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豪门继母(8)

夏季进入尾声。

而的剧情依旧在温吞不变地进行着。

世界里,陆祁安自回国接管陆家起,就遇上了大大小小的反派角色。她苏衾,只是陆祁安在陆家这个小地图中,遇到的第一个小反派人物。

解决起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费吹灰之力,陆祁安利用自己的财力,在羞辱过继母后,眼睁睁看她滚入他刻意制造的黑帮火拼,最后死于非命。

如今,她顺利活下来。而剧情也在依照着中的内容,一步步往下走着。

这是一部男主视角的。陆祁安是心性冷酷决绝,薄情寡义的男主,他这一生好友不多,唯有贺知北算是知心朋友。

里,陆祁安遭遇过背叛,遭遇过重伤,遭遇过绑架,他在回国十年内才将埋伏在陆家,埋伏在他身边的所有危机解除干净。

苏衾知道,陆祁安最后遇上的反派boss是谁。她也知道他未来不久会遇上怎样的事,但她缄默不语,一字一句都不会向他透露。

中,男主陆祁安在出国后的第一年,因深夜打工回家而不慎在国外卷入过一场毒*品交易,他及时逃出,保住性命,但姓名样貌却被提供毒*品一方存档记录。

在陆祁安撞见毒*品交易时,他不巧听到了一些机密,但他本人并未放在心上,在逃出后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又因为陆祁安的好友贺知北身份不一般,提供毒*品方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能对他进行严密监控。

这一切,陆祁安并不知道,一些危机四伏都被贺家势力以及贺知北妻子家中的势力暗地里解决掉。于是陆祁安在国外顺利创业,打下了不逊色于国内陆家的产业。

也就是在他的创业达到高峰时,陆祁安察觉到了身边的危机,他还没来得及解决那些危险,就收到了国内传来的消息……陆阳铮死了。

他回国接管陆家的企业,却又不得不同时来回周转飞往国外处理他自己的产业。

那一些原本在国外环绕于他周身的危机,他便没有什么机会特意去解决。

在陆阳铮死后第二个月,夏末初秋,陆祁安因公事来到国内一所边陲小镇。那里接壤邻国,而邻国正是金三角中毒*品交易最为频繁的国家。

他在这个边陲小镇,遭遇了回国以后的第一次重伤。

陆祁安在边陲小镇被多年前无意撞见的那个毒*品交易人绑架,威胁他帮他们运送毒*品。陆祁安宁死不从,被人重伤,最后被救出时,肋骨断了两根,手骨差点断了接不上。也正是这一桩遭遇,使得陆祁安变得更加冷漠无情。

苏衾知道,如果不出意外,明天陆祁安就要因公差去往那个边陲小镇。

她慢吞吞地喝了口水,却没有任何想要将这些消息告诉陆祁安的意思。

她没有义务要告诉他什么。

苏衾冷心冷肺地想。她在三楼阳台抓着苏打水瓶,在这个夏末初秋,狠狠给自己的胃腑一个凉意森森的激灵。

是入夜时分,夜幕低垂,月亮像是一盏灯,幽幽亮着光。月华如练,清河荡漾。

苏衾收敛睡衣的领口,随随便便地将瓶子丢进垃圾桶,她转身回屋洗漱睡觉。

当晚。陆祁安没有回来。

苏衾再醒来,是第二天的早上十点。

她洗漱完毕,穿了件收腰绒裙,戴了顶帽子,手上提了个包,准备出门。

仆人在一楼的餐厅见她没打算吃早餐,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适,便说了一句:“夫人,你若是不打算在家里吃早饭,出门也记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苏衾冲她笑了,她点头答好,转身要出门的时候,她突然犹豫了一下,问阿姨,“陆祁安他昨晚没有回来吗?”

