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格大吃一惊看向玄澈,玄澈琥珀色眼眸透着危险的光,一步后撤,身后伯伝横刀而来,森格与玄镜亦后撤一步,森格大声道:“反了,反了,把这叛贼就地正法。”
玄澈冷冷瞥他一眼:“只恐怕你没这个本事。”
森格身边亦迅速围满了侍卫,樊域侍卫队训练有素,皆是精兵强将。
他们将森格与玄镜围在中间,当然还有苡柔。
森格展目望去,但见凌月殿下,臣民与军队混杂在一起,数千黑衣人如暗夜里的妖鬼,神出鬼没的诛杀着殿下的人。
森格突地恍然大悟,侧眸看向站在殿旁安静旁观的韩默扎。
“韩默扎,你们天魔教言而无信,竟……相助玄澈?”森格的话,令闻者大惊。
韩默扎冷笑一声:“此言差矣,我天魔教只要《天魔绝音》和丰神之眼,你假意许之,我教主英明,自然了然于心,既然如此,便当需趁着你樊域内乱取之,至于你们与玄澈王子之间的事情,我教懒得插手,我们只要丰神之眼。”
韩默扎说着,一声令下:“将兰迦城内所有阻挡我教取丰神之眼之人,全部杀死!”
韩默扎的话如同一柄利剑,穿透夜的寒冷,樊域大臣们不禁迷惑,到底是玄澈反叛,还是天魔教突袭?到底在凌月殿之上发生了怎样的对话?
樊域三朝元老须择而上前一步:“天魔邪教,觊觎我樊域圣宝,休想!我们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保护圣物。”
须择而的话激励着樊域将士,玄澈对伯伝使一个眼色,两人后退到不起眼的角落,伯伝道:“王子……”
玄澈一挥手,胸有成竹。
樊域将士越聚越多,玄澈观察该是倾城而出了,如此混乱的局面下,玄澈连忙向下望去,紧张的寻找着麝月,只见,乱刀之中,麝月被护在一个人的身后,那人折扇在手,身形如燕,眉眼依然含笑,在这刀光剑影中,潇洒的将麝月护在身后。
玄澈眉一凝,这人是何人?眼生得很,却怎会出现在此地。
此时不容他分心,须择而提剑向着玄澈冲去,口中大喊:“玄澈逆贼,竟联合邪教,叛我樊域!”
玄澈冷静道:“须择而,难得你一片忠心,却没听到刚才韩默扎的话吗?天魔教之所以来此,受何人所托,难道……你没有听出来?”
须择而身子一顿,细想方才的对话,森格分明说天魔教言而无信,相助玄澈,而韩默扎的回答之意却是森格曾许丰神之眼于天魔教,天魔教才来到宫廷,临时反叛,只取丰神之眼而不问其他,那么……
须择而大惊失色,瞪向森格与玄镜,玄澈的话,其他樊域将领亦听在耳里,天魔教众越来越多,而樊域抵抗则越来越弱。
“原来……原来……”须择而两眼通红,“王,你为何要如此做?!”
须择而冲上去,围绕着森格的死忠团团护卫,刀光凛凛,须择而质问的眼神,却只换来森格冷冷的目光:“须择而,我知道你忠心,可你忠心的却不是我,只是樊域,所有忠心的不是我的人,都该死!包括……玄澈!”
此言一出,玄澈知时机已到,刀光之中,月光之下,突然一声大喝:“都住手!”
玄澈的一声喝止,令动摇的樊域人望向高高的凌月殿,曾最为高贵的王子,目光烁烁,月色华,却不及他此时光芒。
他幽幽回头,望向森格:“父王,事到如今,您放手还来得及。”
森格一愣,却不等他答话,玄澈冷哼一声:“韩默扎,你觊觎我樊域圣物,以此与我父王达成交易,要置我于死地又出尔反尔是也不是?”
韩默扎轻描淡写:“是又怎样?我只要丰神之眼!”
