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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特使,把她留下。”
甘皓脊背一僵,翦姬作为被献上的吴国女,虞王要收下翦姬,他本该笑的,但此时此刻,甘皓一点都笑不出来。他死死盯着虞王。
虞王居然留下她了······
翦姬眼角挂着清泪,玉容怔怔,赵螭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翦姬脸上,肌肤白雪,容颜绝美,伊人自是风华绝代,安静落泪,沚隰兰草,细雨飘飘。
翦姬余光瞥到甘皓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泛起微弱波澜,但也只是一点点的波澜,很快便归于平静,抛之脑后。
甘皓有些失神地想,翦姬本来就是要献给虞王的,虞王留下翦姬,如此,已经不辱师命了。他代表吴国,是吴国特使,虞王一旦开口了,对于翦姬,那便是不能争不能抢······甘皓闭了闭眼,最终叹了一口气,低眉俯身,再次行礼:“外臣······告退。”
赵螭兀地拿起一卷帛书,气态悠闲,玄端宽袖扬了扬,帛书向甘皓扔过去:“吴特使,你忘了一个东西。”
甘皓惊讶回头,帛书在空中展开,其上之字瘦劲巍峨,龙飞凤舞。翦姬垂下眼,没有好奇打量上面的内容,甘皓匆忙接住,定睛一看,居然是已经拟定好的合盟书。
帛书上的内容让甘皓指尖发抖,吴地三百里尽数归为虞国,太仓、湖城、姑苏······皆要对虞国俯首称臣,归为虞国封邑。甘皓的心沉到谷底,随之而来的,是冷静。
他用手抹去眼前的血迹,认真查看帛书,帛书之上,玉印未盖,也就是说,尚有一分商量的余地。
并且,吴国如此,燕齐两国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都是损失惨重。在虞国的压迫下,会盟时三国联合,不是没有回转局势的方案。正当甘皓沉着脸思考时,赵螭略有些不耐烦:“会盟之事,携此诏书,自行寻我虞国丞相商议。”
赵螭抬了一下眼皮,“告诉燕齐特使,他们亦是如此。”
接下来的商讨之事赵螭情愿都丢给丞相,一旦开始会谈,这些特使谋臣就会在殿中吵吵嚷嚷,唇枪舌战,让赵螭头疼。
甘皓将帛书放入袖中,接着看向翦姬,她的眼角挂着泪水,如坠光闪烁,柔弱怜人。也许是不懂这之间的因果关系,甘皓觉得翦姬此时看起来有些迷茫,犹豫片刻,甘皓视线扫过她发上玉簪,苦笑着离开。
婉兮娈兮,季女斯饥。
随后,赵螭屏退了宫人,一人坐在上座小寐。
铜台烛火摇曳,簌簌作响。
殿中只剩下翦姬和赵螭,翦姬仍待在小小的铁笼中。跪坐在笼中,光泽粲粲的白狐裘垂在两侧,她垂眸,不言不语。
水沉香随着那人衣袖拂来,卷金螭纹,映入眼帘,翦姬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虞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隔着铁笼的栏杆,赵螭静静打量着她。
佳人眼尾染红,泪痕浅浅,轻轻抬眸看过来时,长睫翕动,在凝脂肌肤上投下小扇子的阴影。
赵螭眸色暗了暗。
他一只手撑着铁笼,俯身与翦姬对视。
男人鼻梁立体,刀雕斧刻,飘若山仞浮云,皎如玉树临风,天生华胄不凡,肃雍尊贵。因俯身的缘故,男人半张脸藏在阴影中,阴戾危险的气质暗暗浮动。
翦姬与他相视,他凤眸凝聚万千深深情绪,难以看透,沉暗的仿佛要将翦姬生吃了,翦姬忍着惧意,轻眨美眸。
无辜又怜人。
赵螭低下眼,扫过她雪白颈子,窈窕身姿,纤细如柳的腰肢······眸如点墨,一点点晕染加深。
翦姬下意识轻咬丹唇,略有不安。
赵螭眸中墨色翻涌,凤眸微眯,翦姬听到男人低沉悦耳的嗓音慵懒道:“翦姬?再喊寡人一次,如何?”
