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域王阿米尔·森格,联合邪教,置樊域安危于不顾,侍姬苡柔杀死森格,有功于樊域,以王妃之礼厚葬,并册为樊域第一王妃,永享樊域香火。公主雪筝,死罪可免,被贬为庶民。一场巨变后,王廷宣布,不宜再办举国盛典,王子阿米尔·玄澈,退天魔教、保樊域百年基业,由三位老臣推为新帝,即日登基,不再行隆重仪式。
不过一夜之间,樊域已开始了新朝。
玄澈将凌月殿废弃,搬进华月宫,登基首日,将要沐浴斋戒。
他泡在蒸腾的热汤中,反复思量着苡柔临死前说过的话——不要放林世唐回去!
她,让千樱请来林世唐,救援威慑是假,留下他的命才是真啊!
他就奇怪,当时在追星殿,伯伝给他一张字条,想必也是苡柔安排,上书林世唐要来,叫他拖延时间,与天魔教联合宫变。
那时候,他就奇怪,虽然是要救他,可苡柔不至于傻到引狼入室,引别国军队光明正大到樊域来。
现在他都明白了。
而第三个锦囊,就是如何应对林世唐和他的军队!
但,苡柔的办法,太冒险,可行吗?
他与林世唐是迟早要决一死战的,他想,他们心里都有数,只是这一天,他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而不是在战场上。
大溏没了林世唐,也便没了支撑,到时候中原唾手可得,他,便不再是樊域的王,更是天下的主!
这,也是他一直想要的!
苡柔,竟一直都了解!
越是想,越是心烦意乱,他忽然起身,热淋淋的水顺着他身躯完美的线条流淌下来,侍女羞涩的为他披衣。
门外千樱道:“王,林世唐求见。”
来了!这样迫不及待吗?林世唐的缺点就是性子太急,有心计,却不够精细,豪迈却不够懂得隐藏。
他轻道:“叫他在华月宫等我。”
说完,他只穿一件随意的月白长袍便走出了沐仙殿……
他虽已经是王,却依然是那个翩翩如玉的俊美男子,依然潇洒随意,我行我素……
华月宫,林世唐一个人端坐在角桌边,如平常一样随意,玄澈挥手示意婢女退下,宫内只剩下他们俩人。
玄澈坐下来,林世唐端起酒盏:“兄弟,你这儿的葡萄酿是越来越醇了。”
玄澈举杯道:“林兄喜欢,便带些回去。”
林世唐仰头一饮而尽,他看着玄澈,渐渐收了笑容:“实话说,兄弟此来,除了救你于危难,也是要带麝月回去,可麝月却被你送给了天魔教,这……”
他语气虽不算激烈,却显然是在质问:“你该给我个交代吧?”
玄澈笑了笑:“当时情况,只能如此,麝月……我也要,她是我的女人,我不会不管。”
说着,修长的手指划过碧玉酒杯,眼光亦凝在酒杯之中,林世唐严肃道:“你对麝月……是真情?否则怎会为她多次冒险?”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到底睡了她那么多次,她功夫不错,每次都让我很舒服……要说我不喜欢她,的确是假,她的身体的确是最能满足我的。”玄澈故意将话讲的这样露骨,神情闲散随意。
林世唐怀疑的看着他:“就因为喜欢她的身体,就可以为她出生入死?”
“我出生入死,不是为了她。”玄澈斟满酒杯,碧玉酒杯,红色酒浆,醇香美味。
“难道是为了我?”林世唐自嘲地笑了。
“当然不是。”玄澈道,“我为我自己。”
玄澈说着站起身:“我要麝月,你要凤凰珏,就这样,成交吗?”
林世唐微微惊讶,看着玄澈琥珀色眼眸,他不信他,可又不得不信,当初他帮他灭掉赵滋全家,他错信了他的话,才将麝月交给了他,如今想想悔不当初,他怎么能忽略了玄澈才是真正危险的男人?
林世唐微笑一声:“好!”
“明儿个我们一起上天魔教,可敢吗?”玄澈声音平淡,转身望向帘外渐渐沉去的日色……
林世唐亦起身来:“好!明日便同你一起上天魔教!需要多少兵力?”