韩默扎说着,黑衣斗篷一挥,天魔教众齐齐拔刀,对向凌月殿。
麝月望着高高在上的玄澈,又看看韩默扎,心里犹疑,细细思量。
李秀堂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麝月瞥他一眼:“与你无关。”
“何必如此冷漠?那我来猜猜好了。”李秀堂折扇轻摇,“你在想,韩默扎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被他说中,麝月不语,只静静望着高高的凌月殿上。
月色渐浓,冷雾凄迷。
樊域的晚风透衣冰凉,樊域的盛世转眼变作慌乱的战场,在场之人都听到了玄澈的话,也都听到了韩默扎的话,更记得森格之前亲口说过的话,怀疑、不解与挣扎写在文武百官的脸上,他们都默默注视着凌月殿上,那三个樊域最至高无上的男人……
此时此刻,兵强马壮的天魔教众,和人心已散的樊域军队,谁输谁赢,所有人的脸色都是肃然的,樊域的生死存亡,也许便在此一举。
玄澈冷冷望一眼森格,又对韩默扎轻轻一笑:“我们来交易一场如何?”
韩默扎仰天大笑:“玄澈王子,你已落魄至此,又有何资格与我交手?再者说,如今情势,我天魔教平你樊域易如反掌,你……又有何资本与我交易?”
玄澈缓缓向着凌月殿下走去,原本兵刀横斜的兵卫们,在玄澈目光的扫视下,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玄澈走到韩默扎身前,身后伯伝递上宝剑,三尺长锋出鞘,韩默扎后退一步,亦拔刀而上,玄澈冷眼一横,金铁激烈的碰撞,激起尖锐的铮响之声,闪亮的银光挥洒而出,急速回旋、飞舞,月光之下,两个人身形如云如燕,轻灵缥缈,可招招却可惊动天地。
麝月感到有人紧紧地掐住她的喉咙一般,喘不过气。
李秀堂见她担心的样子不过一笑:“放心,他们该是不胜不负。”
麝月斜睨他一眼,那人折扇轻摇,面容宁和,目光依旧清朗如月,到底是何人?为何如此镇静自若?
“你我这样打下去,只怕三天三夜也分不出胜负。”玄澈跃开一步,忽然说。
韩默扎冷笑:“我天魔教众,平你樊域,何需要你我对决?陪你玩玩而已。”
“是吗?”玄澈说着,眉眼带着笑意,突地向不远方向望去。
此时,凌月殿下,由远及近,有整齐的脚步声步步逼近,月色薄光里,两名女子为先,率一众人匆匆而来,那些人铠甲战衣,刀兵烁亮,更有一人自马上跃下,长袍飞卷,疾步而来,正是林世唐和他的大溏军队……
竟然会是他!
而那两名为首女子,则正是千樱与云雀!
玄澈高喝一声:“林兄别来无恙!”
林世唐朗声笑道:“去而复返,让玄澈兄久等。”
在场之人,无人不知玄澈与林世唐的渊源,说他们真情义也好,互相利用也罢,但到底此时两人绝对是站在一个立场。
玄澈睨一眼须择而,又看一眼韩默扎:“韩默扎,你此时可还有必胜的把握吗?”
韩默扎冷冷一笑:“原来,王子适才与我动手,乃行一招缓兵之计!”
“不敢!玄澈真心与你做这笔交易,在樊域我王廷与你天魔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又何必为此而决裂?若你今日血洗我樊域王廷,强取丰神之眼,但凡我玄澈不死,定将杀到你天魔教中,手刃天魔幽灵!你可信吗?”玄澈言之凿凿、神情坚毅。
他的话,似一股澎湃热流,汹涌入樊域将士心中。
一边是与天魔教勾结,陷樊域于如此境地的王!一边是如此刚毅铁血的王子,便是须择而也是心中倾斜了。
森格忽然道:“玄澈,休要惺惺作态!莫非,你早便料到了天魔教将乱我王廷,才要林世唐前来吗?哼!大家不要上当,这分明是玄澈的奸计!”
森格尽力保持镇静,玄镜亦是神色复杂,玄澈不以为意:“父王,事到如今,你难道不该向我樊域天下臣民谢罪吗?你囚禁于我,林兄驰援来救,难道还需要什么料到?”
他这样说,也是合理,森格眼眸如火,怒视韩默扎,好个天魔教竟要耍我!
林世唐走到玄澈身边:“为兄没来晚吧?”
