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栀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银票和一个钱袋,恭敬的呈上来,道:“夫人,共计一千三百二十两,都在这儿了。”
姜闻连个眼神都没落在上面,而是笑着看向姐弟俩,“俞家下人的月钱这么高吗?看来是良善的主家。”
姐弟二人皆一脸羞愧,有口无言。
姜闻看他们俩讷讷的样子,感觉欺负小孩子也没什么意思,便指了一下俞天逸,对清栀说:“把钱都给俞小公子自己收着。”
林夫人之前还说要帮他们管着钱,现在又说让俞天逸自己管着,他以为林夫人是不想管他们,顿时便有些慌张:“夫人……”
姜闻抬起手止住他的话,认真道:“我可以帮你们一时,也只准备帮你们一时,所以有些东西还是要自己学着做,别人代替不了。”
显然俞天逸也想到了他们姐弟之前被下人蒙骗的事情,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冲着清栀道谢接过了钱。
清栀发现夫人对俞家的小公子态度不错,便也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说:“那个李婆子见事情败落,我们盘问了几句便都招了,这钱,他们一家路上也背着你们吃用了些。”
其实还问到了些别的,比如俞家姐弟之所以会来林家,也是李婆子撺掇的,不然以这对姐弟的心眼不说想不到此,他们甚至都对家中有这样一门亲戚不甚了解,不过这些稍后再与夫人讲便是。
而俞天逸听后牙关咬紧,俞春晓却是连连摇头不可置信道:“为什么,俞家对他们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闻无语,只是姐弟两个站在一块儿,她一眼过去便能瞧见她,实在是听得牙疼,便冲着俞天逸招招手,“你上前一些说话。”
俞天逸乖顺的上前一步,正好挡住了俞春晓的脸,姜闻心情好了点儿,语气也耐心了不少,问道:“得亏这家下人一路上没有动了邪念,不然你们姐弟如何还能安全的上京来,现下我问你,这欺上瞒下的奴才,你准备如何处理?”
俞天逸没怎么经过事,此时被林夫人一问,顿时便有些茫然,但他还有些机灵,立即便拱手恭敬道:“还请夫人赐教。”
“留在身边必定是不行了,不如就发卖出去,日后再采买下人便是。”
俞天逸没有意见,俞春晓倒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见这屋里都没人理她,又讪讪的闭上了。
而俞家下人的事说完了,姜闻这才想起问他们:“多大年纪了?可读书了?”
“姐姐现在已经十八了,天逸今年十岁,早年有去学堂读书,不过守孝之后就耽搁下来了。”
姜闻点头,然后歪头看了一眼俞春晓,十八在这时候确实不小了,她那未婚夫的事情查清楚之后,得尽快把人安排了,免得比林琛黛玉年纪还小的远房表姨表舅在家中,再让林琛黛玉他们两个尴尬。
又看了一眼天色,姜闻转头问清栀:“午饭准备好了吗?”
“回夫人,准备好了。”
姜闻听后,对俞家姐弟道:“你们初来乍到,按理说我是应该招待一番的,不过想必你们也累了,中午你们姐弟便在院子里自己用,等到晚上林大人和我儿子回来,再设宴款待你们姐弟。”
俞春晓和俞天逸自然是满口应着,然后清栀便出门叫了两个小丫鬟,让她们帮着拎行李并带着姐弟两个过去安置。
姜闻等他们走了,这才放松了身体靠在椅子上,转头看向林黛玉:“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吧?”
虽说年纪相仿,但到底是母亲娘家的远房亲戚,按辈分又是她的长辈,林黛玉不好随意评价,便只笑了笑。
姜闻却是感叹:“你哥哥十岁的时候都考上童生了,这两个还天真呢!”俞天逸尚且可以说是年纪小不懂事,这俞春晓都可以当娘的年纪了,还一点儿都不知事呢……
对于母亲说哥哥的事儿,林黛玉有印象,那时候哥哥已经来到他们家,自己跟着父亲刻苦读书学习又要帮她启蒙,那时候她只高兴有一个哥哥陪着,现在想来,竟有些内疚又心疼……
过了一会儿游听语过来,三人坐在一起吃饭,游听语突然问道:“母亲不喜欢俞小姐吗?”
姜闻抬起头,看着游听语和林黛玉,“你们喜欢?”
游听语迟疑的摇头,林黛玉却道:“俞小姐虽然性子看着有些不济事,但这种善良的人总比心机深沉的人要好吧?”
“哦?怎么说?”
“母亲无非就是觉得他们两个恐会惹出事端,但若是这样两个人便能在林家惹出事来,岂不也是咱们自己无能吗?”
姜闻听后脸上的笑容愈大,到最后甚至直接夸赞起来:“玉儿,你真的长大了!”