玄澈冷哼一声:“天魔教,你有多少兵力也攻不下,只可智取。”
“智取?”林世唐不懂。
玄澈道:“不错!我们与天魔教来一场谈判。”
夜深沉,林世唐睡不着,望着星天出神,初雪此次亦随着跟来,见他忧虑,不禁上前安慰。
“王爷,歇着吧,明儿个还要上天魔山。”
“你先歇吧。”林世唐道,“明天……想必是场恶战。”
“不是说要去谈判?”初雪疑惑,适才林世唐回来,明明对她说,明天要去天魔教谈判。
“呵,天魔教会那么好说话吗?之所以在宫变那天那样顺利,只怕他们和玄澈之间,怕有什么说不得的。”林世唐叹息一声,转头看初雪,“明天你就别去了,我还是担心。”
初雪倔强道:“不!王爷说过的,以后到哪儿都带着我。”
“说是说过,只是……明日凶险万分,我怕无法护你周全。”林世唐将初雪揽入怀中。
初雪道:“难道王爷留我在这陌生的樊域宫廷,便放心了吗?”
林世唐眉一蹙,初雪的话,也是。
想来即使有什么,想必玄澈亦不会对一个弱女子如何。
林世唐点点头:“好,明日你便同我一起上山。”
月色无边,樊域的夜,总是凉丝丝的……
天魔教,在樊域雪山之巅,神秘莫测的雪山,人人敬畏的天魔教,还有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的天魔幽灵。
在麝月来到天魔教之前,她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这里,也许如天境般优美,也许如皇宫般恢宏。
可是她错了,天魔教众,都居住在雪山之巅的雪洞之中,雪洞门口有层层守卫,雪洞内千回百转,即使他们没有蒙上她的眼睛,她都难以记清洞内的路。
雪洞应该很大,给人无穷尽的感觉。
麝月被关在一方小洞中,这里的布置,只简单有张床和桌,桌上放着一盏茶壶,里面是淡淡香味儿的冰水,想必是以这雪山上的雪水冲泡的,奇怪的是,这里虽是雪洞,却并不感到寒冷,当真稀奇。
“教主要见你。”一位身白丝衣的女子冰冷地说,这里的人,都如这雪山一般,冷冰冰的。
男子皆是黑衣、黑斗篷,遮住脸颊,女子皆是白丝衣,亦用白色丝巾遮住面容。
教主?就是天魔幽灵吗?她倒是也好奇,想要见见。
随着那女子不知转了多少弯,来到一处极大的洞穴。
两旁巨大的雪柱上高烧着腾腾火盆,白茫茫的洞穴,有银白色的宝座,上有晶莹剔透如同冰凌的水晶柱,光彩夺目。
宝座上斜斜靠着一个人,他一身银白色斗篷,仪态优雅,如天魔教教众一般,亦看不到他的脸,只是他没有用斗篷遮住半张面容,而是一个银色面具,雕工精细,颇是华丽,只露着尖削的下颌,和薄薄的嘴唇,还有一双锐利的眼眸。
麝月猜想,他亦该是个极俊美的男子吧?
“你就是麝月?”他的声音低沉沉的,似故意假装的深沉。
麝月点头:“是。”
“你可知,我叫你来,做什么?”天魔幽灵说着,缓缓站起身,宽大的银色斗篷,划过冰透的台阶。
麝月平静说:“要我写出真的《天魔绝音》。”
天魔幽灵笑笑:“倒是不笨,虽然不比苡柔那丫头,不过,苡柔也是小聪明而已,我早知道她送来的是假的《天魔绝音》,就想要看她耍什么花样,果然,她叫千樱那女子上山来告诉我,拿到的是假书,若要真书,需救玄澈而背弃与森格的约定……”
原来,苡柔竟是这样的部署?
麝月道:“可其实,教主您也早便和玄澈王子达成共识了不是吗?只不过,您想要拿捏得更多,就算苡柔不令千樱前来,您也会投向玄澈王子,因为您知道,丰神之眼,森格无论如何给不了你,而真的《天魔绝音》只有我知道,这笔买卖想来想去,都知道应该倾向于谁,但,你还是想要玄澈王子欠你这个人情,所以……不等到最后,都没有给玄澈王子肯定的答复……”
天魔幽灵看着她,透过那银色的面具,亦可见那双眼的锐利。
“聪明!但可惜……女人到底是女人……你的男人对你……不过如此……”天魔幽灵冷笑着,想要讥讽她。
麝月却不以为意:“大丈夫志在天下,若为一女子所累,岂是英雄?”
