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是什么山精野怪在作祟, 但, 没有人回应她。四周一片死寂, 听不见半点人声。
不过就在烟罗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周围的景色突然停止了变化。
只是, 赵老拐和那二流子的尸体不见了, 周围的杂草乱石也不见了，他们站着的地方, 变成了一片冰蓝色的花海。
花海是由一种无根无叶的蓝色小花汇聚而成的。这蓝色小花有着银色的茎和蓝色的花蕊, 花瓣则是白中透着蓝, 形状有点像牡丹, 层层叠叠的，看起来富丽又清艳。
当然比起牡丹，它的颜色更美也更仙, 最重要的是，它还会发光。就像山间被冻住的清溪, 在晚霞的照射下闪耀着晶莹的光, 美得不似凡间物。
烟罗看见这花，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幻冰花？这里怎么会有幻冰花？”
幻冰花？
沈清辞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具体在哪听过。他下意识看向烟罗，想说什么，却见她突然弯腰摘了一朵蓝色小花，轻轻吹了一下。
晶莹剔透的花朵霎时化为一片水雾，不过那水雾没有马上消散在空气中，而是凝成一个巴掌大小的半透明水镜, 照出了她的面容。
这是幻冰花，一种只生长在昆仑之巅的流仙池畔，离了流仙池的池水就会化为水雾的花。因花色似冰，化成的水雾轻轻一吹后，会变成能根据人的心思幻化出不同场景的水镜而得名。
烟罗被昆仑帝君种在花盆里不得出的时候，最喜欢拿这幻冰花变成的水镜，幻化出他被自己折磨哭的样子来自娱自乐了。
不过昆仑之巅早就在昆仑帝君陨灭的时候就跟着塌陷了，世上最后一片幻冰花海也是烟罗亲眼看着湮灭的，所以他们这会儿看到的，应该只是一种幻象。
可就算是幻象，这事儿也透着古怪——昆仑之巅比九重天还难上，幻冰花是独生于昆仑之巅的仙花，一般人就算听过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长什么样，更别说把它做进幻阵了。
烟罗眯着眼睛，心里有些惊疑。这幻阵是谁做的？他和老王八蛋是什么关系？还有，他为什么要把这幻阵做在这么个小破地方？
“师父？”见她神色不对，沈清辞叫了她一声，“这花有什么问题吗？”
烟罗这才回过神，压下这些暂时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说：“……没。不过你以前特别喜欢这种花，你有印象吗？”
“就觉得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别的想不起来。”沈清辞摇头说完，有些好奇地顿了一下，“我以前真的很喜欢这种花？”
“是啊，这花生长在离你家挺远的一个仙池旁边，一旦离开那个仙池，就会变成这样的水镜慢慢消失。你为了随时都能看见它们，移山倒海地把那仙池里的水引到了自己家里去……”烟罗戳戳眼前的水镜，看着里头幻化出来的流仙池啧了一声，“用人类的话说就是，可奢侈了。”
沈清辞并不怀疑她的话，但看着眼前这片美丽的花海，心里却并没有生出多少喜爱。反倒是她红唇微嘟地戳着那水镜玩个不停的样子，更让他移不开眼。
他若所有思地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幻阵里没有机关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应该就是个用来困人的迷幻阵而已，找到阵眼就能出去了。”烟罗又戳了那水镜两下，这才点足飞上半空说，“我来找阵眼，你站远一点儿。”
“好。”沈清辞应声，往后退了几步，“你小心点。”
烟罗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抬起双手动了两下，一片浓郁的黑雾就像巨浪一样，从她掌心里飞出，呼啸着拍向了眼前这片美丽的花海。
冰蓝色的小花被黑雾拍碎，化为一道道水镜碎裂在空中。没一会儿，天地暗了下来，原本璀璨夺目的花海彻底被黑雾吞噬。
等到黑雾渐渐散去，花海里隐藏着的东西就一一显露了出来。
首先是那几个失踪的村民。他们被这片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诡异花海吓昏过去了，正横七竖八地倒在不远处的地上。
沈清辞走上前，见他们没什么大碍，就眉心微松地帮着烟罗把他们挨个收进了乾坤袋里。
之后，他才看向花海正中间那个正散发着幽幽白光的东西：“那就是阵眼？”
“应该就是它了。”
两人走过去，看见了一个半透明的水球。
那水球嵌在土地里，表面设有结界，里面裹着一根通体莹白如玉，表面还流转着淡淡的金光和磅礴的灵气，形状有点像树枝的东西。
烟罗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看着就是个好东西啊！”
她说着伸手去抓那个水球，想把它表面的结界破开，谁想那水球突然光芒大盛，凝出了无数道尖锐的光刃朝她刺来。
那光刃里蕴含着一股极为强悍，就连烟罗都不敢大意的神力。
烟罗心下一惊，飞快地侧身躲了开。
“竟然是神力……”她回神，惊愕之余整个人都兴奋了，“肯定是仙界的东西！也不知道哪个倒霉神仙丢在这的。不过管他呢，谁捡到就是谁的了！”
老王八蛋是神，神力对他来说比一般的灵气有用多了，这东西肯定能帮他修为大涨！到时候她的复仇计划……
烟罗红唇一扬，眼中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你往那边站站，别一会儿不小心伤到你了。”
沈清辞刚才被她吓了一跳，这会儿闻言，不由拧眉：“要不……还是想别的办法出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种“这东西不能碰”的感觉。但同时，他又觉得它很熟悉。熟悉得他说完这话之后，忍不住就走上前，伸手朝那水球摸了过去……
烟罗一愣，惊讶道：“沈清辞你干嘛？快回来！”