“正是时候。”玄澈说着,斜睨一眼森格与玄镜,“烦劳林兄代小弟照看下父王与兄长,还有……王妃!”
听到王妃两个字,雪筝脸色煞白,她站在一边早已瑟瑟发抖。
林世唐点头:“好。”
林世唐看向森格,森格慌张道:“反了,反了!来人……来人……”
护卫着森格的重重守卫不知该进该退。
此时,须择而突然大声道:“护卫王入凌月殿,听……玄澈王子令!”
须择而是樊域重臣,他的话举足轻重,护卫纷纷让开,森格不由得一惊,与玄镜对望一眼,两人心知大大不妙。
林世唐回身看玄澈一眼:“这里,就交给你了。”
林世唐带着森格与玄镜向凌月殿内走去,一夕之间,似乎风云突变。
玄澈看着韩默扎:“如今,韩佐领可愿与我谈个交易?”
韩默扎道:“说来也无妨。”
玄澈轻慢地道:“你要丰神之眼,也要《天魔绝音》,本王子亦知道,你奉命而来,不可空手而回,丰神之眼乃我樊域圣物,我定不能交给你,但《天魔绝音》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就是麝月!”
此话一出,再令在场之人震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麝月。
李秀堂呵呵一笑:“呵,看来,你男人要牺牲你了。”
麝月不懂,凝眉看着玄澈。
玄澈亦望向她,月色不明,雾霭蒙蒙,麝月的眼若星辰,却照不亮玄澈的目光。
他冷冷开口:“麝月,我可以交给你带走交差,亦作为我许以你天魔教的人质!如何?”
麝月惊骇的望着他,玄澈却一如平常的表情。
他不再看她,而是望着思量的韩默扎。
李秀堂冷哼:“你男人……对你不过如此嘛。”
麝月横李秀堂一眼,眼中惊骇已消:“他自有他的道理,何须你来多嘴?”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韩默扎的回答,须择而亦是紧握双拳,即使此时有林世唐部分兵力相助,加上樊域军队许是可以与天魔教一搏,却也定会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若此时得外敌侵犯,又当如何抵挡?
若可求和,便当是最好。
“好!”韩默扎的一声好,似这暗夜里的一道光,他看着玄澈,“今日,我天魔教便给玄澈王子面子。”
须择而以及文武百官松了口气,玄澈淡定微笑:“如此,多谢了。”
韩默扎哼的一声转身,看向一边的麝月:“请吧,麝月公主……”
他的声音冰凉,麝月面无表情,缓步走向他,玄澈看着她镇静的样子,眉心微微凝住,麝月回头看他一眼,竟微微一笑。
玄澈一怔,韩默扎黑袍一扬,天魔教教众已簇拥着他,并将麝月扛在身上,朝着凌月殿下而去……
远远的,月光已照不明亮。
玄澈望着,琥珀色眼眸将今夜樊域的慌乱与狼狈尽收眼底。
这一夜后,都不再会了!
玄澈随而目光一定,朝着须择而道:“大人,请您与普朗大人、修枝于大人随我入凌月殿。”
须择而叹息一声,缓缓点头,玄澈转身而去。
白袍落拓,将漫天月华遗落身后,所有人都望着他的背影。
果然,只有这个背影,才是樊域最明亮的光……
玄澈进到凌月殿,伯伝、千樱与云雀紧随其后,随而须择而亦领着普朗、修枝于两位三朝元老来到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亦如昔日的凌月殿,凌驾日月,光明不息。
不同的是,今夜,这里注定无眠。
森格依然气派不减的坐在凌月殿长椅之上,目光沉沉,玄镜表情不明的站在一边,而雪筝早已花容失色,当然,在一边,还有适才跟进来的苡柔。
林世唐迎着上来:“这是你樊域国事,我不便在此。”
“多谢林兄。”玄澈点头。
“我就在外面吗!”林世唐转身出去。
玄澈冷冷望着森格与玄镜,许久,一句话也不说。
须择而想一想,上前道:“王子,其中缘由,我们……也都知道一二,如今……”
须择而看向森格,苍眉一聚:“如今,便只好请王退位,传位于王子玄澈!”
此言一出,无不震惊。
普朗沙哑着声音道:“此事却不当如此,谁是谁非,实在很难说清,谁也不能保证,这不是玄澈王子一手策划!”