“哦?”天魔幽灵似有几分钦佩,“这样的女子,倒是少见……”
麝月笑道:“况且,我跟你们回天魔教才是最安全,也最不会拖累他的。”
天魔幽灵沉默一忽,正要说话,便有一侍女来报:“教主,玄澈王子和林世唐已到了山口。”
天魔幽灵看麝月一眼:“他们来的,倒是真快。”
天魔幽灵长袖一挥,那女子出门去迎,适才还是从容应对的麝月,此时,倒是微微蹙眉,心内紧张,亦复杂起来……
“你紧张了?”天魔幽灵忽然道。
“没有。”
麝月话音才落,便听见洞口脚步声渐近,不一会儿洞内已齐齐站了几十人。
玄澈一身青衣与一身戎装的林世唐站在最前面。
见到麝月,玄澈不过淡淡一眼,麝月心里思量,亦没有做太多表示,默默退到了一旁。
她盯着林世唐,再见这个人,恨仿佛更深了,她紧攥住双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教主,林兄自中原而来,怕也是不懂你这山上规矩,倒是带了人马上山。”玄澈道。
天魔幽灵冷笑:“无妨,若我不想你们上山,你们根本上不了,不就是五千人马吗?我天魔教还不放在眼里。”
他说得清淡,林世唐却轻轻皱眉,一路上,这雪山都充斥着神秘,进了山洞,更感觉这里深不可测,他观察了玄澈,却觉得他出奇镇静,丝毫没有担心。
“你是来谈判的?我的条件很简单,玄澈王子……哦,不,现在该叫一声王了!”天魔幽灵悠悠慢慢,“我要《天魔绝音》和丰神之眼,麝月和凤凰珏,你带走,两样换两样,公平吧?”
玄澈点头:“当然。”
说着,天魔幽灵看向一边的麝月,见她目光凶狠,直直盯着林世唐,天魔幽灵一笑:“玄澈,你的女人……好像不怎么开心。”
玄澈亦看向麝月,麝月听到自己的名字,移开目光,与玄澈相望,玄澈道:“你且先去写出真的《天魔绝音》。”
麝月微微蹙眉,玄澈明明知道她不会。
但她不露声色,转到一边,一名长衣侍女引着她坐在一旁石桌上,她早已发现,石桌之上,笔墨纸砚早已经备好。
麝月提笔而书,适才的仇恨似乎全部凝在了笔尖。
玄澈看一眼天魔幽灵:“教主,那么您的承诺……”
玄澈说着,琥珀色眼眸闪过一丝流光,天魔幽灵淡淡一笑,望向洞口,此时,洞口走进两名黑衣教徒,长刀在身,手上衣襟上似沾了血色,他们单膝跪地,恭敬道:“教主,大溏的五千兵马已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林世唐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林世唐看向玄澈,玄澈面容冰冷,唇边一丝凉薄笑意:“林兄,对不起了。”
林世唐不解的望着玄澈,又看了天魔幽灵一眼,恍然而悟:“原来,你们一直都是一伙儿的……那么宫变……”
“宫变你不来,天魔教之乱也会由我平定,天下民心,都是我的!”玄澈威仪赫赫,目光如炬。
林世唐懂了。
天魔幽灵缓缓站起身:“林世唐,你不过匹夫之勇,玄澈果然了解你,竟然真的会答应随他上我这雪山之巅,你不知,上来的人,除非我答应,或是我死,否则……无一生还吗?五千兵马?你也太小看了我天魔教!”
“我与你们天魔教向来没有仇怨,为何要置我于死?”林世唐不懂,就算为了丰神之眼和《天魔绝音》,天魔教就不怕玄澈反悔?他如此诡计多端,天魔幽灵便没有忌惮?
“若不是你烧毁藏书阁,我天魔教又岂会失去《天魔绝音》!”天魔幽灵冷入肌骨的声音,令人寒战。
玄澈道:“林兄,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儿上,我留你全尸!”
“哈哈哈……玄澈,你也太小看了我林世唐!你以为……我就是信任你的吗?你以为……我只有那五千兵马吗?阿米尔·玄澈,只要我没有下山去,我驻守在距樊域五里地外的军队,便会在黄昏攻入樊域,你人不在兰迦城,从雪山下去,我军队早已占了先机,玄澈!自从上一次来樊域,你对于麝月之事推推搪搪,我便知道,你我兄弟……早已没的做了!”
