭著的陆老三会变成人人夸赞的好人呢。
又过了一个月,陆时秋在邸报上看到一篇文章,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女皇所写。
“简易数字。”陆时秋看着这十个奇怪的符号,如果用它来代表数字,的确会比较清爽。
陆时秋福至心灵,想起他之前看过四乙提供的那些书籍,右下角都标了这样的数字。
难不成这些数字是女皇发明的?
陆时秋缓了缓心神,翻看系统提供的那些智力测试题。
这些可以训练人的思维能力,陆时秋照着字符一一对照,渐渐摸出一点门道。
陆时秋紧随女皇步伐,开始教授这些简易字符。
以前他们觉得看书就够费劲的,没想到还能更让人匪夷所思。
陆时秋却是言之凿凿,“这是新知识,说不定乡试和会试就要考这些。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接下来,孩子们都开始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等他们学会这些简易字符。
陆时秋开始给他们出题。
这些人从未做过智力测试,都有些头昏脑涨。
许是训练多了,也开始摸出一点门道。
陆时秋举一反三,准备把思维智力题融入到科举当中。
他最近把记忆法编成册,上面还附加了这几年的教书成果。
有四乙时刻监测,陆时秋把他们的记忆力数据记下来,简洁明了。
只要看这些数据就能知道他的学习法真的有效。
写后这本,陆时秋开始出一册思维智力题。
别看这些简易数字还在刚出没多久,但这东西很好用,以他的眼光来看,女皇极有可能会大力推广。会试出到这些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编好后,陆时秋打算到京城再出版。
就这么忙忙叨叨,一年半过去了。
乡试来临。
陆时秋带着几个孩子到府城参考。
沈青墨,陆时冬,顾云翼,小石头都是第一回 参加乡试。
而方永康要回江陵府参加乡试,已经于两个月前出发回家了。
这次带的人有些多,不好住进张家,所以陆时秋直接租了一进了院子。所有费用五人平分。
孩子们在房里读书,陆时秋带着陆时冬到张家拜访。
张家下人见到他,态度比以前好了许多。
张老爷破天荒在客厅招见了他。
一起的还有张又笙,张又新和张夫人。
一番见礼后,陆时秋把自己带着学生们前来说了。
张老爷顺势问起他的教书情况,陆时秋不敢打包票,“兴许能中一两个吧。”
张夫人却对陆时秋很是佩服,“年纪轻轻,这么淡薄的状元,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接下来张又笙和张又新向陆时秋请教些问题。
陆时秋这几年看过的杂书非常多,他看问题的角度,是张又笙和张又新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经他这么指点,两人都受益匪浅。
吃饭时,张家人亲自接待。
席间,一件事吸引了陆时秋的注意力。
张夫人吃饭细嚼慢咽,却并没有吃不言,“小睿前些日子写信回来,玻璃场已经挤压不少库存,光京城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他打算把玻璃扩充到各个府城。”
陆时秋怔然,“那很好啊。”
张夫人还送了陆时秋一盒鸭蛋粉。
只有手掌大小,椭圆形,打开后,上面是镜子,盒子里是鸭蛋粉和刷子。
造型非常精致。
陆时秋经常给木氏买东西,哪能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他当即就推了回去,“夫人,这东西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下。”
张夫人笑了,坚持要他收下,并且她有些郝然,“实话说,我是有事相求。”
陆时秋怔了怔,“您请说。”
张夫人轻声咳了咳,“实话说,你也知道我娘家姓严。我哥哥一直望子成龙,可是儿子们都不争气,他就想培养孙子辈。不知你能不能挑一个,当弟子。”
陆时秋脑子里突然想起段清鸿说过的话。
段家商行的嫡支为了培养读书人,花费极大,可惜最终只培养出一个举子。
严家商行肯定也是。
陆时秋还没答话,张老爷轻声咳了咳,“这事你跟大舅子说过吗?我记得他好像为族学请了一位德高望众的大儒吧?”