普朗向来心直口快,不畏强权。
玄澈看他一眼,并不生气,反而道:“这便是我要普朗大人一同前来的原因。普朗大人向来刚正不阿,所说之事,定为人所信服,而我……顾及到我皇家颜面,亦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众!”
玄澈的胸有成竹,令普朗一震,亦不禁怀疑的望向森格,森格却大声笑道:“玄澈!你别忘了你是我的儿子,你弑父夺位,却也是千古骂名!”
“呵,父王当年又是如何登上王位的呢?彼此彼此,有其父必有其子!”玄澈说着,眼眸一紧,“何况,你为置我于死,不惜与天魔教为伍,教唆雪筝屡次刺杀不成,便利诱玄镜,还有……苡柔……”
他痛心的望向她,苡柔只冷冷的面容,千樱要说话,玄澈却一挥手阻止:“甚至不惜赔上我樊域江山!呵,难道……不是因为你被我发现了我娘便是被你害死,我妹妹亦被你赶尽杀绝,你怕我终是不忠于你,而要将赋予我的一切全部收回,甚至……收回我的命吗?”
森格一惊,在场,除苡柔之外,全部惊讶的望着玄澈。
玄澈在说什么?森格杀他生母,杀他妹妹,可这没有理由啊!
森格曾经最是器重玄澈王子,若他忌惮他,便该在杀死他母亲妹妹的时候,将他一并杀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须择而颤颤道:“王子……这……”
“各位大人,可还记得当年的宁妃?”
玄澈所言是他的生母宁妃,阿米尔·宁凌,阿米尔家族的奇女子,美丽端庄、秀外慧中、博古通今、才学出众,深得森格宠爱。
为森格生下玄澈后,又生下一女雪璠,只是多年前突然病故,雪璠公主亦染病夭折,怎么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须择而道:“自然记得,宁妃娘娘乃我樊域第一奇女子。”
他说着,看一眼苡柔,他原本想,森格宠爱苡柔多半是因苡柔的心性、才学都像极了宁妃。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玄澈道:“不错,就是这样一位奇女子,却因他的多疑,狠心的将她毒死,当年……我亲眼看到!”
森格震惊不已!他亲眼看到?怎么可能?
“不可能!”森格大吼一声,他神色慌张,须择而与普朗一惊,森格的反应似乎已暴露了他的慌。
“不错,你是支开了所有人,可你没想到我当时正躲在屏风之后,你亲手为母亲喝下毒药,母亲死时说‘不悔!’。”玄澈牙关紧咬,一双琥珀色的眸,迸射出锐利的光,仿佛要将森格一片片割碎。
当年情景,历历在目,每每想到都是心头的血。
可为了报仇,当年小小年纪的他不得不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才能活下来!
他尽力不引起森格的注意,当玄镜风生水起之时,他不过默默做一个闲在的王子,伺机报仇!
而当玄镜因野心强大,渐渐不将森格放在眼里,玄澈知道时机已到,玄镜被废,森格将最不显山露水的他一手推到樊域最显赫的位置。
他以为他可以控制他,更曾以玄澈为荣,可到底一切都抵不过曾经的恩怨仇杀,他的心里果然满满是恨。
森格冷笑,脸上皱纹深刻着狠毒心机:“你有何证据?你说你看到了,却不是要信口雌黄吗?”
普朗看着玄澈:“王子可提出证据否?”
玄澈摇头:“证据没有,证人倒是有一个!”
“证人?”普朗看森格一眼,森格脸色骤变,当年之事,他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他怎么会有证人?
“带上来!”说话间,一名大溏军官打扮的人从门外护送进一老妇人。
老妇人一袭粗布素衣,容颜已老,却依稀可辨得她当年的模样。
森格惊呼一声:“云兰儿?”
“王,正是奴婢,云兰儿。”那老妇人静静地说。
普朗与须择而、修枝于皆是惊讶的神情,须择而道:“你是……雪璠公主的奶娘!也是宁妃的侍女?”
云兰儿点头:“不错,见过三位大人。”
普朗适才还是怀疑的神情,立时变得阴云密布,他看着森格,恨恨说:“奶娘,当年之事到底为何?”
