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赵嵩的财务问题,谷雨揣测上面一直是有底的,至于为什么现在才动他,可能谷越有自己的考量。
总之这位被带走后,集团管理层派了个人宣布,谷雨是九楼的暂时负责人,穆良和张芸间接地升了个职。
随后,谷雨快速安抚了兴奋的众人后,招来核心员工进办公室开会。
她看着桌上层层叠叠的文件,琢磨这位赵总在任期间浑浑噩噩这么久,竟然都没人检举揭发?
随后,她摸到最底下一沓穆良曾经递来企划案,是关于竹山村的开发计划,不知为何始终搁浅着。
谷雨单独叫穆良进来,问道:“这竹山村的开发是你提议的,为何没看到企划书有任何批语。即便是不同意,也该有打回的理由才是。”
穆良看着那叠心血之作,端正的眉宇间浮上几丝苦笑,说道:“赵总说,十九楼的负责人打算开发与竹山村相邻的福溪村,上头批资金肯定各有侧重,我们争不过对方,毕竟十九楼是谷总女儿的项目,与其得罪人白干一场,还不如不提。”
这么一说,谷雨就能理解了。
她秀丽的眉尖微松开,清冷的面容拢着思量的神情,墨黑的长发如锦缎般垂在腰间,叫人觉得雅韵天成。
穆良以为她也在犹豫,语气不由得加快说:“其实我从前旅游时,实地考察过这两个村子,福溪村虽然地理位置优越,但是他们城市化程度太高了,远不如还保留着山村风貌的竹山村。”
谷雨修长的指尖点在纸面,指节白皙如玉,葱段般叫人赞叹。
她轻抬眼皮,问道:“这两个村子相隔远吗?”
穆良说:“仅仅一溪之隔,可却是天壤之别。”
“还有一个难事,”穆良又道,“据悉,姜氏集团也在打算投资竹山村,不知为何一直没成功。”
谷雨闻言有些惊讶,秀美轻挑一下,但很快她短促地笑了几声,说道:“那我们就拿这个竹山村,小试牛刀一下。”
穆良怔忪许久,实在没想到被赵嵩一压再压的提案,在谷雨这竟然三言两语便敲定了。
谷雨还有事要忙,简短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找个合适的时间实地考察一下,到时候通知你。”
随后她便埋在卷帙浩瀚的文件里,精致的眉眼专心致志,一股锐不可当的凌厉明艳萦绕在周围,让穆良只看一眼便已觉心折澎湃。
他应了声,带上门走了出去。
最后浮现在他眼前的,是谷雨无意扫来的惊鸿一瞥,她眼睫处浓密纤长,像吻在心口的蝶翼。
青年心脏怦怦直跳,压抑了许久,最终妥协了。
愿为你最虔诚的信徒。
……
谷雨不是忙别的,而是去看望了一个人。
她带着一个果篮,按照记忆找到了A市的肿瘤医院,穿过面色灰败,体格佝偻的病人们,最终停步在病房前。
空气中是弥漫的消毒水味,刺鼻难以挥去,狭小的病房内摆着几张病床,中间的床位上,斜躺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李婶则坐在病床前,低头削苹果,边削边嘀咕几句,又去给小男孩掖好毯子。
“盖好,不许掀开!”
“……妈妈,现在才十月,我热!”
“热也不能着凉,你身体这个样子,医生说不能吹一点风……”
“我真的热!”
“又不听话了,你想不想身体好?”
母子俩还在小声说着话,小男孩稚嫩的脸颊满是抗议,最终还是不敌母亲的坚持,老老实实缩回了毯子里,两个漆黑的眼珠提溜着光泽,一瞬不瞬盯着她。
“妈妈……”
小男孩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门口突然出现个漂亮姐姐,身材高挑纤瘦,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女明星!
李婶这才站起身,忙迎了上去。
“大小姐怎么来了,这医院也不是什么,”她刚想脱口而出“什么好地方”,想到年幼的儿子,连忙改了口说:“不是什么接待客人的地方。”
谷雨将果篮放在桌上,神情变得柔和许多,缓声道:“上次说过会来医院,但是公务繁忙,马上要去出个差,趁着收拾东西的空隙过来瞧瞧。”
李婶神情窘迫,脸上涨得通红,没想到谷雨竟然真的来了。
她嫁人后丈夫出轨,离婚时李婶什么都没要,只带着儿子离开了家,女人养孩子本就辛苦,加上李婶没文化,几经辗转才找到了在谷家做佣人这个活,虽然辛苦些,但是主人看她做事踏实,什么气都受得,便签了长工合同,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谁料好事从来不找苦难人,孩子七岁时和同学玩荡秋千,突然绷直身体从秋千上摔了下去,李婶赶到医院时,看到的是摔得鼻青脸肿的儿子,和医生的脑瘤通知。
李婶脑子一片空白,三魂没了七魄。
怎么会是我儿子呢?
怎么偏偏是我儿子呢?
谁知道呢,老天都欺软怕硬。
谷雨见小男孩有些害羞,缩在毯子里不敢看她,便从包里拿出个奥特曼来。
小男孩眼睛瞪大,大叫一声:“哇!”
李婶道:“这多不好意思,小辉,快叫姐姐,不许没礼貌!”
小辉抓住奥特曼,笑得无比满足说:“谢谢姐姐!”