仆人答:“是的夫人,小刘昨天给我发消息,说是陆小先生这两天要去出差,大概一周没有回来,让我不用煮他的饭了。”

苏衾在听到“小刘”的时候,她默然一刻,笑意不减,“好的,我知道了。”

“我今天也不回来吃饭了。”

她离开陆宅时,漫不经心地睇了一眼陆家大宅的四楼——那是陆祁安回国以后住的楼层,陆阳铮的房间在三楼,他死后主卧就归了她。实则上,整个三楼都是她的。

她在家时,三楼的灯总是常亮,大有通透敞亮的感觉。而陆祁安在家时,灯却并不总亮,除了书房外,深夜时候,从外头看陆宅,四楼简直像是个幽幽无人的楼层。

苏衾只是看了一眼。

她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那笑也只是随意而为。她知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见不到陆祁安了。

那一盏灯,也会有一段时间不会亮起。

……

贺知北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回国也有一段时间,前些天解决了自家小孩做的错事,又和陆祁安说了自己送了点首饰给苏衾。当时陆祁安的反应有点奇怪,他差点以为他压抑了什么暴戾情绪。

彼时他说,他老婆也不清楚首饰该送什么的才好,就托了他们共同朋友圈里高家长孙女高采薇。高家主要营业方向是珠宝行业,因此对这些每年限量上市的首饰很是了解。

他老婆就听了高采薇的意见,从她那买了个知名设计师设计的手链,价格还比较昂贵,款式也比较特别。总而言之,就是那种从包装外壳上,一看就知道是高家的东西。

高志辉此人,正是高采薇的堂哥。他们高家子孙满堂,高志辉算是有才又好色的一个,作为长孙,他备受家中长辈期待,在经商方面也卓有天赋,但就是好色这一点惹人诟病。

非但如此,他好色的方式还与众不同。喜好包个无权无势长相漂亮的学生妹,上床时候拍点私密照,再在送礼物时挂个监听器偷窥仪器,以此享受自己的快*感私*欲。

他本人不怎么将这烂事和人说,因此还有不少人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就是换女友太快,还多看中的是家境不好的女孩。

大家嘲笑他扶贫的同时,只有一部分人知道他的性*癖有多恶心人。

陆祁安就是其中一个。他某次在酒局中见高志辉喝醉酒后洋洋得意炫耀自己的情史,差点没被恶心到当场掀桌。

他一直以来厌恶婚姻,厌恶恋情,从没有什么女人能让他觉得亲近。因为父母失败的婚姻,因为母亲的早逝,陆祁安讨厌看到男人在外花天酒地——像他父亲一样。

所以,他才会在看到明显是高家首饰的外包装时,勃然大怒。陆祁安知道苏衾那些天一直在和朋友聚会,期中也遇到过高志辉,他本是沉默,因为他知道他没有什么资格过问。

不仅如此,陆祁安的沉默还因为苏衾对那些男人的惫懒,他知道她没有那么快会和新的男人在一起,这一种认知让他放松警惕。但他也忘了反问自己,为什么在保持沉默的同时,觉得有些不适,乃至于不愿意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接触?

在看到那个首饰时,陆祁安满腔怒火,他恨不得掼苏衾一巴掌,打醒她,告诉她别被高志辉那样的烂人欺骗。

而她的回答,冷若冰霜,在瞬间将他冻结在原地。

她说他越界了。

是了,都是成年人,谁有什么责任去管谁的交友取向?哪怕现在苏衾找上几个鸭子睡睡,陆祁安都不能够指责她什么。

不仅是因为他们之间关系冷漠,更因为,苏衾是他的继母。

何曾有继子管继母要不要交新男友的事?

又何曾有像他那样,口中说着她若被人欺侮,实则是丢了陆家脸的继子?

陆祁安当时站定在原地,他看着她将要走上楼的那一刻,低声说出口,“我爸他死还没超过两个月。”

苏衾的背僵硬了,她脚步停滞,等待他将还要说出什么来。

冰凉的,刻薄的,乃至于带着漠然的话语。

这一刻,他简直毫无私心,毫无个人情感。只是在与她平静地商量做着交易。

——为了陆家的脸面。

——也为了陆阳铮与他的。

“你若是想再找个伴。我不拦你,只是别这么早。”

“别人会怎么看陆家,怎么看我父亲。”

“你缺钱的话,在这段感情空白期,我会让助理转交一张卡给你,额度不限,随你去花。”

“你不必再去和那些男人交往了。”

苏衾嗤的一声笑了,她回身看他,讥讽地弯了弯唇,她在他面前,竖起尖利铠甲。

所有之前的和气和善,全都撕去了伪装,他们之间果然只有针锋相对,不会有温情脉脉。

“你以为我缺的是钱?你爸对我生前不差,还留了不少钱给我,那钱还够用,我何必再拿你的钱?”