云兰儿道:“当年,王怀疑宁妃娘娘念念不忘青梅竹马的修将军!”
云兰儿说着看向修枝于:“也便是……修大人您的侄儿……他才令修将军屡次出战而迟迟不予以应援,令修将军死于战场,宁妃娘娘心中悲恸,与他争执,这个禽兽,竟由此怀疑雪璠公主亦非亲生,他与宁妃娘娘大吵,那时候,奴婢正在场听的一清二楚,后,他将奴婢等人谴下,之后娘娘便卧病不起,直到离世!”
修枝于面无表情,甚是平静,当年确有传闻言,宁妃为修将军伤心过度而死,看来真相并非如此。
“母亲离世的那一天,她只是流着泪看我,对我说要保护妹妹,话未说完,他便闯了进来,我慌忙躲到屏风后,他谴下所有人,亲手喂母亲喝下最后一碗药,后来,我才知道,母亲的药都有毒,这种毒会要母亲慢慢死去,好像病死,母亲临死是心甘情愿喝下那碗他亲手给的毒药,她微笑着说‘无悔’……”玄澈琥珀色眼眸里,过往成烟,缭绕着凝结的泪水。
一个女子怎样的痴心才能爱到死而无怨?
一个女子如何的痛苦才能做到恨也无悔?
当年的画面仿佛在每一个人眼前摇晃,千樱与云雀两个女孩子几欲落泪。
云兰儿哽咽道:“宁妃娘娘过世,他仍然没有放过小公主,他命我喂小公主喝曼珠沙华的毒液,我……我不知所措,若我不做,定然死无葬身之地,我若做了,想必也难活命,我没有办法找到了……修枝于大人……”
所有的人再是一惊,齐齐望向修枝于,难怪修枝于一直不语,对于所发生的一切好像了然于胸,原来,当年的事,他竟是经历了。
“修大人……”听到此处,如此的天伦惨剧,令普朗与须择而惊讶不已。
修枝于叹息一声,终于道:“不错,她找到我,我找了个与公主相貌相似的女婴,代替公主一死,但依然怕王瞧出破绽,便下了剧毒令女婴面目发青,辨识不清,说来也是造孽,到底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森格此时脸如土色,他没有想到,自以为的天衣无缝竟然会留下如此多的把柄,他眉头紧拧,气息不匀。
玄澈斜睨着他:“怎么?还不准备承认吗?”
玄澈缓步走向森格:“我央求修大人将妹妹养在宫外,由乳娘抚育长大……”
“哈哈哈……好啊!好!不愧是我森格的儿子,够狠、够忍!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宁凌那个贱人,心里……始终只有修止,她的不悔,是不后悔为修止而死……”
“你错了。”云兰儿哭喊着打断森格,“王,你大错特错,可始终不给娘娘解释的机会,娘娘心里只有你,不管你多晚回来,或是留恋在哪个女人那里,娘娘都会静静的等你,都是我亲眼看在眼里的!”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
森格的眼眸紧缩,似有一柄利剑穿胸而过,不会的!宁凌,那个最讨厌杀戮的女人,怎么会爱他?
玄澈幽幽闭眼,泪水落下:“可怜母亲,就这样被你冤死!”
“不可能!绝不可能!”森格突然像发狂的狂兽推翻角桌。
“王……你为何要这样做呀!”普朗痛心疾首,须择而也是连连摇头。
玄澈忽的拔出伯伝手中长剑,寒剑出鞘,冷光掠过,玄澈白袍落落,直指森格。
森格冷笑望着玄澈,他脸如霜雪,冰冷无情。
森格冷哼:“怎么?你要杀我?呵,你如此这样杀了我,便是弑父之罪,即使得到了我王族天下又如何服众?”
“哼,父王,有其父必有其子,您当年难道不是弑父杀兄才有了今日?”玄澈长锋直进,刺向森格。
森格突地仰天大笑:“不错,我杀父兄,所以如今不得好死,那么你呢?玄澈?你预备给自己设计怎样的死法?”
“你知道,我从不信命!”
“玄澈,你心里鄙夷我,而你如今又与我有何区别?你要杀我,想必亦不会留下玄镜。”森格坦然面对玄澈的剑,好像料定他不会杀他!