男人的侵略感铺天盖地袭来,翦姬呼吸一滞,传闻中虞王不近美色,视美人如无物,传闻中虞王面目可怖,如夜叉修罗······现在看来,虞王怎么会是传闻所说。
翦姬心神颤抖,虞王的阴鸷气息,是她前所未曾体会过得,在翦姬面前,从来没有这么一个王公贵族,不加掩饰地释放自己的危险。
虞王赵螭曾率大虞万千将士亲征,扩土开疆,其行雍容华贵,威仪万千,弑杀敌国将士,血流成河。疆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士尚且惧怕虞王,称其为嗜血残忍,翦姬此等娇娇弱弱的美人怎么可能不害怕。
翦姬目含水光,小心翼翼对虞王绽开了一个笑容,脆弱至极,众人若是看到了,必是心碎,心疼,愿为她倾其一切,舒展她轻蹙眉尖。
“王上······”
赵螭握着铁笼的手指一紧,指骨匀称有力,隐有青筋暴起。甫一开口,嗓音沙哑:“吴国什么时候有此等雅致了?”
翦姬微愣,什么?
虞王突然低低笑了起来,抓住铁笼的修手骤然用力,铁笼竟然被他摇动,狠狠晃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晃动让翦姬心慌,她抓住铁栏,声音轻颤:“大王这是在做什么?”
美人指尖近在咫尺,只稍稍侧一下手指便能相碰,赵螭不动声色盯了一会儿。
微挑剑眉:“寡人想知道你如何才能出来。”
翦姬只觉心怦怦跳了几下,她稳了稳心神,撩起耳边碎发,垂眸道:“这笼子需要用名为钥匙的物件打开,那钥匙···便藏在狐裘中。”
美人凝脂玉肤,露出的脖颈如杏雪般白皙娇嫩,赵螭别开眼,旋即直起身。
翦姬看到他腰间羊脂玉的带勾从眼前经过,玄端宽袖,随之摇晃,赵螭伸手在狐裘中寻了片刻。
翦姬轻咬朱唇,心中紧张。
“这个么?”
他的声音像是掺了醇酒,低沉好听,总是带了一分漫不经心。翦姬视线放在他的手上,形制怪异的粗糙钥匙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愈发衬的他手骨如玉。
“是。”
翦姬长睫轻颤,安静如兰落轻雪,她等待着虞王用钥匙打开笼子,放她出来。理所当然地以为,拿了钥匙,虞王就会把她放出来。因为吴国一些门客的恶趣味,翦姬不得不待在这个笼中,然而笼子狭小,只能坐着,翦姬腿脚早就酸麻,现在只想出去。
虞王屈尊降贵,亲自为她把钥匙找出来,想必,也是想早日抱得美人,所以才急不可待。
谁知,虞王却俯身,隔着铁栏,故意把钥匙放在翦姬的眼前,让她看了半晌后,自顾自坐下了,翦姬睁大眼睛,意外的情绪流露出来。
赵螭手里把玩着钥匙,坐姿很是放荡形骸,右腿拱起,左腿长伸。他的衣服本就华贵,宽衣大摆,这样坐着,淄衣铺在地上,这是翦姬第一次见王公贵族如此不在意礼节。
她的记忆中,士族子弟总是矜贵无比,高高在上,若不是因她貌美,那些人怎么可能愿意和区区没落之后相谈,更别提待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了。
只是,翦姬见虞王变着花样在手里把玩钥匙,就是不帮她打开笼子,不由得有些急了。虞王这是何意?要趁着吴国行事的方便,就此囚禁她么?