“更何况,拿了你爸的钱我还陪他睡过几年,怎么,如今拿了你的钱,我是不是也得陪你——”

她不说了。

陆祁安平静地对上她的眼,她没有哭,可也没有再笑了。

她只是退后一步,做了休战的姿势,客客气气地说,“以后我们互不相干,我也不让你喊我叫小妈,你也就当家里没我这个人。”

“等我找到合适的对象,我会搬出去住,不会再烦你的眼——”苏衾淡淡地说,“还有,你爸死了,法律上我和他已经没有夫妻关系,你们陆家的脸面,我还没有这个荣幸能替你们丢尽。”

她走上楼。

然后,陆祁安低下了头。他在沉默许久后,压抑着情绪打电话给贺知北,问了那件首饰的事。

得到的回答,和那张卡片上的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他看错,又在误解她的前提下,对她进行了一场羞辱。

……

贺知北的心神不宁在与陆祁安失联的第三天,发酵到了极点。

他在家里沙发上盘腿坐着,贺楷元与老婆安妮在不远处堆着积木,玩得不亦乐乎。他愁得直叹气,安妮转眸看了他一眼,温柔问他怎么了。

“……我联系不上祈安了。宝贝,你知道的,他这次去X县,就是为了谈一个运输国外电子元件的单子……”陆家公司主营方向是电子元件,多是向国外进口原材料或是加工原件,通过海上运输或是空运的方式送入国内大厂组装。

陆祁安去谈的那个单子,涉及金额很大,贺知北也不太清楚有多少,但陆祁安选择自己前去,就能代表那个单子他有多么重视。

想在陆家股东面前打下威信,他就不得不做出点成绩。

那个单子若是能成,陆祁安作为陆家家主的地位也会更稳,在公司里也会有更多人信服。

本来这是好事一桩。贺知北也知道好友的能力,只是他没想到,陆祁安飞机一落地,再转火车往边陲小镇去谈那个跨国电子元件的单子后,转头就没了联系。

安妮皱起眉,“怎么回事?”

老婆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父母却是移民的犹太人,他们在美国生下安妮后,凭借着犹太人的聪明才智打拼出很大的产业。在国外读书那几年,贺知北就认识了这个肤白貌美的外国妞,然后一见倾心,谈恋爱结婚。

他也知道老婆家里比较厉害,他一个贺家老二,除了继承点家里的股份外,实在没啥拿得出手的。在国外定居后,很多事贺家在国内帮不上忙,就都是老婆家给处理的。

这个单子是异国合同,另一方不是美国人,但好在安妮很有办法,在听了贺知北的担忧后,飞快找了兄长和父母帮忙。

贺知北才知道,他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陆祁安大概真的遇上麻烦了。

*

X县。

助理小刘接到了来自贺知北的电话,他语气惶恐,几乎泣不成声。

“贺、贺先生,我也已经有三天没联系上老板了……”他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在宾馆里差点没跪下来,向那头贺知北证明自己没有背叛陆祁安了。

“对,对,我们刚到没多久,入住宾馆第二天我醒来就没见到老板,然后前台和我说,老板出门去了,我以为老板是去买东西了,可是一直联系不上他。”

小刘抹着眼泪,抽噎道,“我本来想要去找老板的,结果出门证件和手机全丢了。再回那个五星级宾馆,人家不让我进去……我没钱没证件,大晚上又被人砸了个晕,醒来的时候就睡在桥洞下。”

“结果就到第三天了。”

“我赶紧去报案,今天才联系上你们。”

他哭得嗷嗷,委屈得不行:“就今天,我才从警局那里拿到被偷掉的证件和手机……”

“怎么会一觉睡到第三天?”