玄澈尚不及言语,森格忽然大叫一声,适才胸有成竹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整张脸扭曲在一起。
他缓缓回身,在场之人亦都是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玄澈更是轻轻蹙眉,疑惑的看着森格身后持着短刀的女子——苡柔!
苡柔紧握刀柄,刀刃深入森格背心。
“你……你……”森格颤抖着手,猛力一掌击在苡柔胸口,苡柔一口鲜血涌出,倒在柔软的毛毯上,鲜血染红了纯白的毛毯。
森格感到全身虚软,跪倒在地:“有毒!”
“我是女子,力量恐有所不及,只怕杀你不死!”苡柔强忍胸口剧痛,一如既往轻描淡写地说着。
“你……这贱人!你……你一直是玄澈安排在我身边的,对不对?”森格急促的喘息,如困兽,做着最后挣扎。
苡柔望向一边的玄澈,微笑落泪:“不!不是安排,是我心甘情愿。”
玄澈身子一震,他迷惑了,此时的苡柔,绝望的微笑着,又似乎是满足的。
她,不是背叛了他的女人吗?!
“王,有一点您猜对了,我爱玄澈!胜过我的生命。”苡柔痴痴地说着,她眼中的男人,琥珀色眼眸中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光彩,那是他这些年看她,都不曾有过的。
“你……”森格想要扑向苡柔,却剧毒攻心,不能支撑,径直倒在了地上。
三位大臣摇头叹息,玄镜面色苍白,而雪筝早已吓得昏死过去。
大殿之内,仿佛一瞬间寂静。
玄澈手中长剑落地,一步踱到苡柔身边,他轻轻抱起苡柔,苡柔气息已弱,却带着坚强的微笑,她看着他的目光,若涓涓春水,温柔情深。
苡柔道:“苡柔,从未……背叛过你……”
玄澈轻抚她的发,泪水滴在苡柔的手背上:“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他顿一顿,竟笑了,“你,是我阿米尔·玄澈第一个动情的女人。”
玄澈的笑可倾国倾城。
苡柔却摇头:“不必安慰我。”
玄澈道:“我从不安慰任何人,你被父王占有的那夜,可还记得殿外的笛声吗?”
她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么悲伤的笛声,好像就是她那夜的心情。
苡柔微微惊讶:“是你?”
玄澈点头:“只是到底年少,那样的动心,很快便忘却了。”
苡柔知道,玄澈说的是实话,对她动情,却无法对她守情。
可,这就够了。
苡柔泪水涟涟:“可不可以吻我?”
玄澈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苡柔忽的用尽力气扯住他肩上衣襟,想要吻他的唇,玄澈没有拒绝,他挨近她,她却错开了他的唇,在他耳边低语一句:“不要……放林世唐回去!”
那声音轻的几不可闻,玄澈身子一滞,苡柔抓着他衣襟的手指已松开了,她无力的依着他,在她最爱的男人怀里,幸福地微笑着……
玄澈深吸口气,将苡柔紧紧抱在怀里:“为什么?”
第一次,玄澈感觉,自己竟配不上一个女人……
“王子,如今,请以我樊域大局为重,还请王子节哀……”须择而上前一步。
玄澈将苡柔的身躯好好放倒在柔软的白色毛毯上。
他站起身,仿佛不曾悲哀过,转眸看向一边的玄镜。
“是你,对父王说,我妹妹还活着,让他对我生疑?”玄澈单刀直入,玄镜冷漠的回答,“是你先忘记了三年之约。”
“三年之约!”玄澈将手紧紧握住,若不是这三年之约,苡柔怎会死?
“这三年之约如何定下,你心里清楚,是你偷听到我与苡柔的谈话,知道了我妹妹还活着这个秘密,我才答应你助你登上皇位,而你保我与妹妹平安,并迎妹妹回宫!当时的我,不能有一点闪失,才应下了!”玄澈看着他,“你早该知道我不是真心。”
“我知道,可你必须这么做!但你为了麝月那个女人性情大变,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会在乎妹妹的命吗?为了重夺皇位,我必须这么做!”玄镜冷笑,“天魔教的杀手也是我出面,派去杀你的!”