翦姬眼眸流转,轻轻荡着细波,泪珠沾湿眼睫,一颗颗断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她抬着雾蒙蒙的眸子,隔着铁栏,可怜兮兮看向虞王。
赵螭眼皮跳了跳,语气隐忍:“别哭。”
翦姬顿了一下,嗓音悦耳动听,:“王上既然留下了我,那为何不放我出来,是不喜我么······”
她的泪挂在脸上,声音慢慢,带着浸在骨子中的世家优雅,却又软软的,轻轻的,那张脸,让赵螭垂了垂眸。
对赵螭来讲,若是不喜,怎么可能留下。
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美人祸患。
“寡人为何要放你出来?”赵螭扯起一抹玩味的笑,起身,手指穿过栏杆,轻轻勾起翦姬的下巴。
柔嫩的肌肤就在手中,赵螭强忍住指尖不自觉的颤抖。垂眸,与翦姬相视。
看她眸子水洗,清澈如初生小鹿,五官却又精致偏妖。又看,她的眼中,映出他的身形。
翦姬斟酌道:“······因为我已嫁于王上。”
轻轻软软的声音飘到赵螭耳畔,她仰面,眸色认真且疑惑,朱唇箸点,髻鬟生彩,方才的泪水此时欲落未坠,就这么挂在眼角,浮华掠过,杨柳细雨。
赵螭微眯眼眸,不可否认,翦姬如此说,让他的心跳了一下,像毛头小子那般,血液隐隐沸腾躁动。
吴国将此女献给他,并且是以求亲的名义,既然他留下了翦姬,那说是翦姬已经嫁给他,也不为过。
赵螭这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绝世美人,现在是属于自己的。
他用钥匙打开了铁笼,“吱呀”一声,翦姬呼吸顿了一下,抬起秋眸,便看到赵螭静静站在那里,墨色般幽黑的眸子盯着她,等着她出来。朗朗王公,振振威仪。
翦姬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弯腰缓缓走出。
嫁人什么的,翦姬只是随便说的而已。
若是留在他们的行宫住处中便是嫁人,那翦姬早就有了好几位夫君了。
她一点点收下泪水,美人展颜,破涕为笑,向赵螭走去。
赵螭喉结滚动一下。
当翦姬刚迈出铁笼时,眼前却骤然变黑。翦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她慌张地向外抓去,单薄娇弱的身体颤抖。难道,虞王后悔了,要杀人灭口?
翦姬心神乱了片刻后,才感觉到原来是一块大布罩在了自己身上,盖在身上的东西,柔软绒绒,翦姬恍然发现,原来是狐裘罩住了她。
隔着一层狐裘,外面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翦姬听到虞王闷闷的笑声。
接着她的手突然被赵螭的大手抓住,一把将她拉了出来。
洁白狐裘无一丝杂毛,华贵高雅,细光隐隐流转光华。当狐裘滑落,翦姬现身时,赵螭恍惚看到了芷边白狐,涉江行走。
神秘高贵,美妍至极。
赵螭本想把翦姬直接拉入怀中,大殿火烛摇曳,巫山神女,春宵烂漫······但当狐裘从翦姬身上滑落时,赵螭愣愣看着她,心神仿佛被猛然敲击,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竟有一些不敢亵渎的意味。
翦姬的心脏仍然有些急促地跳动着,她不安地撩起拂在脸上的发丝,葱白指尖穿过乌发,赵螭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疯魔了。
世上怎么会有女子,能这么美。
他勾了勾嘴角。
松开翦姬,并后退一步。
“王上。”翦姬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她并不知虞王为何突然松开自己,害怕虞王将她抛弃,翦姬一下子拉住他的衣袖,弱弱抬眸看向赵螭。
赵螭手搭在她的手上,想要甩开她,但却顿了。
赵螭俯身,凑到翦姬耳边,低沉的嗓音像带着醉人酒气,慢慢地,懒懒地:“寡人···意欲封你为美人,可好?”
耳尖酥软温热,翦姬呼吸一滞,旋即笑道:“王上若留下我,天下百官所说的昏聩之君可要多了一个人了。”
赵螭愣了一下,再看翦姬,美人弯眸浅笑,顾盼生辉,美无度,赵螭轻嗤:“寡人的天下,与他们何干。”
赵螭慢悠悠掀开贴在翦姬脸上的碎发,指尖从她的眉骨,轻飘飘划过,划过从她精巧娇嫩的脸蛋,酥酥麻麻,翦姬如扇墨睫轻颤不止。
“翦美人,你记住,寡人名赵螭。”
接着,赵螭转身向外走,袖摆金纹螭龙飞舞,翦姬听到虞王的声音清晰无比地掷在大殿中:
“传寡人诏书,封吴国翦氏女翦姬为美人,赐居桃夭宫。”
翦姬眸中柔情淡淡,静静看着虞王的背影,挺拔修长,华贵无方。
虞王赵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