沈清辞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大对劲了，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水球里的“白玉树枝”对他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让他无法自控地想要去触碰它。
沈清辞心头微凛，深吸口气稳住了心神，同时用力掐紧掌心，逼着自己在即将碰到那个水球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你、你怎么回事啊？不是让你躲远点别过来……”
烟罗急急地追了过来，不想话还没说完，那在沈清辞面前安安静静，乖乖顺顺的水球突然又凝出了无数光刃朝她射去。
烟罗：“……”
烟罗：“？？？”
烟罗瞪圆了眼睛，什么垃圾玩意儿？还搞性别歧视的吗？！
因为离得太近，她没法完全避开，只能脸色发黑地做好挨上几刀的准备。谁想刚这么想着，就觉得腰间一紧，紧接着就一头撞进了一个宽敞温热的怀抱里。
烟罗猝不及防地懵了一下，好半晌才脸色大变地抬起头：“沈清辞你疯了啦？！就你现在这弱鸡样儿还敢给我挡刀，你想死啊！”
沈清辞没有说话——那些光刃并没有伤到他，反而一碰到他的身体就化成了烟雾，他正惊愕着呢。
“你、你怎么样？快让我看看伤哪儿了！”烟罗没看到这一幕，坐起身后忙要检查他的身体。
沈清辞被她摸得耳朵发热，下意识躲闪了一下，却不想一个没坐稳，掌心下意识按在了手边的水球上。
沈清辞：“……”
沈清辞：“！！！”
沈清辞感觉不好，忙要松手，可却已经晚了。水球表面的结界被他“咔嚓”一声按裂了，清凉的水珠洒了他一手。同时，那根“白玉树枝”也十分开心地跳起来，以迅雷不已掩耳之势钻入了他的身体——是的，就是开心。明明这东西不会说话也不是活物，可他就是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无法言表的喜悦。
沈清辞：“……”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终于发现他并没有受伤的烟罗：“……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陷入了茫然。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总算是从幻境里出来了。沈清辞转头看向不远处赵老拐和二流子的尸体，拧眉说了一句：“先上去再说吧。”
“……行吧，等回去了我再帮你好好看看。”
烟罗说完手一挥，把赵老拐的尸体收进了乾坤袋。
至于那二流子，赵河川只让她帮他爷爷收尸，可没说要把他也带上去，烟罗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两人飞身回到崖顶，找赵河川交人收钱去了。
因为忙着回去查看沈清辞的身体状况，烟罗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离开崖底的那个瞬间，一缕若有似无的黑气从阵眼消失的地方钻出来，飞快地没进了那二流子的尸体。
***
那根“白玉树枝”果然如烟罗所想的那样是个宝贝，沈清辞的修为也果然因为它有了巨大的飞升。就连他魂魄上缠绕着的那些晦气，也被他骤然提升的修为吞噬了一些。
不过这东西在进入沈清辞的身体之后就消失无踪了，不知道是本身也化成神力被沈清辞吸收了，还是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因为这，烟罗一开始有些担心，后来见沈清辞消化良好，一点不适都没有，这才放了心。
至于这“白玉枝”到底是什么来历，之前那个幻境又是怎么回事，她虽然还是有些好奇，但并没有再去琢磨，只把这事儿往胡黎那一扔，让他没事儿多查查资料，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
胡黎：“……”
好的吧。
沈清辞倒是经常会想起那片冰蓝色的花海和烟罗站在花海中吹着花瓣，点着水镜玩耍的样子。
只是一开始，烟罗穿的是现代装，后来她身上的衣服，就渐渐变成了古装襦裙，头发也从大波浪变成了妩媚高耸的发髻……
“老王八蛋，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扒皮抽筋连骨头一起吃掉的，你给我等着！”
一身金丝黑裙，身姿婀娜窈窕的姑娘突然竖着眉插着腰，怒气冲冲地朝他看来。沈清辞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黑发用玉冠半束在脑后的青年懒洋洋地出现在了他面前：“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怎么还是说不腻啊？”
他轻笑一声，凑过去捏捏她的脸，语气戏谑地说，“要不要我教你几句新的？”
姑娘：“……”
姑娘气得去咬他的手，青年任由她咬，口中继续坏笑：“往上面一点，上面痒。嗯，食指，食指也挺痒的，使劲啃啃。”
青年背对着他，沈清辞看不见他的脸，但这个声音和这个说话的语气……咳，除了他自己，大概也不会有别人了。
不过，他看起来怎么这么高大？这一根手指头都有那姑娘半张脸那么大了！
沈清辞觉得惊奇，下意识凝神去看，才发现不是他太过高大，而是烟罗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一个“拇指姑娘”。
沈清辞：“……”
沈清辞正想再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脸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沈清辞，起床了！”
他一愣，随即猛然睁开了眼。
“你怎么还在睡啊！不是你说的想去看电影的吗？”烟罗撅着红唇不高兴地说，“陈雪若和于梦冉那俩丫头都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你还去不去了？”
梦里那姑娘的脸和眼前这姑娘的脸重合在了一起，沈清辞失神地看了她片刻，这才眨着长长的睫毛撑坐了起来：“去……”
想起刚才那个梦，他心头一动，嘴角意味深长又忍不住愉悦地勾了起来，“师父别生气，徒儿……这就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