张又笙也想起来了,“对啊,大舅好像还跟那大儒说,如果他能培养出一个举人。他就奖励那个大儒十万两银子。气得那大儒甩袖子把大舅骂得狗血喷头,说他一身铜臭味儿,不耻与他为伍。”
陆时秋目瞪口呆,十万两?这么好的事,怎么没人找他呢?
张夫人也没否认,脸上有些尴尬。
她从小出身商贾,为了激励底下人,最常用的法子就是奖励。但是跟读书人,就不能提钱。大哥用钱砸他们,他们非旦不感激,反而觉得她大哥庸俗。
陆时秋眼底直冒金光,“十万两银子?”
他声音里全是兴奋。要是这么多银子,他岂不是可以把全家都弄成绝世天才了?
张夫人见他对钱有兴趣,从善如流,“对,我大哥不差钱。你要是能给他培养出一个进士。二十万两都没问题。”
陆时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二十万两?
他冒着被拆穿的风险研究蒸汽机,才只有五万两。只是培养出一个进士就能有二十万两,这么好的事,他要是往外推,他就是傻子。
陆时秋这才相信四乙曾经说过的话,后世搞教育的不缺钱。
陆时秋当即答应下来,“我一定会尽力的。”
张夫人很是高兴。在她看来,陆时秋这样的读书人更得她欣赏。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不食五谷杂粮的人。谈情怎么就庸俗了?
没有钱,怎么买东西?没有钱,怎么考科举?
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张老爷刚刚对陆时秋戴上的滤镜在这一瞬间跌得稀碎。
这状元郎还真是接地气啊。
张又笙给陆时秋倒酒,感谢他最近几天的帮助。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进来,递了一封信,交给张老爷。
张老爷脸色立时凝重起来,张夫人以为大儿子出了什么事,赶紧问道,“怎么了?”
张老爷把信递给她,张夫人捂着胸口,“怎么会这样?”
张又笙凑过来看,腾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啊!天皇病重垂危?中了蛊毒?这……”
张夫人突然想起来了,“怪不得呢,五年前,女皇就下了诏书,说谁能解了子母蛊的毒就可以封侯。”
陆时秋眼睛猛缩。他也想起来了,这事还闹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惜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此毒就连神医张川乌都解不了。
但是陆时秋知道四乙能解,商城里卖解毒药,一瓶要五万两。当时他不想为了一个虚爵,倒欠四乙那么多银子,所以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这次陆时秋却没有犹豫,当初若不是天皇正好御驾回归,他们家不知道还要在牢里遭受多少罪呢。
人要讲良心。
陆时秋抬头看向张夫人,“张夫人,我想去趟京城,你们有商队要去京城吗?”
众人从呆愣中回神。
天皇已经五年不曾理事,现在是女皇当政。他真的走了,对朝野上下,影响并不大。
所以大家震惊过后,就该干嘛干嘛了。
张夫人点头,“五日后,我们的确要有一支商队回京城。”
一直没插话的陆时冬急了,“三哥,你去京城干什么?”
