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不是没脾气,只是很多时候对亲近的人不想要用太多揣测的心思去面对,但事实往往就是,除了家里的人,并不是所有她在意的人都能全心全意真心对她。
当然,她并不是因为探春的一点不甘心就彻底不待见了,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为惜春和母亲觉得不值得,母亲对探春并没有什么感情还罢了,惜春却是真的在为姐姐考虑。
以惜春的性格,很多时候是恨不得什么都不入心的,既然愿意为了探春跟她开口相求,必然是真的关心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否则又何必多管闲事?
“那你呢?”姜闻听林黛玉说完在贾家的事情,无奈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也是在意她的吧?”
林黛玉扯了两下帕子,低着头小声说:“她到底是我表妹,我总归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她的气……请您也别气……”
“你啊……”姜闻摇摇头,起身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姑娘就不用操心这么多了,回去休息吧,反正现在还早呢,到时候若是贾探春还想请咱们帮忙,咱们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林黛玉咬着嘴唇,有些抱歉的看着母亲,“让您为难了吧?若是您给做媒,探春妹妹婚后但凡有个不好,不知道会不会心生埋怨……”
“就算做媒,也总要她自己愿意,我又不会勉强。”这也是姜闻不愿意给人做媒,并且当初薛氏多管闲事她也不太愿意的原因,确实很容易吃力不讨好。
不过姜闻倒是并不像林黛玉以为的会生气,毕竟那么小的姑娘,若是可以,谁不想只开心的玩耍就好了,但很多时候人是身不由己的,所以她完全能理解贾探春,也并不奇怪。
林黛玉却一直记在心上,只是直到过年,也没见贾宝玉过来说过什么,后来才听说贾家准备让贾宝玉参加县试,他每日都在家中十分努力的读书。
至于以贾宝玉的性子这个努力需不需要打折扣,林家不清楚,但有一点众人是不怀疑的,以他的天资聪颖,若是真的去学,想必也不是不能得到成果。
天赋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林琛算是众人曾经交口称赞的“少年英才”了,但是有时候与贾宝玉在一块儿,某些方面,仍然是要以他为师的。
关于这个,一家人坐在一处闲聊的时候,林琛也并不避讳的说出来。
姜闻看着君意穿的厚厚的在榻上晃晃悠悠的走,心有所感:若是在后世当然可以因材施教,毕竟像贾宝玉这种明显是更有艺术天赋的,但现在不同,男子,尤其是要顶门立户的男子,选择的余地实在太少!
又看向游听语的肚子,眼神温柔的说:“咱们家老二若是个不爱读书的,你们可不许逼他,只要有个一技之长,总可以生活的。”
游听语看了婆婆一眼,并未说什么,只是心中并不十分赞同,林琛也道:“虽说君意是长子,但若是长子要求刻苦努力,偏幼子受宠爱,那不是做长辈的偏心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全都得读书了?”姜闻用眼神询问林琛,反对道:“我是说,如果不爱读书,或是武艺或是其他方面都可,并不是说要溺爱,你见我什么时候溺爱过你了?”
林琛语塞,好吧,他是争论不过他娘的,而他娘说的话也不全是没道理的,这世间大道千万条,确实说不准哪一条能够走得长远。
更重要的是,现在孩子一个还年幼,另一个还在腹中不知男女,这么早就讨论这个还为时尚早。
而林如海对母子二人的争论完全不插言,神情上也看不出更赞同谁的看法,只专心的逗着君意玩儿,他是一向行动多于语言的,以后孩子们到底如何教导,还是行动力强的人说了算的。
今年冬天下了不少的雪,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是动物,所以一开始就给阿花她们几只鸡做了防寒措施,但即便如此,最早陪着阿花的另一只鸡也还是没有熬过去。
本来阿花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只是后来它突然有一天不再在自己那处院子待着,而是来到正院不回去,姜闻才发觉,它也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林黛玉十分的感伤,觉得阿花必定是不想留在那里触景生情所以才干脆眼不见心不静,姜闻盯着满地溜达的花公鸡,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有不同的见解:“我倒觉得可能是因为咱们活得时间长,不然先头那只母鸡没的时候,它怎么没触景伤情呢?”
“咕!”
“……”林黛玉无语,这个逻辑还真是适合阿花。
“看吧?”姜闻这么多年算是见识到了,阿花的思路就跟它那脑袋似的弯弯绕绕极少,难道还能指望一只鸡感情充沛吗?