谷雨本不喜欢和人亲近,但看见他这样稚嫩又单薄,忍不住心生怜爱,顺手摸了下小辉的脑袋。
小小的人儿七岁半,瘦骨伶仃小药罐。
幼嫩的小手上全是青紫的针眼,头发全脱了,明显营养不良的样子。
“要不是那天我无意看见李婶你在哭,还不知道你家这样困难。”她叹息道。
某日谷雨在谷宅的花园里散步,却听见花圃里传来哭声,往里一瞧才知道,原来是李婶浇花到一半,想到下个月高昂的药费没有着落,又想到儿子的病情,一下子压抑不住崩溃地大哭。
虽然她在被主人发现后,很快抹干净眼泪,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到底还是没能瞒过谷雨。
“妈妈,我想上厕所!”小辉说。
“去吧,小心点。”李婶也摸了下儿子的后脑勺说。
等小辉走远了,谷雨才问:“孩子的爸爸不管吗?”
李婶神色麻木,目光里古井无波说:“找了,不指望了。”
话已至此,无需多言。
“我记得谷氏集团一直在从事慈善行业,你家这个条件,加上又有谷家这层关系,应该不难申请名额,是没想到吗?”谷雨问。
“那个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能申请到的,”李婶叹息说,“前前后后因也申请过许多次,一直不通过。”
谷雨秀眉立即蹙起,问道:“不通过?”
这是个怪事,谷氏集团慈善基金的补助应该不难申请,她仔细翻过补助条件,李婶文化不高,离婚后单亲带娃,孩子又有脑瘤,完全符合标准。
就连比她条件好的都通过了,真是怪事。
谷雨直觉是有人把她名额挤掉了,语气不悦道:“等我从外地回来给你解决这个事情。”
李婶短暂愣了一下,很快神色欣喜道:“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
她这边还在感激,小辉已经上完厕所回来了,他抱着奥特曼,眼睛红红的,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但是他们不说,年幼的他们不懂这是种什么情绪。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妈妈好可怜啊。
谷雨临走时又给了些钱,李婶本想推辞,但是又想到下个月的医药费,还是红着眼睛收下了。
临走时,小辉趴在床头说:“姐姐再见!”
他像个小乳猪,健康的时候一定很可爱。
临走前,谷雨注意到隔壁床上躺着个中年女人,睁眼望着输液瓶,眼睛毫无光彩。
她一个人躺床上,与周围多少都有家人陪伴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分外孤单,像被遗弃了一般。
可是床前的水果又都是进口的,价格极其昂贵,和她朴素的衣着不相符合。
谷雨目光只停留一瞬,很快离开了病房。
离家出走许久的系统突然冒泡问道:“你对一个佣人施以援手,是有什么目的吗?”
谷雨奇怪道:“我在你眼里是这种形象吗?”
系统:“……”
突然觉得有点小尴尬怎么办……
谷雨神情不显山露水,轻声道:“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1
系统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忽而觉得这人自己似乎不够了解,它回头翻了翻谷雨的资料,看着毫无感情的文字,有点儿懵懵懂懂。
“把自己老爹拽下来,又解决无数冒头私生子的女人,怎么也不像是个心慈手软,会为多余人事花精力的主。”
“人真是复杂的多面体……”
谷雨离开医院后,便回了公司,谷家下人按照她的吩咐把行李送过来,再由专人开车送她和穆良等人前往竹山村。
山路崎岖不平,汽车驶过狭窄逼仄的山道,终于到了目的地。
竹山村坐落在极为偏僻的郊外,四面环山,据说是写诗版的“桃花源记”,因为这里很多依然维持着旧时期的模样,电路网线都未全部普及。
不为别的,只因民风顽固,这里上至村长,下至村民,都极其不愿接触外界。
谷雨在车子看着资料,细长的指节跳跃在笔记本键盘上,不时划下些许重点。
同时定好了一支她观望许久的股票,这期股一路低走,可谷雨敏锐地感觉到,这支股票非同寻常。
穆良见此,忍不住提醒道:“这支股票算是废股了,自年中起就没涨过,一路绿灯,你把钱投在这上面实在……”
谷雨眉眼闪动一下,眼角划出了绝美的弧度,高深莫测道:“要的就是你这种想法。”
穆良心里着急,却看她态度坚决,只好闭不做声。
林间的日光斑驳陆离,落在她精致完美的脸颊上,呈现出一种明暗交杂的美感,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被浸在波光粼粼的水底。
就在她看得差不多时,突然车子剧烈响动一下,车内的人整个身子往前倒去。
谷雨被穆良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身子紧挨着他,穆良只感到馨香扑鼻,手下贴着她的脊背,薄薄一片。
怀里是她柔软纤瘦的身子,女子不明所以地抬头,穆良的唇角便快速滑过了她的额际,烙下滚烫的痕迹。
青年心脏快速跳动着,红着脸,梗着脖子,不敢动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众人惊慌失措。
“我去,胎爆了!”司机下车后,咬牙切齿道,“这群乡巴佬,就喜欢做这种阴招!”
谷雨闻言轻推开穆良,眯眼往四面看去,发现树丛里隐隐约约有人影浮动。
她殷红的唇角勾起,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来。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咏田家》。
下章男主出来,感情转折点!
这段医院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是个伏笔……
你们信嘛(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