林世唐果然有备而来,玄澈却不慌不忙,他原就不会以为林世唐是好对付的主儿。
他淡淡笑:“林世唐,其实我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对方不是吗?你共带五万兵马,解我兰迦城之困时,只带一万人在兰迦城边,其余人马驻守在五里外漠原中。哼,你以为我被困追星殿,便不可能会得知你大军在外的消息,你可知道伯伝何在?”
林世唐一惊,不错!从来,都是紧跟在玄澈身边的心腹伯伝,的确没有上雪山来,他竟然忽略了。
“虽然,我樊域如今急需休养生息,可伯伝已做好万全的应战准备,若你下不了山,你的军队却也未必攻的下我兰迦城!我……愿意一搏!”
玄澈的声音斩钉截铁,林世唐几乎忘记了,玄澈就是这样一个人,天生的赌徒,他的一生都是在以生命相搏。
“殿下,我们助您突出重围。”林世唐心腹大喝一声,拔剑出鞘,引来众人纷纷拔刀。
顿时,雪洞内剑拔弩张。
玄澈见状,亦抽出腰间软剑,旋身至林世唐身前,林世唐望着他,这个人他认识了十年,不!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他吧?
他琥珀色双眸,冷酷骄傲,睥睨天下。
他从来,都忽略了,他有一颗狠辣的心!
他要的,恐怕不仅仅是樊域之王!
“拔剑吧。”玄澈冷冷一句。
多年兄弟之情,全付流水……
林世唐寒剑出鞘,雪洞内,冷光肃肃,折射着刺眼的冰凉。
天魔幽灵缓缓坐下去,欣赏着这一幕兄弟反目。
不!或许,他们从来都不是兄弟,从来都是相互利用。
玄澈先发制人,一剑刺向林世唐,剑锋若风凌厉,扬起一道道雪末旋转着朝林世唐而去,林世唐感到他强大的剑气,他侧身避开最是滂沱的一击,却依然被剑风所累,向后几步踉跄。
他不敢怠慢,挥开剑,迎着玄澈的剑锋而去。
两股强大的剑气相遇,碰撞强烈,剑风呼啸,不相上下。
天魔幽灵看一眼一边书写的麝月,含笑道:“你就不担心吗?”
麝月头也不抬:“担心什么?”
“你的男人未必是对手。”
“他答应过我,一定会为我杀了林世唐!”麝月平静回答,手中笔锋不停。
剑气时时袭来,一剑一招,都仿佛在麝月笔端,他的剑疾,她的笔锋亦疾,他的招缓,她的笔锋亦缓。
天魔幽灵暗暗看着,她不是不紧张,而是将紧张压在心里,她不会去分散他的注意,她的心乱,全都乱在了纸笔之上,而不是脸上。
他暗想,这女子,除了貌美,果然有不一样的地方。
突然,麝月笔锋一收,猛然抬头,便只见,玄澈的剑已抵在林世唐的喉咙。
她掷笔起身,望着眼前一幕,恨意在她的眼眶凝结。
玄澈冷声道:“你输了。”
随来的大溏侍卫一拥而上,天魔幽灵一个示意,天魔教徒亦抽剑围上,两方对峙,谁也没敢妄动。
“我劝你不要顽抗,我不会叫你死的太痛苦。”玄澈决然冷酷。
“呵,我想知道,你究竟为何一定要杀我!我们之间,就非要到这种地步吗?”林世唐不甘,若要与他争夺天下,大可以光明正大进犯中原,却为何一定要以这种方式了断他们之间的一切?
“莫非是为了她?”林世唐看向麝月,忽然狂声而笑,“没想到自命风流的阿米尔·玄澈,会为一个贱女人如此不管不顾,为她灭南疆,为她出生入死,可她……只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罢了!”
“住口!”