“想到了。”玄澈冷哼。
“王子,他亲手杀了希娜。”千樱道。
玄澈不可思议望着他,又看看昏死的雪筝,了然一笑:“与皇位比,女人算什么?对不对?”
“对!”玄镜大声道,“那日火刑,我才知道,什么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多么的可笑!我连一个女人都救不了,呵,所以……我必须要权利!”
玄澈弯身捡起地上宝剑,扔给玄镜:“自裁吧!”
玄澈说完,转身向外而去,须择而道:“王子,雪筝公主……”
“贬为庶民,丢到大街上,自生自灭吧。”玄澈的眼光狠厉中光芒一瞬,“苡柔……以王妃之礼厚葬!”
玄澈亲手抱起苡柔:“并,册苡柔为我樊域第一王妃,灵位入庙堂,供我樊域王室后人敬拜!”
“是!”须择而俨然已将玄澈尊为樊域王上。
玄澈悲伤的眼神,望着怀里已毫无生机的女子,仿佛过往的那些情愫尽数纠结在这一刻,难以溶解。
此时,修枝于道:“王子,不知雪璠公主如今身在何处?”
他看看玄澈,又看看云兰儿,云兰儿迅速将头低下不语,玄澈眉峰微蹙,仰望樊域冰冷星空,半晌方道:“此时尚不便说出,修大人见谅……”
一语毕,抱着苡柔,玄澈踏步离去。
凌月殿外,依旧刀兵林立,月光寒冷,星色暗淡,一夜之间,樊域巨变、江山易主……
明晨,将是另一片天了……
伯伝与千樱、云雀紧随玄澈之后,其他后续事务交给三位老臣料理。
玄澈去了沐仙殿,静静仰望着被樊域世代供奉的神明。
他知道,这个神明不会保佑他,因为他从来不信。
“王子。”
天将明,千樱才敢说一句话:“王子,苡柔姑娘,要我将这个交给你。”
玄澈神情一动,迅速转身接过来,那是一个锦囊,他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封书信,他一字字看去,脸色忽明忽暗,眼神痛楚万分。
千樱叹息说:“其实,苡柔姑娘之所以刺杀您,是因为没有时间劝说您不要贸然宫变,才出此下策,更要取信于已经怀疑她的森格和玄镜,是她找到我与云雀,叫我们快马加鞭,去找林世唐和一个姑娘,还是那句密语……”
千樱看向伯伝:“江边月,照人来……”
伯伝低头,玄澈长叹一声:“苡柔,还说什么吗?”
千樱摇头:“没有,只是给了我三个锦囊,第一个锦囊是叫我上天魔教,见天魔幽灵,她对我说,只要我说有《天魔绝音》的消息,又是你的人一定见的到,他们不来救你,就什么都得不到,既想得到丰神之眼,又想得到《天魔绝音》就只有救你这一条路;第二个锦囊,便是要我们快马加鞭去找林世唐,还有见到他时要如何对他说,若是说不动他,便想法到江边等那个姑娘,并且……将第三个锦囊交给你……”
玄澈闭眼,细细回想,自己岂止是辜负了苡柔的情?苡柔时常对他说大局为重,他却从来都我行我素。
“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王子,那……麝月公主……”云雀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玄澈望着灰蒙蒙的天际,轻道:“此时,在那里,她才安全。”
伯伝对千樱与云雀连使眼色。
三人静静退了出去。
天,已蒙蒙亮了,千樱疑惑地看着伯伝。
伯伝感觉到她的目光,心中也明白她的疑惑。
“你想问我,江边月,照人来的那位姑娘是谁?”伯伝问。
千樱点头,不过显然心里也早有了一些猜想,试探的看着伯伝:“莫非是……”
伯伝道:“我不知道……”
他的神情,好像且忧且急,欲言又止……
他紧紧凝眉,那双从来安静的眼眸里,竟多了几分牵挂之意。
“她好吗?”他突然问。
千樱一怔:“匆匆一面,不知。”
伯伝没再多说话,而是静静的走开了,他的脚步很慢,很犹豫,好像想要立刻奔跑到一个地方,却又止步不前……
江边月,照人来!是哪一轮明月,又照亮了谁的心呢?