不过阿花既然抛弃了剩下两只鸡到正院这边来了,姜闻总要给它安置个地方,想来想去便把库房边上那个小屋子腾出一点地方来,它住起来也够舒坦了。
林黛玉本来还想让阿花去跟她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无论她怎么说,阿花就算白天跟着林黛玉,晚上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正院里。
不过即便这样,林黛玉也挺开心了,阿花对她来说是很特别的,既是小时候的玩伴也算一个亲人,之前它有了新的“朋友”,她嘴上善解人意,心里多少是有些失落的,现在又能一直在一块儿了!
转眼林黛玉的生日又要到了,冬天始终没有过去的趋势,林家就是想要为她大办,天气也是不允许的。
所以最后只能一家人一起为她贺生便算了,但在生日之前,比较亲近的人家也把给林黛玉的生辰礼物送了过来,前一日姜闻也抽了个空,来到林黛玉屋里,准备问一下她有什么特别要求。
林黛玉一见到母亲,便把手中爱不释手的书籍放下,笑着迎母亲过来坐。
姜闻坐下之后,注意到桌上的书,问了一句:“看什么呢?我能看看吗?”得到肯定答复,这才拿起来。
她平时看的多是一些话本游记之类的,所以这本书姜闻一看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翻开里面,便发现字迹十分刚劲有力,但又十分清晰,便随口笑着问:“纸张这么新,是抄本吧?”
“是的。”林黛玉笑着点头,回道:“许久之前我说想看这本书,但是一直没找到,常三哥哥便说若是找到了为我抄一本,这不,昨日跟着伯母的礼一起送过来的!”
姜闻听着林黛玉欢欣的语气,终于感觉到点儿不对劲,常弘宣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更别说是对一个姑娘,现在要她相信这人没有企图,可能吗?
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林黛玉的语气很平常,姜闻看不出她对常弘宣有什么异样的情绪,便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们经常联络?”
母亲在那儿低着头翻书,林黛玉看不到她的神色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便不设防的回答:“只是在常家见到,知道叶伯母家中有些咱们家没有的书,便经常跟三哥哥借来一阅。”
姜闻倒也知道有些人家确实是有些珍藏的孤本,但这在书香之家几乎等同于传家之宝,林家也是有的,林如海每每拿出来都极为珍惜。
想到这儿险些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抚平书的页脚,不经意的对林黛玉道:“想必很珍贵吧怎好随便借阅呢?你有想要看的书,可以跟你父亲或者哥哥说,何必麻烦外人呢?”
“都是抄本。玉儿也不想麻烦,不过三哥哥说他本来也要练字,抄什么书都无所谓的。”林黛玉完全没有多想,神情中还带着欣喜的摩挲着桌上的书,“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三哥哥会真的找到。”
姜闻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想了想到底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林黛玉这离开的时候,每一下脚步都极重的踩在地上,越想越觉得一股气往头顶冲!
清栀看见夫人带着怒气走进来,立即放下手中的事,关心道:“夫人,您怎么了?”
姜闻掐着腰在地上打转,气愤道:“怎么了?家里的宝贝被人觊觎了!”这还罢了,现在想来,必定是从很早就开始了,可气的是她却还无知无觉!
清栀不解是什么宝贝被觊觎,但见夫人一直不消气,便只能让小丫鬟沏壶茶过来,哄着夫人喝了降火。
茶是喝了,但是姜闻的火气一点儿没降,说实话,她虽然嘴上调侃林如海,但是也根本没想过会发现林黛玉被人觊觎的事儿。
但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她就是再傻,以她对常弘宣的了解,就知道他绝对是心怀不轨,而她也许还助了他一臂之力,可真是气不过!
转了两圈儿,姜闻来到书桌前,在砚台里倒上水,拿着墨用力的磨了几下,然后拍了一张帖子,刷刷写了几个字,又“啪”的把毛笔往砚台上一撂,冲着清栀道:“立刻给我送到常家去!”
清栀等到上面的墨迹干了,拿起来准备合上的时候,突然提醒道:“夫人,明日是小姐的生辰,您要出门吗?”
姜闻一听,拍了一下额头,她都被气糊涂了,也不抽张新的拜帖,直接在刚才那张上把日期划掉,然后又在边上改了后日,这才罢了。
清栀不敢多说,拿着拜帖匆匆走出去,让人赶紧送去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