“别人碰过的女人,你不是从来不碰?可见这贱人有多少狐媚本事,一个早就破了身子的女人,还能把你迷惑至此?你可别告诉我,你第一次碰她的时候,不知道她早不是处子之身!不妨告诉你,她甚至打掉过一个孩子……这么肮脏的女人,也难得你会要!”林世唐故意激怒玄澈,嘲笑地看着他。
天魔幽灵目光缓缓看向麝月,麝月羞愤难当,在这样多人的面前,被说出所有不堪的过去,她终于走上前,泪水直流:“林世唐,你畜生!若不是你害我,我……”
她气急,无法说下去,转头看向玄澈。
此时,天魔幽灵亦是玩味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倒要看看,不可一世的玄澈王子,颜面尽失,会是如何模样。
玄澈不说话,面容冷漠。
麝月清楚的记得,玄澈说过的话,别人碰过的女人,他不会再碰!她也一直疑惑,他应该早知道,自己并非处子。
麝月咬唇:“我……”
“你不必说话。”玄澈唇角一丝残酷笑纹,“林世唐,你不但欺负我的女人,竟还……杀死了我的孩子!你这条命,我要定了!”
他一句话,麝月与林世唐同为震惊。
玄澈睨一眼麝月,目光情深:“我没想到,只那天晚上,你就怀了我的孩子……”
那天晚上!
麝月忽然懂了,那段如刀刻在脑海中的回忆,每每想起,都是锥心刺骨的痛,可是那天晚上,那个一人屠杀赵家全家,强暴自己的男人,竟然……会是玄澈吗?
“你……”林世唐不可思议。
玄澈冷笑:“明明是你叫我去灭掉赵家全家,而后麝月便怀有身孕,你难道都没有想过,那会是我的孩子吗?还是……就是因为你知道,才要毒死她腹中的胎儿!”
林世唐确实不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麝月的孩子会是玄澈的。
的确是他叫玄澈去灭掉赵家满门,可他也想,麝月的孩子也许是赵滋已经占了她,才怀上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玄澈的。
“受死吧!”
玄澈剑尖一挺,鲜血顺着林世唐脖子流下来。
“住手!”
忽然,一个女子声音急切的响起来,初雪从人群中跑了出来,跪倒在玄澈面前。
林世唐一惊:“初雪?你干什么?快起来!不要求他。”
初雪含泪看着林世唐,林世唐狠狠望玄澈:“初雪只是一个弱女子,你放她下山。”
“求你,别杀他。”初雪仿佛没有听到林世唐的话,央求着玄澈。
而玄澈居高临下,看着跪地哭泣的女子,神情竟有一瞬间悲悯和不解。
初雪泪流满面:“求你了,别杀他!”
她只是重复这六个字,双手抓着玄澈的衣襟。
“我会带他走,我会劝他走得远远的,永远都不再回大溏,更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求你……求你……”初雪目光凌乱,泪水飘零。
天魔幽灵依然着有意味的观望,心道: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当年,是他强占了你,没想到……你动了真心!”玄澈语声虽淡,却温和。
“是!所以……我求你……求你了……看在……看在这么多年的情义上……”初雪泪光闪烁,苦苦哀求。
林世唐却道:“情义?我与他也许从来都没有过情义!初雪,我说了,不要求他!”
初雪只若不闻,紧紧攥着玄澈衣襟,殷切的望着他:“求你了……”
令麝月及所有人惊异的是,玄澈的神情竟然动摇了。
他凝眉叹息,握着剑的手缓缓下落。
麝月急道:“你做什么?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玄澈看过去,持剑的手悬在半空,麝月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容颜憔悴,身形消瘦,那也的确是他对她的承诺!何况苡柔说过,决不能放林世唐回到中原……
玄澈眼神一定,手腕重新发力,直指林世唐,眼光睨着跪在地上的初雪:“对不起,他必须死!”
说着,长剑寒意指过去,林世唐闭目受死。
“不!”初雪起身,握住玄澈的胳膊,“不!求你了!哥!我求求你了……”
哥!
一声,镇住了所有人。
天魔幽灵都是一惊,麝月更是心惊的望着玄澈,只有玄澈无奈的叹气。
初雪再次缓缓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林世唐不可置信的望着哭泣的初雪。
这是怎么回事?
玄澈道:“你何必!”
“哥,我求求你了,我从来都没有求过你,从小到大,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来都没有忤逆过你的意思,甚至……甚至你把我送到林世唐身边,我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可我到底忽略了,你也是个年轻的女子,你会有情有爱……”玄澈字句中不无怜惜。
“哥……”初雪泣不成声,“他对我是真的好,从来都不许任何人欺负我!就看在他对妹妹的情意,求你放了他吧。”
“难怪,难怪……”林世唐忽然仰天而笑,“难怪第一次来樊域,你对樊域的天气便没有一点不适,原来,你原本就是樊域人!”