陆时秋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有解毒药的事,当即笑了,“当然是早点挣那十万两银子了。”
他一点也不怕被人说庸俗。因为有了银子,他就会开育婴坊,所有人都知道他挣钱是为了做善事。
谁要说他充满铜臭味儿,他可以把那人怼死。
张夫人却很高兴,“行啊。五日后,我就使人通知你。”
回去的路上,陆时冬想让他再等几天,“六日后,我们就要考乡试了,你不在,我们有问题都不知该问谁了。”
陆时秋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准备够充份的了。不差这两天。万一真有不会的,你可以去张家,向姑爷请教。”
陆时冬见他铁了心,只能点头答应,“好吧。那你路上注意点。”
五日后,陆时秋带着张夫人的信件,跟着张家商队往京城出发了。
商队带着货物,行走比较慢。
走了将近两个月才到京城。
刚进京城,陆时秋就发现京城最宽的那条路封起来了。
这条路叫天福路,笔直一条线,可以直通皇城,足有三丈宽,铺的青石板路,非常方便。照理说,这条路应该不需要修才是。
可它的确被封得死死地,甚至担心别人看,外面还罩了一层油布,里面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看样子里面正在修路。
他们只能绕道。
陆时秋独自住进客栈,向商城买了一瓶解毒药,揭了皇榜,到了皇城门外,请求进宫。
从宫里出来,陆时秋怀里揣着女皇赏赐的五万两银票。
他没要那个虚爵,而是换了个实惠的赏赐。
他要成立育婴堂,为了避免麻烦,他请女皇提字。女皇一口答应。
却让他想个来钱路子。这五万两建个育婴堂,听起来绰绰有余,但是这五万两是个死钱,往后花销日渐增多,这钱日渐减少。想要让育婴堂长长久久开下去,就得有源源不断的来钱路子。
陆时秋开过铺子不假,可海货铺子不适合女子经营。
陆时秋在京城四处闲逛,想看看都有些哪些铺面女子可以经营。
可惜的是,极少,少有几处铺面是女子经营的,但是她们梳着妇人发髻,显然已经成了亲。
大多数姑娘哪怕缺钱,为了自己名声也不肯抛头露面。
陆时秋视线最终停留在一家药铺。
门前站着两个女人,准确来说,是一个妇人拽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两人衣着普通。那姑娘咬着嘴唇,不停摇头。
这姑娘明显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药铺里的坐堂大夫都是男人,她就是不肯进去。
两人经历短暂的拉锯战,妇人成功把姑娘拽了进去。
还不等陆时秋转身,那姑娘整张脸红透,快速从里面冲了出来。妇人紧紧追在她身后。
陆时秋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可以专门开一家女子药铺。
也许这主意有些离经叛道,但是育婴堂不可能一直掏钱养活那些孤儿。等这些姑娘及笄后,到育婴堂做事,自己挣嫁妆,也是一条出路。
打定主意后,陆时秋就回了客栈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章。
写通后,他反复修改。确认无误后呈给女皇。
女皇很快召见了他,看过他的文章,非常满意,并且很慷慨赐了他十顷良田,作为育婴堂的田产。
十顷就是一万亩。
京城良田比盐俭县的要贵,一亩良田值十两银子。女皇等同于赏了他十万两银子。
陆时秋激动万分,跪下谢恩。
女皇却摆手,“这些银子是以朕个人名义赏你的。你做了朕一直想要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是朕该谢谢你。朕希望你能把这育婴堂管好。不要出现虐童事件。更不要为他人作嫁衣。”
陆时秋心里一个咯噔。
虐童?为他人作嫁衣?
前一个,他明白。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女皇见他似乎不太懂,又多说了两句,“那些养不起女婴,就想把孩子扔到育婴堂的人家。等你们辛辛苦苦养大了,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把孩子要回去。那你们不是白白忙活一场吗?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回孩子,必须让他们付清所有养育费。”
陆时秋明白了,“是。”
他的确没有女皇想得这么周全。
看来女皇说她之前想成立育婴堂不是假的。可能她太忙了,一时间顾不上这件事。为什么他会这么想呢。因为女皇的头发比三年前稀少很多。
四乙可是说了,用脑太多,头发掉得比较快。
陆时秋胡思乱想间,只听女皇继续道,“等育婴堂成立了,孩子们长至六岁,我就遣宫里的嬷嬷过去教养,选些懂事的孩子入宫。待二十岁就放出宫嫁人。”
宫里赏赐多,这也是一条出路。
陆时秋哪有不同意的,跪下磕头谢恩。
当然女皇不会告诉他,她之所以选这些孤女入宫,只是不想在民间选宫女,劳民伤财不说,这些宫女有家人,在民间有软肋,被人拿捏住家人,不得已也会干出糊涂事。
女皇又问起一事,“之前你不想当官,想要著书立说,现在如何了?”
陆时秋很识趣从怀里掏出两本书,“回陛下的话,书已经写好了。”
他来前猜到女皇会问这个问题。他心底也是乐意的,如果他的书能得女皇赏识,写个序,盖个章,哪怕只是简单称赞一句,这书就不愁卖不出去。
宫人呈过去,女皇却不急着看,放到旁边,“你先下去吧。”
陆时秋点头应是,带着地契出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