她不否认,俞春晓这样的性格确实是会让她产生一点不好的联想,但是以林家的家风严谨,再加上姜闻也不会给人钻空子的机会,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觉得麻烦而已。
倒是让她惊喜的是林黛玉,这个孩子是非分明又不失良善,一想到这样的好姑娘竟然是她看着长大的,那种心满意足就会盈上心头……
而林黛玉突然被母亲这样看着十分不好意思,游听语在旁边掩嘴笑过之后,出声为小姑子解围:“母亲,晚膳如何安排?”
“分开吧,让你们父亲和林琛单独带着俞天逸。”
“是,儿媳知道了。”
吃过饭,姜闻让她们两个各忙各的去,自己则是去书房写了封信,准备明天快马加鞭送回姑苏林家,让老族长帮着查一下这俞家的情况。
等到晚上林如海和林琛回来,这才知道林家来了两位客人,林琛印象中并没有与俞家人接触过,所以也不甚了解情况,便只照着母亲的安排与俞天逸相处。
俞春晓与俞天逸正式拜见了林如海,晚饭过后姜闻也没多留二人,直接让他们姐弟回去休息,这才拿出婚书对林琛道:“俞春晓的未婚夫叫周立轩,俞天逸说是今科考上了同进士,琛儿你让人去查一查。”
林琛接过来,点头道:“明日儿子就派人去查,不过既然是姑苏学子,想必小叔和瑧大哥可能会有些印象。”
今年的春闱,林渲和林瑧一同参加了,不过林渲第二场之后由于风寒过重,林如海并未让他继续参加,而林瑧虽然考完全程却是榜上无名,所以如今两人仍然留在书院里苦读。
往年春闱,同乡学子肯定会有人在中间联系众人,林琛当年在姑苏和扬州的学子中都有相熟的人,想必林渲林瑧二人也是如此。
“不过,”林琛说完自己就摇头道:“应该是不熟的,不然若是那人知道俞家与林家有这样的关系,想必也不敢随意就抛下未婚妻攀高枝去。”
“咱们家都多少年没与俞家联系了,不知道也正常。”姜闻摊手,“就是我乍一听到俞家都懵了一下呢。”
姜家长辈全都去的早,最后就剩下薛氏和姜闻这一个后代,他们后来又搬到了扬州去了,自然慢慢的就断了联系。
说来就是姜闻不承认这点关系,俞家姐弟也是没有办法的,她也不用有任何负担,所以便对家中几人道:“你们也不用真当自己多了两个长辈,就一般对待便可。”
林琛几人纷纷点头应下,见母亲没有其他话要嘱咐,便一同告辞离开正院,林如海也起身送女儿回去。
姜闻在院子里转几圈然后才回屋里洗漱,泡了个澡出来,便听丫鬟说林如海也已经回来,正在隔壁梳洗。
在屋里稍坐了一会儿,林如海身上还带着点水汽走进来,姜闻略有些殷勤的把他按在凳子上,又拿了帕子亲自给他擦头发。
林如海颇有些受宠若惊,想要回头看一眼姜闻,头刚一动便又被扳回去。
“别动。”
林如海只能老老实实的任她动作,嘴上则是问道:“有事?”
姜闻在他湿润的头发上摸了两下,用帕子暂且先绞上,然后走到林如海侧边的凳子上坐下,问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有点多?”
“尚可。”
“真的?”姜闻面带怀疑。
林如海颔首,认真的看着姜闻:“夫妻一体,任何事都理应我们共同承担,更何况,若是林家只有我和玉儿,岂不是了无生趣?”
“那倒也不至于。”没有他们,林如海父女就是早早凉了而已,哪来的功夫感到了无生趣?姜闻眼睛转了转,下巴搁在林如海的手臂上,又问:“既然你还挺乐在其中的,不如抽时间考量一下俞天逸的学识?”
林如海伸出食指戳开姜闻的头,“席间我已经问了,只读到《大学》、《中庸》,不过他自己并未把功课落下,基础尚可。”
“林大人就是周到。”姜闻称赞,随即又站到他身后帮着捏肩,“俞家就这姐弟俩,姑苏的消息传回来还得些时间,我总不能晾着,不如我明日先让管家在京中找一间学堂,让俞天逸去读书如何?”
“这等小事何须问我?”不过林如海并未拒绝姜闻的殷勤。
姜闻手肘搁在他肩窝上用力揉着,力道一时没控制好,让林如海痛得躲了一下,姜闻见状,不好意思的轻轻揉了,又腆着脸道:“俞天逸读书是小事,那我想等事情清楚之后尽快把俞春晓嫁出去,这总不是小事了吧 ?”
林如海却不在意道:“你之前给琛儿支的招不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