“对不起……对不起……”初雪几乎崩溃,原来,他就是玄澈定下三年之约,尽力保护的那个妹妹,雪璠公主。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是傻瓜!是大傻瓜!”林世唐笑声好像要掀翻整个雪洞。
笑声未止,林世唐忽然挺身而上,玄澈反应不及,林世唐已迎着玄澈的剑身而去,剑冷心寒,鲜血染红了雪洞白雪。
“不!”初雪扑过去,抱住林世唐。
林世唐看着她,惨笑:“我不恨你!恨我……自己!”
林世唐知道,他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这座雪山了,玄澈也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初雪,他一生只爱过这一个女人,她竟然是玄澈送到他身边的卧底!
他宁愿自我了断,认输。
麝月看着初雪的痛苦,玄澈的纠结,他很想过去安慰初雪,可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呵,真是一场运筹帷幄的好戏!我不得不佩服你,玄澈。”天魔幽灵忽然开口,“你为今天,究竟准备了多少年?”
“我急着下山,林世唐死,五里外的军队恐怕会在日落前攻打兰迦城。”玄澈说着,拉起痛哭的初雪,初雪甩开他,泪水涟涟的脸容,布满恐怖的恨意,“你走吧,我不会……再和你回樊域,你……也不再是我的哥哥!”
“不准!”玄澈霸道的将初雪禁锢住,侧头看麝月一眼,“我们下山。”
“慢着!”天魔幽灵幽幽道,“那份《天魔绝音》是真是假,在我考证之前,麝月不能走!”
天魔幽灵此话一出,天魔教徒迅速堵住洞口。
“你带你妹妹离开,我会为你结果掉所有留在天魔教的大溏余孽,但是,麝月不能走!”天魔幽灵的话,总带着悠悠慢慢的闲散,却暗中透出寒意。
“我将这个留在这儿……你是不是更感兴趣?”玄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明珠。
那明珠珠光璀璨,熠熠夺目,雪洞之中万点莹光,似都在刹那凝聚在此,发出更加耀眼夺目的光辉。
“丰神之眼?”天魔幽灵有点惊讶。
“我早和韩默扎说过,丰神之眼对我……没有意义!”
玄澈说着,将丰神之眼向后抛去,天魔幽灵纵身一跃,稳稳接住。
玄澈目光一扫,挡在洞口之人向天魔幽灵望去,天魔幽灵手握明珠,心思已全部被吸引了去,一挥手,示意放人,所有人纷纷让开。
玄澈强带着初雪与麝月离开……
一路上,初雪一言不发,玄澈知道她恨他。
玄澈回到王廷,便急召见须择而与修枝于,二人见了初雪,惊闻初雪便是当年失踪的小公主雪璠,欣喜之余却发现了初雪的异样。
她没有欣喜,有的只是空洞的目光。
玄澈对麝月道:“去华月宫等我。”
麝月心里亦有许多疑问,也有许多纠结,但她知道,玄澈想必要应对大溏军队,她有再多的疑问,都要等过了这一遭。
“来人,把雪璠公主送入迎雪殿!严加看管!”玄澈冷硬道,初雪冷冷瞪着他,他无情说,“最好别反抗!”
这个时候,不允许他对初雪有耐心和关心,退敌才是重中之重。
宫人将初雪带下去。
玄澈对须择而道:“是否已经兵临城下?”
须择而点头:“是!王……伯伝已部署严密,千樱姑娘早带一批人马去断了他们的后路,除非他们能攻开我们的城门,否则……我们前后夹击,他们有来无回!”
玄澈点头:“来人,为我更战衣,我要上城。”
“王……如今您……”
“不必再说,这一战必须胜!”
玄澈换上一身战甲,长袍飞扬,须择而也明白,纵使樊域兵强马壮,但到底才经历了巨变,军心不稳,他必须这样做!
华月宫不比凌月殿的奢华,却也是极华丽的宫宇。
清辉如霜,洒遍华月宫,已是夜深,整个华月宫丝纱飞扬,夜色缭绕,月光影影绰绰,有一种朦胧之美。
麝月站在宫柱边,回想着之前的种种。
她只觉得可笑,她就觉得奇怪,一个口口声声别人碰过的女人他不会碰的男子,她怎么就没有想到,他就是强暴自己的那个人!