贺知北惊愕。

而那头小刘的电话被一个警察接了过去,警察客客气气的,方言很重,与他说道:“这个小伙身上被打了药哎,惨得呦,没几天缓不过来,睡三天还算幸运的嘞。”

“你问啥药,就市面上那种给动物打安定的针嘞,他身子骨还算阔以,没被打死过去……”

小刘瑟瑟发抖,用力地抽噎一下。

等警察与贺知北说完后,他把电话还给他,从业多年的老警察怜悯地看了一眼他,嘀咕一句:“你那老板,凶多吉少喽。”

他只是个普通的片区警察,但不少认识的同行都是缉毒警察,在这个小镇里,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毒*品两个字生死不知。

尽管小刘并不清楚老板为什么突然失踪,但他看到警察这幅表情,背脊也一寸一寸凉了。

他抖着声音,哭着说:“哥,你别吓我,我老板他……”

“哐。”

废旧的楼,还没来得及拆迁,因为附近就是一个毗邻邻国的小村庄,这里被政府规划为建设区。但因为资金不够,至今没有施工队来这里把废旧大楼给清了。

昏暗的环境里,一个浑身血腥的高个男人,匍匐在地,低低的喘息着。

他身上光鲜亮丽的西装已经被尖利的石头划破,露出里面沾染了灰尘的雪白衬衫。

英俊漂亮的长相,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也不能掩饰。

喘息声从他的口中泄露而出,他疼痛地蹙起眉,有血腥味从喉咙口冒出来。

肺叶大概是被肋骨刺穿了。

陆祁安平静地想,他浑身发冷,耳中嗡嗡,他听到外面有人进来,唾了他一口,用英文骂他不识好歹。

“□□养的,若不是你当初偷听了我和别人交易的消息,我会落到这个地步?”

陆祁安其实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但这几天下来,他也能懂一点他们的黑话。这个黄黑皮肤,明显不是亚裔的毒*品贩子,恐怕就是当初那个他刚在国外找到份兼职工作,深夜回家时,不巧撞见交易的贩子。

可能是因为这几年,这个男人没得到组织的赏识,亦或者是他失了势,接机责怪到他身上。如今他想自己单做提供毒*品的活计。在组织掌握了他的信息前提下,刻意找上门来,他知道他将要合作一个运输电子元件的跨国单子,趁他不备,想要威胁他帮他将毒*品运输到国外去。

……

疯子。

陆祁安面无表情地想,他微微咳嗽,血从唇瓣缝隙流了出来。他怎么可能答应下他,做出违法犯罪的事?

外裔男人已经有了点癫狂的状态,他用力踹了一脚陆祁安的腰,他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依旧是没有求饶。

“□□养的,你还硬气得很。”

他桀桀笑着,又准备一脚踢过去,但正在此时,电话突然响了。

男人骂骂咧咧,接起了电话。

“喂——”信号不太好,男人走出破楼,没有再管陆祁安。

陆祁安在周身疼痛之下,疲倦地闭上了眼,他感受到凉意,从肺叶钻进他的躯体,再将他锤在这个肮脏的地面,把他钉在这里。

他无处可逃。

他即将迎来死亡。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也或许只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陆祁安在昏沉中,听到了来自贺知北的声音。

他大声喊着他的姓名,喜极而泣:“陆祁安,祈安,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我们来救你了——”

陆祁安在冷意环绕中,努力睁开眼,然后又难以控制地闭上了。

他看到了贺知北欣喜若狂的脸。

他还看到了苏衾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两相对比,残酷顿显。

但是最终,陆祁安还是弯唇笑了一下。他为死后逃生,为友人至情。

也为他听到的那一句——

“苏衾,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他会把消息藏在酒店的床板底下。”

而年轻女人的回答很平静,她克制而温和,像是极力掩饰着什么。

“不是我的功劳。”

“怎么会,我当他朋友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会在紧急关头把消息纸条放在床板下……”

她沉默着,然后那一束目光仿佛久久落在了他身上。

她最后说的话,让人无言以对。

“他和他爸爸很像。”

似乎是叹了口气。也似乎是没有。

“他过去,也有这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