麝月衣袂微扬,凉入心骨。
她清楚的记得,那个人在强暴她时,曾问到过凤凰珏!
那么,他对她……难道就与和初雪一样,只是……一个对他还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否则,他为何一直不说?
想着,月光已冷,晨露如霜。
寒意刺骨。
她这才发觉,自己竟在这里站了一夜。
门口有动静,听见宫女们纷纷恭敬的声音,想必是玄澈回来了,如今的樊域之王……
见到麝月,他一身风霜血色,眉宇间满是疲惫,却有隐隐霸气。
她心一疼,心里的质问不忍出口。
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你有很多问题?”
看她的眼神,他就懂了。
玄澈解下战袍,走到她身前,将她搂在怀中,倾情一吻。
每次,只要他或温柔、或霸道地吻她,她就无法自控,体内的情愫总能被他轻而易举的撩拨。
可这一次,她克制住了,推开他:“不要,王累了,歇息吧。”
“你在怪我?”
“没有。”
玄澈叹息一声:“你怪我也对,我似乎从来不曾对你真正坦诚,记得你问过我,以我的性子,若被玄镜知道把柄,杀了他就是,到底为什么会定下三年之约,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为了初雪!因为我与苡柔在谈论初雪时,被玄镜听去,我……不能让初雪冒一点危险。”
这些,对于她已经不重要了。
“嗯。”麝月冷漠的应了。
“不然,你就是怪我,没有告诉过你,当年强暴你的人是我!”玄澈搂紧她,在她耳边轻语,“那个重要吗?我们之后有那么多次,都那么快乐,那么美好,我对你真心还是假意?难道……你分辨不出?”
她的确分辨不出!因为——凤凰珏!
她挣脱开他:“你为什么要强暴我?”
玄澈听她言辞,面庞突然冷得可怕:“强暴一个女人,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
“可你当时……要的是凤凰珏!”麝月索性直言。
她眼神望着他,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琥珀色双眸。
许久,他沉默的望着她。
“你当时,不是想要一个女人的身体,而是想要凤凰珏和……凤凰珏的秘密!在樊域圣殿里,你与我欢爱,也一样提到了凤凰珏的秘密,可你却又一再强调,你们樊域外族,要凤凰珏没有用……如今,你一定要将林世唐杀死,更从多年前就将自己的妹妹放在林世唐身边,你要的……不仅仅是樊域之王,而是……天下之主……所以……你要凤凰珏……所以……你要我!”
麝月一口气说出来,泪水不经意便湿了面容,她心痛如绞,越说越痛。
她不知为何会这样痛!痛得,她身子颤抖。
她的眼泪,她的失望,她的痛苦,玄澈一一看在眼里。
他转身闭目,一时间,无话可说。
麝月凄然一笑:“我都说对了是吗?你……果然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为我不顾生死,是怕我死了,就没有知道凤凰珏的秘密了,是不是?”
“是!”
玄澈忽然大声一句,“你满意了?”
麝月怔怔站在原地,望着他绝情的背影。
她心如刀割,缓步转身,向着殿外走去。
“你去哪里?”
是啊,她如今能去哪里?天地之大,苍穹广阔,国破家亡,心死爱逝,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林世唐已死,大仇已报,她该去哪儿?
如今,她是真的只有孤身一人了,是不是……
“走到哪儿,就是哪儿吧,麝月祝陛下攻无不克,早日一统天下……”她痛楚地说。
“不准走!”
玄澈转身,狠狠拉住她的手腕。
麝月回眸看他,泪水涟涟:“王,难道还要留下民女的命吗?”
他热眸如火,凝视着眼前的女人,他几乎捏碎了她的手腕,她却似乎已感觉不到疼。
“还是……”麝月用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衣带,络纱随手而落,她笑得凄冷如雪,“还是……王想要民女伺候?”
玄澈见她如此,心中恼怒,用力甩开她,将她甩在地上。
“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玄澈气愤至极,也失落至极:“我走!”
他甩袖出了华月宫……
清晨露水,沾湿铁衣。
麝月泪落如雨,那个背影那么决绝,那么冷酷,也或许……那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